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一幕幕，回想起來竟然是如此甜蜜。

伊言從小鬼心眼就多，於世卿當年不理她，她出電梯就裝崴腳，嗷嗚一嗓子。

走在前面的於世卿馬上回來，伊言坐地上就不起來，硬是糊弄的人家背著她去餐廳。

其實她就是想試試，這個肥嘟嘟的大白後背趴起來是不是如想象中那麼軟。

「真的很舒服，比現在要軟一些...」

陷入回憶殺的伊言自言自語，謝甜甜在邊上聽的老臉一紅——少奶奶在說什麼？

那以後她就黏上於世卿了，她發現這個看著總面無表情的大哥哥其實特別容易害羞，跟他說話他都不敢看她的眼。

但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說好。

就算她偷偷整蠱他，把他的咖啡杯里加很多糖，他也不會訓她，只會用跟現在一樣溫柔的眼，三分無奈七分寵溺地看著她。

伊言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跟他相處時，總會有那種似曾相識的舒適感，因為倆人在那麼小的時候，就有那麼一段交情。

他在台上比賽，伊言在後台給他加油，他的琴聲是她聽過最溫暖的旋律。

可是再然後，發生了什麼，伊言死活想不起來。

那麼美好的一段年少邂逅，本該溫暖了歲月的溫柔，為什麼她會忘掉...

伊言正努力回想著，甜甜的手機響了。

是耿熾打過來的。

「耿特助，有事嗎——」

「甜甜，老闆娘現在在什麼地方？你馬上切斷家裡所有網路，找幾個家庭醫生過去，尤其是婦產科的，做好給少奶奶安胎的準備，在這期間，一定不要讓她看新聞，不要讓她與外界有聯繫。」

「怎麼了？」謝甜甜從耿熾過於焦慮的聲音中，察覺到了不對。

「老闆乘坐的航班在入境前出事了，很有可能...罹難...」耿熾哽咽了。

如果不是他要留在分公司善後，他本該跟於世卿坐同一班飛機回來的。

「什麼？！」謝甜甜大腦一片空白。

耿熾聽到她那端嘈雜的聲音，突然湧出不好的預感。

「甜甜，你們現在在哪兒？」

「我和少奶奶在機場等著接機呢。」

謝甜甜的回答讓耿熾為之一顫。

「趕緊帶她回去，立刻馬上，不要讓她知道！」

伊言懷孕的事耿熾是知道的。

於世卿到底有多寶貝這個孩子，看他提前做的那些準備就知道了。

現在於世卿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了。

伊言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直系繼承人，耿熾現在能替於世卿做的，就是保住伊言的孩子。

就怕伊言會受不了刺激，所以才急著找甜甜。

下一步就是聯繫伊言的家人，商量下後續怎麼弄。

伊言有個強大的娘家，在這種時刻於氏需要支援，伊言的娘家顯然是最好人選。

但是耿熾怎麼也沒想到，伊言竟然會親自來機場接於世卿。

謝甜甜正待掛電話馬上帶伊言回家，就聽周圍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掉下來了！」

接著就是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一分鐘后，周圍忽然響起一陣哭聲。

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傳到電話那頭，耿熾絕望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

接機的人已經有人刷到新聞了。

這種國際航線出問題的新聞一定是會有彈窗提示的，伊言的視線已經看過去了。

謝甜甜懵了。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缺乏經驗的甜甜不知所措，只看著伊言的表情從茫然變成悲傷，甜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從沒看過無所不能的少奶奶眼底有如此濃烈的悲傷。

但甜甜卻是清楚，這一切，都只是開始。

伊言現在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等她徹底接受這個信息后，肯定會有幾百倍的悲痛。

「甜甜，我現在馬上趕回去主持大局，在那之前，你一定照顧好老闆娘，看好她，千萬不能讓她和孩子有閃失，我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在少奶奶家人沒有趕到之前，任何於家人都不能靠近她。」

「我答應你。」謝甜甜的冷靜出乎耿熾的意料。

「甜甜，你聽到了嗎？什麼掉下來了？」伊言問甜甜，她的眼神空洞的像是被掏空了靈魂。

周圍的哭聲此起彼伏，機場的保安已經出來維持秩序了。

沒有什麼比此刻更令人絕望的了。

等不到想見的家人，只換來飛機失事的噩耗。

跟這些悲痛欲絕的人相比，伊言的情緒算是非常冷靜的，但正是這種冷靜，讓甜甜感受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少奶奶，我們回家再說。」

「不，我要等他回來，他還沒回來，我怎麼能先走？我要等他回來，我給他做了開水白菜...不對。」

伊言自言自語，像是沒有靈魂的空殼，麻木地看著悲痛的人們。

每個人的表情都那麼悲傷，她卻是哭不出來。

腦子裡很多記憶變成了碎片，支離破碎。

「高湯碎了，開水白菜做不成了，飛機出事了，他回不來了...」

伊言機械一般的念叨著她記憶碎片。

從近到遠。

在悲傷的人群襯托下，她彷彿穿越了時空，回到了比賽那年的冬天。

台上的年輕男人優雅的演奏優美的旋律，他溫和的眼神跟現在的於世卿緩緩重疊在一起，合成一個完整的人。

她忘記了她的緣起，多年過去等她想起來時，他卻不知去處。

一塊塊跟他在一起的記憶猶如鏡像般出現在腦中，從遠到近，堆滿了她的大腦。

寂靜的世界在一瞬間恢復了聲音。

尖銳的哭聲，穿透伊言的耳膜，鏡像碎裂，所有的回憶全都化成粉末。

伊言的眼神從毫無焦距變得清明，謝甜甜緊張地跟在她身邊，關切地扶著她：

「少奶奶，你沒事兒吧？」

如果伊言持續剛剛的狀態，甜甜就要考慮把她打暈帶回去了。

「沒事兒，找個安靜地方。」

伊言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就好像一切都沒發生。

謝甜甜覺得她這樣看起來更嚇人，就好像哭都哭不出來似得。

「爭分奪秒，不要浪費時間。」伊言快步向外走，甜甜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能領著一群人亦步亦趨地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