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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放肆文學 » 都市言情 » 迷心記» 第008章 終得兩相無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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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心記 - 第008章 終得兩相無遺恨字體大小: A+
     

    看着雲曦,慵懶隨意的神情之下,是尖銳的鋒芒長大了,用不着保護他,也無法再支配他。如今奏請立貴妃爲後的摺子已經越來越多,緋心是他所愛的女人,他早想給她這個名份。作爲他的母親,又何苦還拘着不成全?

    “哀家知你一直想封她爲後,這會子趁着年節好日子,她肚子也不太顯。不如正月裏選個吉日?”太后低聲道。

    聲音很輕,但云曦卻是一愣,看着太后,一時間竟有些手抖起來。這是他早料到的結局,但依舊難抑那份激動。太后看着他的表情,透過那漆黑的眼睛,星碎一般的亮彩,那眼底的濃情如此讓人的慕羨。雖然太后已經半百,青春早已經虛耗,依舊因這眼神的動人而灼熱起來。那戲裏所唱才子佳人,濃情蜜意。她聽的多,信的少。但如今眼前卻有一對,在她眼中更勝世間許多眷侶。皇宮這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美色。也正是因此,美色繽紛之中的執着,才讓人豔羨引人嫉妒啊!

    便憑這份情感,也該成全他們,況且樂正一族不涉朝堂,那緋心當上皇后,對太后也說,也不是很難接受的事!

    “兒臣曾,曾經答應過母后。無子不入中宮!”雲曦眼眸凝切,聲音喑啞,“如今,尚不她腹中是男是女。”

    “她懷的是男是,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不是嗎?”太后眯着眼輕笑,“你既是愛她的,便封了吧!哀家一個老太婆,何苦還要不成全你們?至於以後是好是壞,全看你的了!而她的臆癡是好了還是沒好哀家而言也重要了!”

    雲曦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微。他站起身,前行兩步身跪在地上。當初他們所希望的,就是太后能看懂她的忠心懂他的癡心!如今,總算是看到了!他俯身行禮:“兒臣謝母后成全!”

    ×××××××××

    雁棲閣殿,寧華夫人擁被在榻,懶懶的卻極是平靜。久不見光,滿臉蒼白但眼睛卻依舊生動。她靜靜的看着緋心許久:“你是適合宮廷的我不一樣。”

    寧華夫人看着緋心隆起的肚子,笑:“當年你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與我是一樣的。當年太后令我爲慧貴妃和皇后護駕,幫助她們攏住皇上的心。”

    “你一直不想再見人。自幽居不想再爲人利用。”緋心看着她。“你不想再做棋子。卻找不到抽身地方法!”

    她垂眼看着錦被:“我是阮家宗親。雖姓阮。但有連姻。我母親是太后地堂妹親是阮大將地屬從。自打進宮。慧妃與皇后相爭。與我一起進來地昭華夫人受到連累。一年多間死一傷!那時我已經明白。太后遠不是皇上地對手!因我採取中立參與她們之間地爭鬥。這才保全自己。太后見我不能成事見到了你。便讓你進來。她是看中你地家世低微。知道你必肯聽話。”

    “但那時我也沒攏住皇上地心。後對我並不喜歡。”緋心笑了笑。

    “你攏住了。只是皇上沒表現出來罷了。”她地話讓緋心愕然。一時間竟有些呆住了。

    寧華夫人微笑。笑眼彎彎也分外柔美。她低聲說:“自我進宮起。看這宮裏起起落落也有快九年了。當中也着實有些女人格外風光過。從開始地阮慧。到我幽居之前地林雪清。

    對於這些。我倒真是不以爲然!但宣平十四年地某日。我倒真地嫉妒過一次!”

    緋心讓她盯的有點毛毛的,一時間指着自己:“你說我?“宣平十二年到宣平十五年,基本上是她的黑暗時光耶,有什麼可嫉妒的?

    寧華夫人笑笑並不再說,轉言道:“你早就攏住了,可能皇上自己尚也知,又或他不願意讓太后得計。我難以在夾縫裏生存,不知道如何化局,只知一味聽從。後來我厭了,厭這裏的一切!我不像你,爲了聲名可以一直守到老守到死。我沒有寄託,不知該爲什麼而奮鬥。或說,我沒那個膽量,也沒那個勇氣!”

