她累了，也膩了。

雖然替自己不值得：從畢業到現在，一顆紅心向單位，期間加班加點無數，同事們覺得她傻，沒加班工資還這麼任勞任怨，她卻始終堅信付出總會有收穫。

年輕時如果就像臨退休一樣端杯茶水看報紙，那一生終將庸碌度過。

趙欣悅並非是個多麼有野心的人，但她不贊同畢業就開始退休養老、安逸度日。於是去年她擠出時間，給自己報了個專升本的夜校，含金量比不上全日制的本科文憑，但怎麼說也是給自己充電。畢竟社會在日新月異地發展，她擔心自己那張大專文憑，哪天又像曾經紅極一時的中專文憑突然不吃香了……

但她從來沒有因為要讀夜校就耽誤本職工作，相反，上班時間，她的工作效率比誰都高，沒課的晚上或周末，也會主動回單位加班。可老闆寧可信那兩個新來的胡說八道，也不信她。還當著所有同事的面，斥責她「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要走趁早，別想拿公司當跳板」……

成余亮若有所思，聽完給自家老闆發了條簡訊。

很快，徐隨珠回復了。

成余亮點開一看，笑了，起身朝趙欣悅伸出手：「有沒有興趣跳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聚安集團基建項目分公司負責人成余亮，正需要像趙小姐這樣有工作經驗、馬上能接手工作的行政秘書。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就簽合同。」

「……」

「你是不是擔心我們公司不正規？或是待遇不理想？放心！你儘管去打聽，不是我吹，凡是知道我們聚安集團的，沒有人不誇的！別看沒上市，那是因為我們老闆懶，嫌上市前的準備太繁瑣、麻煩。再一個，她總說，真正的好企業，做大做強才是首位，上不上市並不影響企業評估……待遇方面你就更不用擔心了，老闆走之前發話了：一律比照總部待遇。你這個崗位，在總部那邊是八萬年薪打底，逢年過節還有福利和獎金……」

趙欣悅一聽年薪八萬，震驚地張大了嘴。

她部門經理年薪也才八萬。那可是統領三十幾號人的市場部經理，而她一個小小文秘，每個月工資才1200，這還是今年才剛漲上來的，去年一年的平均工資還不到1100。算上季度獎、年終獎，一年能拿到兩萬二她就該燒高香了。就這樣還被倆新來員工合力排擠，弄得做不下去……

趙欣悅懷疑自己在做夢，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疼！這麼說不是夢？

成余亮看得有些想笑：「趙小姐，合同看完沒有？有問題儘管提出來，沒的話我們現在就簽？給你三天時間搬家來得及嗎？我們這邊要上項目了，員工需儘快到位。」

就這樣，能幫成余亮分擔點行政工作的秘書崗位也終於有了合適的人選。

相比文憑，工作經驗才是有項目急需上馬的新公司看重的。

文憑有什麼打緊？凡是聚安集團的員工，只要本人夠拼夠努力、願意充電，別說區區專升本夜校，在職研究生都樂意供讀。

趙欣悅花了半天時間消化，終於理解了「福禍相依」這一成語。

半天前，她還在為工作煩惱、出來散心又差點遭遇不幸，現在放在她眼前的是一份更好的工作。

來山裡上班又怎樣？她也是大山出來的，深知山農的不易。

新單位的工作很有意義，她非常喜歡。也盼著將來某一天自己的家鄉也有幸遇到這樣一位的好老闆，讓山農們的生活充滿希望。

趙欣悅握了握爪，坐上回余浦的大巴車，到余浦再換火車去省城。到省城已經是下午了，馬不停蹄趕到公司辦離職手續。

雖然那天氣急了口頭說「不幹了」，但還沒辦手續，公司居然當她曠工，不僅這個月沒工資，上個月她滿勤的工資還給扣了個七零八落。

擱平時肯定寒心，全心全意工作了兩年，臨了像周扒皮一樣，恨不得把以前付的工資都要追討回去。

好在新工作有了著落，她在心裡寬慰自己：這兩年就當是為新工作磨鍊吧。梅花香自苦寒來，沒有這兩年的付出和成長，說不定還沒這次的機會。

想開以後，她抱起裝有私人物品的紙盒，腳步輕盈地離開了公司。

之後花一天時間打包行李，第三天找房東退租房。雖然沒住滿月有點虧，但一想到新公司不僅待遇好還包食宿，這點肉疼也不算什麼了。

老闆給的三天假一到，她高高興興地推著行李箱、扛著行李箱去趕火車，剛出街口碰到了前公司的同事。

「趙姐！聽說你辭職了？打算回老家發展嗎？」

「你老家不是山區的嗎？回去能有什麼前途？還不如留在城裡，大專文憑現在確實不如以前吃香了，專業對口的工作不好找，但保姆、護工這類活還是蠻多人要的。你要是沒路子，我幫你介紹啊！」

這就是擠走她的新同事之一。

「不必了！」趙欣悅淡淡地掃了梁麗麗一眼，「我已經找好工作了，趕著去報到，再見！哦不，再也不見！」

「……」

梁麗麗根本不信，扭頭對同事說：「趙姐還是這麼愛面子！承認回老家有這麼難嗎？」

幾個同事也覺得不太可能，現在大專生真不如以前吃香了，專業對口的工作哪是說找就找得到的。不過人都走了，聊這些也沒意思。

直到幾天後，他們一個客戶聊到客山直播，老闆出於好奇按著客戶給的網址點了進去，正好看到央視記者扛著大部頭攝像機來客山採訪，落落大方接待他們的恰恰就是趙欣悅。

絲質襯衫一步裙、高扎馬尾職業妝，充分展露了她的知性美。

「非常感謝趙秘書的介紹。接下來，讓我們跟著趙秘書去聯合社看看山農們豐富的土特產……」

「趙秘書？還真的是專業對口……」辦公室里不知誰咕噥了一句。

「……」

場面忽然安靜得可怕，連根針掉落在地上或許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