    緋心聽她這般說,不由伸手撫着自己的肚子:“至少你還有一個孩子!”

    “所以說,你與他是一樣的。你們

    天生就該在宮裏。你們永遠不會失了鬥志!”寧“我這幾天願意見你,就是因爲,我想把孩子託給你!我知道,你會保護她的。”

    緋心眼眶潮,點頭:“我當然會,爲了你我曾經都爲棋子一場!我必要讓她,榮極一世,貴不可言!”

    宮裏的生活就是如此,不會鬥就只能等死!寧華夫人現了自己的弱點但她卻逃不掉了,所以她寧可選擇逃避,在這宮廷裏,開僻她自己心靈的淨土。如此,平靜的過幾年時光,也是不錯!

    遠離了爭鬥,卻清透了心眼。所以她願意把孩子交託給最貪權好勢的貴妃,不僅是因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更因她的堅強,她可以在這宮裏一直的奮鬥下去!同曾爲棋子的她們,有着同樣無奈掙扎的傷痕,不需要任何人可憐,但一樣要分出成敗!

    緋心何曾沒有艱難的忍耐過,何曾沒有絕望過,她也有不願意做的事,不想傷害的人。但她沒有辦法,不作刀斧就成魚肉!

    緋心回到掬慧的時候,雲曦已經到了彩芳殿。她走進去,看到他正在書案邊看書,他長長的辮帶出溫柔的弧度,紫金盤龍的錦袍,是那收斂卻極致的華麗。她喜歡他這樣看書的樣子,眼神是十分專注的,側臉精緻而帶出光暈。那淡淡的光,讓她都覺得十分的溫暖和明亮,讓她略近一切,就非常的安全!

    她一直是一個非常缺乏安感的人,總是更在意周遭的目光。但是現在,她更喜歡這靜靜的看着他,體會那一點點走近的溫度,讓她心中的芽,此時已經攀纏了滿心!

    宮廷一是一個沒有溫情的地方,但在這裏,她可以找到她不能放手的溫情!雲曦擡起頭,看到她倚在簾邊,晶串流泄在她的身上。

    她水粉繞金色的榴裙,包裹着她的柔與剛強。半年多來,她一步步的照着她的計劃與路線,遊走在這個刀鋒四起的宮廷裏,努力的陪伴着他!

    他伸手抱住她,讓她歪他的懷裏。緋心輕聲道:“我剛去看了寧華夫人,她說把女兒託給我!”

    “不意外啊,避了幾年,也算瞧的明白”雲曦輕笑了一聲,“你也該領過來教養一下了。”

    緋心倚在他懷抱裏,汲取他的和他的氣息:“太后今年越懶怠動了,也不該總讓她操這個心。不管哪一個,我都會好生教管他們!讓他們學會在這裏如何好好的長大。”

    他閉了眼,淡淡的笑渦在臉頰:“有你在,我自然放心的。”

    緋心摟緊他:“我是會一直守着你的!”

    “你說的,可要記得。”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突然笑,“緋心,太后同意了!她讓我立你爲後!”

    緋心愣了一下,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雲曦垂頭看她的表情,脣邊蕩起動人的笑容:“以後你就陪着我吧!如此,我們不用再等這個孩子出來賭運氣,要知道,那紙詔書捏在手裏都快爛了!你爹的表奏來的很及時,也虧的他,這樣願意聽從你的意見!”

    她怔怔的看着他,張了張嘴沒開口眼圈卻有些紅。她也微笑起來,這自是他們早料到的結果,只是聽了,還是激動的有些難抑。她的名聲將達到頂點,她將母儀天下成爲錦泰的國母。紅圍金繡將蔓延華服,絢成最華麗最熱烈的熾火,染起滿天的赤霞,而那隻金色的鳳凰,浴火而翔!

    ××××××××××××××

    END

    宣平十四年的那些事

    瑤池倚着後御園主要的宮殿集星殿,對面有舞鳳戲有數座戲樓,最大的當屬倚着興華樓的聆音閣,集星殿的這座雖小些。但因兩側有配樓,又有水境玲瓏塔。加上後園清瑤池又設山森景,各季的花木品類繁多,可謂是一年四季皆不寂寞。所以論起宮中聽戲的去處,太后也最愛這裏。

    此時冬雪皚皚,長青依舊蔥蘢,雪晶之下更顯碧綠。後園兩側廊道外,隱見碧瓦紅牆,也倚着幾處宮房。不過因着地處偏僻,鮮有人往。住那裏的多是失寵妃嬪,有些地方甚至長年無人打理,荒若廢舍。

    清瑤池東畔有座長橋,連着一座石舫,建於湖上有如船泊靜水,上面設八角小殿房,最是一處觀景妙地。緋心此時便坐在當中,推開迎水面一側折門,觸目皆是雪景。今日陽光明媚,光芒折射在雪上格外的刺目,讓她眼前一團團五色光暈。快到年下,也是一年最冷的時節,她攏着袖,微微眯着眼。竹靈彎了身向她:“娘娘,這裏怪冷的。風硬的很,仔細再受了寒,不如回宮歇息吧?”

    緋心並未答言,只是慢慢站起身,今天在園裏閒逛,不知覺的竟走到這裏來。許是這幾日太過清閒,讓她有些無所事事。又或者,因那日與寧華夫人的一席話,又勾起她許多回憶。緋心這幾天左思右想,實是想不起來宣平十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引出寧華那番言語?宣平十四年,在緋心想來,是她進宮以來最黑暗的一年!真不知那年的她又有什麼值得人嫉妒呢?

    不過當時她並未問寧華夫人何出此言,她不願意讓自己的好奇再引起別人的不快來。更何況那曾經的過往,對寧華夫人而言,何嘗不是一場掙扎的艱辛?她向前踱了幾步着折門看着清瑤池。

    宣平十四年的月,她曾在這裏觀菊,看到菊花盛放的時候忍不住寫了一首詩。此生只願枝頭老,不向東君乞微憐!的確寫詩的時候,懷有憤懣之意,有些顧影自憐。因宣平十四年,對她而言實在是煎熬!她猶記得在宣平十四年的七月盛夏之時曾登上這裏一次,那天是七月七日乞巧節,也是民間俗稱的七夕。

    當時宮中妃嬪皆引水盆月,沉針入水向織女乞求巧織之技。求織技在於其次,或者更渴望的,是乞求皇上垂憐。那天她避了諸人來到這裏。進宮數年從不曾各處閒逛,因沒那個時間更沒有閒情。但當日她卻鬼使神差來到這個地方,不過不是爲了乞巧,而是想自盡!她是想從這裏一躍而下,投身湖水之中一了百了!

    她宣平十二年進宮,苦撐了兩年多是身心俱疲難見前程。與其在宮中終日惴惴,不知何時會有欲加之罪,不如自己先行了結。

    緋心一直走到外面船頭,時下面已經凍得結實覆着厚厚的雪。而當時水波粼粼,時有鶴影鴛行,眼見殿隱花叢耀琉璃。這人間最華麗的地方,卻讓她絕望。當時她在那裏站了許久,但終是沒有跳下去。因她不甘心!她剛入宮兩年多,剛封了貴妃。在貴妃的位置上還沒呆幾個月,若是死了家裏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宮中有例,按位加封其族。她當了貴妃之後親加封淮安司馬。若她在宮中服侍年頭長遠,朝廷必會再加恩寵於其族。但剛幾個月便死了是掩去她自盡之實,說是意外溺死。這短短一時的榮耀又能讓家裏沾光幾何?

    她初入宮的時候,因她家在淮安,而後祖籍江都。加上她封了夫人之後,又與太后很是親近。一時宮中也猜測紛紛,雖知她父親官階不高,但想來也是太后旁枝宗親。阮家盤根錯節,名不見經傳的樂正家的女兒能封夫人,自是與太后關係不小。但是過不多久,宮中上下已經皆是知曉。樂正家跟阮氏並無連枝,毫無瓜葛。阮氏赫赫有名,自是世家大族。樂正家商賈出身,哪配與阮家有連?不過是太后覺得她長的像阮慧,這纔開了恩讓她進宮。如此一來,宮裏傳什麼的都有。以往都是帶着小心賠着笑的對着她,而之後那些笑裏,或多或少都帶了些不屑和鄙夷。她是因太后的原因而進來的,衆人不給她臉面自然也要顧着太后幾分臉面。但當太后也對她開始不鹹不淡的時候,她的臉面,就只能靠銀子才能勉強維持了。

    銀子。但她地子。進宮一年多以後已經所剩無幾。

    皇上若是賞她一盤點心。她得拿出比點心貴十倍百倍地銀子來打賞那些傳話端盤子地奴才。一個大荷花拼盤可以拆出三十六個小碟子。宮裏地奴才們就用這種方法來賺主子地錢。在這裏住久地人都會慢慢明白。但明白地過程就是一種磨礫和煎熬。不管受不受寵。太過忽略奴才地影響力早晚都會吃虧。賞也是需要技巧和手段。只是緋心並不瞭解這些。她大把地銀子。都消耗在一些無謂地打賞裏。換來地不過是一兩聲討好。根本沒得到實際地收益。

    打賞地技巧。看人地技巧。特別是看宮裏這些人地技巧。她用了一年多地時間學會了這些。卻付了高昂地學費!到了宣平十四年春天地時候。緋心存糧無幾。只靠每月地例用勉強維持。除了表面地體面外。她所有地例用都用來打賞了。什麼人可以用錢來收買地。什麼人無法用錢打動。她漸漸都看地分明。只是她學會地同時。太后也對她越發地看不上了。因她只顧着學習宮裏地生存方式。卻忽略了自己根本地任務。

    太后最想保地。當然是中宮地阮茵茵。但阮茵茵因慧妃之死難再出頭。餘下最近地當然就是寧華夫人了。宮裏花飛蝶舞繽紛無數。皇上心神搖盪哪能僅守一處?宣平九年皇上大婚之時。雖然有封號地只有四個人。實際上皇上身邊地女人遠不止這四人。

    皇上不足七歲登基。皇室自會配備一系列地教育方針當然對男女之事也要

    育。自皇上十一歲開始。便有文華閣儀禮院會同宗理論至實踐爲皇上配備一系列相關人等。當時便會選取八至十二名身家清白。姿色妍麗年紀較皇上長几歲地宮女侍寢。這當中自然有與皇上相處地不錯。一直討得皇上喜歡地。

    自錦朝開朝伊始,最初是陪侍宮女最後封妃的也不是沒有。像先帝的第二子,他的生母就是一個陪侍的宮女。她打從先帝十二三歲的時候便陪在身邊。後來先帝封爲太子,有些臣工爲了與太子拉關係,也會提前將女兒或者姐妹送至太子身邊。這些女人的身份比那些陪侍的要高些,但也沒有正式的封號,只能算作是東宮潛邸。先帝身邊女人逐年增加,但與少年時的一些陪侍宮女依舊關係良好。先帝的長子便是一個潛邸所出而次子則是一個陪侍宮女所出。而當時,先帝根本還未大婚。

    皇上身邊也是如此,大婚之前,便有幾個陪侍很得皇上喜愛。皇上大婚後,那幾個皇上格外喜歡的隨之也得到了封號。隨着皇上漸漸長大,不時有近臣爲皇上進獻美女以拉近與皇上的關係。而皇上有時微服往臣工家裏去是爲他提供了無數獵豔的方便。美女如雲,各式各異。加上各附國進貢的異族美女,妖饒多姿,明豔照人。異族女子,不比宮中的女人多是家教嚴明,受女訓拘行束言皆是奔放狂熱。而她入宮以後最大的一次與太后衝突,也是因這幾個異族女子。

    一時想着,讓她不由微微笑起來。風吹在臉上很是刺骨,讓她有些麻痛之感,但卻格外的清醒。她喜歡冬日清冷的空氣家的時候,她對季節的變幻都沒有什麼明顯的感覺。但在這裏四季分明,冷暖清晰。其實不僅僅是因氣候的變換多的是心境的起伏。她在這樣的環境裏,越發的堅強。最軟弱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了當她站在這裏沒有跳下去的時候,她就註定要一直走到最後直至看到她的光明!

    竹靈眼見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雖說穿的很厚,而且剛纔見她踱過去,常福已經移了一個火盆過去。但耐不住這裏高又空曠,風吹來也沒個遮擋。如今貴妃還懷着胎,若真是病了豈不又是事端?

    一時繡靈過來挽住她:“娘娘,如今這湖都凍住了,也沒個好景可瞧。不如回去歇一會子?”

    緋心微偏了臉看她,突然:“三年多前,宣平十四年夏天那會子。本宮打發了幾個出去?”

    竹靈一愣,不清她怎麼突然問起往事來了。一時仔細想了想,笑着道:“都好幾年前的往事了,奴婢如今也記不得許多。娘娘最是體恤能容人的,若不是她們有錯處,哪就不肯讓她們在這裏呆着了?”

    “那你可還記得,那年本宮曾引薦過幾個來?”緋心聽了,吸了一口氣道,“本宮如今倒是想起一件事,當時烏淪國進了幾個美女來,因不會說咱們這裏的話,也沒大受關注。但她們生的和咱們這裏的人不一樣,皇上倒是很喜歡的。”

    “這事奴才倒還記得,娘娘還讓奴才教她們咱們這裏的話。”常福一聽,攏着袖着彎着腰插嘴。

    “當時皇上最吳嬪,本宮便是想,藉着這幾個女人牽引了皇上的心思。”緋心聽了一笑。

    “娘娘,過去的事過了便是,何再想?”繡靈聽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一邊瞪常福一邊低聲道。

    當時她在緋心身邊,因緋心的提拔當了掬慧宮的大掌宮。緋心立的住她便不會倒,她自然希望緋心的地位更穩固。

    吳嬪當時受寵,風頭最勁。有幾次見了皇后也很是沒有規矩,傳到太后耳裏讓太后反感。但太后不願意與皇上直接衝突,便讓貴妃去對付,明裏暗裏總是責怪貴妃對皇上不上心。

    貴妃無法,只得走曲線。當時烏淪國送來的美女,眼珠竟是墨藍色,與錦朝的人有異,生的又格外的妖媚,舞起來極是豔骨。只可惜只會說幾句這裏的話交流起來很有障礙,皇上一時之興之後便扔在宮裏了。緋心便有心提拔她們,着實費了心思去教她們一些天朝禮節。然後找了個機會,讓皇上在花園裏跟她們“巧遇”。

    這事緋心做的很慎密來是既能討了皇上的好,又能晾吳嬪一陣子,煞煞她的威風。但也不知是誰透了風,說貴妃引薦的,結果太后得知大怒,當着一衆奴才把緋心罵個狗血淋頭。說她自己沒本事吸引皇上,還淨弄些不三不四的在皇上身邊。太后在奴才面前給貴妃難看那還是頭一回,貴妃面若死灰,險沒跳了清瑤池。

    竹靈想了想當時正是七夕。貴妃捱了罵回宮便轟了奴才不知道跑哪去了,害得她和常福滿宮的找。最後纔在清瑤池這裏找到貴妃,現在想想她那表情,繡靈都有點後怕。

    緋心看着繡靈的表情,突然輕輕一笑:“本宮已然不放在心上,反倒你一直耿耿於懷!”

    竹靈一愣勢挽住她往回走:“娘娘,何苦再想那些?沒的影響了您的心情。”

    緋心抿着脣笑意更深:“你跟了本宮這幾年,如何不知你的心思?倒不是怕影響了本宮的心情,你是怕本宮再與皇上存了芥蒂吧?”

    竹靈微是一怔,笑着道:“奴婢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這裏太冷,娘娘還是回宮的好。”說着扶着她慢慢出了殿房,沿着石階下了石舫。剛至了岸上,還不待上輦回去。衆人眼前一晃,便見雲曦大步往這邊趕,他沒坐輦把幾個太監遠遠甩在身後。地上的雪因他大步流星,隨着風捲着小旋子飛舞。雪地下的深紫暗金的袍子格外的鮮亮,更帶得他的五官出奇的精緻眼睛裏凝着漆黑明亮,但面上的表情卻不是平日的懶懶平靜。竟是有些說不出的--慌張。

    他一眼看到緋心正小碎步撐扶着人下來面上微是一鬆

    步邁過來,撐住她的手肘止住她微福的動作:“如子,不老實在宮裏養着,跑這裏來作什麼?還上去站在風口裏,灌一肚子涼風就是保養不成?”

    跟着緋心的繡靈常福幾人正跪着,他也不叫起,瞅着她的臉凍的有些發紅。心裏越發不快起來,嗔道:“最是瞧這個石舫礙眼的很,過了年讓人拆了了事。”雲曦睨了一眼那裏,汪成海這邊忙着招呼人把輦擡來。

    “臣妾午間吃了面,便逛逛散一散省得存了食。”緋心輕聲說着,面上帶了點訕笑。

    “便是要逛,附近走走也罷了。跑這後頭來做什麼?”雲曦聽她柔聲細語,緩了聲音道。

    “前陣子總是白日裏泛困,若是窩在宮裏保不齊又睡了。如此便出來,不知不覺便走到這裏來了。”緋心偷瞄了一眼他的神情,一時又說。

    雲曦沒忽略她眼神,微怔了一下。轉臉又看了看那高高的石舫,忽然輕聲道:“朕陪你逛逛,走回去可好?”說着,他微揚了下頜,讓汪成海領了衆人先回去。

    兩人慢慢沿着後園子小往北去,他伸手握了她的,袖口的狐圍毛被風帶的微浮。手指交握,掌心的溫暖傳遞的清晰。

    “我記得有年的夏天,你便站在那上面。”雲曦握緊她的手,輕聲開口。

    “宣平十四年的夏天。”緋心:嘆了一聲,霎時明白了。當她看到他的表情,她已經明白了。在她萬念俱灰,想一死了之的時候,完全沒看到黑夜之中,湖畔石舫之下他的身影!或者他當時,根本不想讓她看到。

    他聽了一時微怔:“是十四年麼?”

    “臣妾只站在那上頭一回,正是十四七夕。”緋心道,“以往臣妾還不知,爲何皇上獨對這處景沒好感,原是因這個。”

    她一說,他立擰緊了眉頭:“敢情你當日真是要來尋死的?”

    因他手上加了些力,攥得緋的手指發痛。她忍不住扭着想脫出手去,他越發不肯,扯着她往自己身邊一帶:“如今我近了這裏便煩的慌,還道是自己多想的。原你是真存了這心思!”

    “前幾天,臣妾去瞧寧華夫人的時候。她曾說過一句話讓臣妾十分的不解。反覆想了,也不曉得是什麼意思?今日不知怎麼的便逛到這裏來,方纔上去立了一會子。竟是想明白了!”緋心低聲哼哼着,話說的不清不楚,但他卻聽懂了。

    “她都比你瞧的明白,我可不止一次提醒過你。你都聽到哪裏去了?”雲曦眼角微微一抖,咬牙道。

    當時她苦心去訓練幾個烏淪族的女人,藉着安置着她們讓常福找幾個能言會道的去教她們。自以爲做的很慎密,卻不知在她身後,有一雙眼總會格外的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把她當成太后的奸細去觀察也好,或者當成一個可用的棋子磨練也好,又或者,本就對她產生興趣也好。反正他已經把她列入自己要格外注意的名單裏。

    一旦被他關注,她再小心謹慎也難保不露馬腳。

    之前他已經提醒過她,與其走這種七拐八繞的曲線,不如想想自己的身份更好些。當時他就是這樣說的!

    她已經是貴妃了,這個身份給她提供了方便也讓她處在風口浪尖。她可以幫助太后去清除太后不喜歡的對手,但勢必會因此得罪他。所以她很聰明的採取折衷的方法,既打擊了吳嬪,又不得罪皇帝。但他對她這種左右逢源的態度很不喜歡。他希望她能更立場鮮明一些更明白該投向哪個陣營。所以,他告訴她,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貴妃,她是貴妃是太妃,她是本朝皇帝的貴妃,是他的貴妃。

    但她當時的回答險沒把他活活給氣死,她說,臣妾不敢忘記皇上和太后的栽培。必要忠心向主,不敢有半點異思他念。

    她就一定要跟他繞下去,逼他下狠手。她就認定了這個方法是最合適最不得罪人的。他就得讓她把人全得罪光!這種技倆他駕輕就熟,而且有效的很。接受她的引薦,廝混在女人堆裏,然後贊她幾句實大體。太后肯定要暴跳如雷!貴妃向皇上獻美人倒是其次,主要的是沒遵奉太后的旨意。沒能保得寧華夫人的周全反倒給她立了許多敵人。當時的雲曦,就是要用這種方法,瓦解太后對她的信任,同時,讓她明白,太后這棵大樹,早晚她是靠不住的。

    他希望她自己認知到這一點,然後投向他的羽翼。但有時她很聰明,有時她就笨到家。他逼的太狠了,她快混不下去了。太后把她臭罵一頓,她太好面子。加上她已經彈盡糧絕,打賞奴才的錢都讓他快折騰光了。她跑出來想跳湖自盡,他覺得那時他們就是有靈犀的。那天是七夕,他卻沒來由的心煩意亂。哪個也懶的應付,便跑來這裏,結果就看到她在上面立着。離的那樣遠,但他就是知道是緋心。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抹影子。她站了有多久,他便陪她了多久,直到繡靈和常福尋了來。在那一刻,他覺得他和她其實是一樣的,他們都很寂寞,在這宮闈裏沒有一個人值得相信,更不值得託付感情!這抹影子成了他的陰影,讓他感受到了內心的不安恐懼和軟弱的地方,他對這個石舫開始厭惡了。

    緋心怔怔的看着他,寧華夫人看到了。在他看着她的背影的時候,寧華夫人或者也在看着他的背影。寧華夫人嫉妒的,並不是當時緋心有多麼的受寵。而是,他真情流露的那一個瞬間!受寵的和失寵的更替變幻,像是一場戲連着另一場不停的上演。但他看緋心的眼神,卻從未變過!看不清的,或者只有緋心一個人。也許不是她看不清,正如她後來所言的,她一直都--不敢看!

    比南巡更快樂(上)

    曦進內殿的時候,緋心正準備換衫。他這麼神鬼不一拐過大雕花屏擋,人影猛的一晃,把緋心嚇了一跳。他伸手把她一兜,將她已經穿了一半的外袍又掀開去,薄衫之下,她微隆的肚子很是明顯。他這般不管不顧搞得緋心漲紅了一張臉,但也不好愣掙,眼見竹靈帶着人退出暖廂這才掙着要脫出他的懷去。

    雲曦摟着她,一手撫在她的腹部,頭垂到她的肩頸,深吸了一口氣道:“不穿這件,換身平常的。跟我出去!”

    緋心一聽愣了,半晌都沒回過悶來。

    雲曦用手指輕劃她的臉蛋,笑了笑道:“今兒正好得了閒,咱們出宮去逛逛。”

    “那怎麼使得?”緋心聽了一掙,從他懷裏轉過身擡臉看他,“臣妾哪好隨便往外頭去?”

    他撫着她的眉,指尖帶出的微微觸癢的感覺,讓她的臉開始微微發燙。他漆黑的眸子一直瞅着她的表情,脣揚起一個很動人的弧度,突然道:“吉祥裏的梅乾湯線比起你家裏做的可有差?”

    緋心嘴角微微抽搐,臉上些不自在起來。這幾日她倒是沒什麼孕吐的反應了,但開始瘋想那些家鄉的小食。以往家裏因大姐喜歡小吃,有專門的廚子做,她對此到沒什麼特別的喜好。但如今肚子開始挺起來,越發的對那些小吃開始上癮了。當初三叔給她捎了些調料,但後來因南巡前給雲曦做過幾次早折騰沒了。省親的時候,光顧着給家裏長臉添光,哪裏想到這些?宮裏也有各地的廚子,但改成御膳之後,精緻了許多但失了那地方上的味道。竹靈仔細,瞅她一天到晚飲食無味的怠懶樣。便打發常福往外頭給她尋些民間小食換換口味常福開始覺得貴妃一向食不厭精,又嫌外頭的東西不乾淨,定是不肯吃的。但後來經不得竹靈幾番說,便跑到吉祥裏那邊捎回些小食,哪料貴妃一吃便扔不下了。

    現下快過年,朝上還未正式封筆,雲曦還是每日坐朝聽政,但總歸事情比前一陣子減了許多。加上他便是不得閒過來,也會打發人每天過來問問情況如此才能安心。得知最近緋心飲食漸懶裏有點放不下,拎來常福一問才知。緋心這幾天一直打發他往外頭去買湯線之類的小吃當正經飯。

    這會子他這般一問心有點不好意思。她本也覺得這般讓常福不停的出去不大好,但耐不住那口腹之慾,真跟犯了癮一樣難耐。他笑笑:“那湯湯水水,便是兜了進來。一路送來也早失了本味,湯線那東西放久了都糊軟成一團子。哪有現去吃的好?”

    她聽了眼有些泛潮時抽抽鼻子低語:“還是,還是不要去了。到時太后知道了總歸是不大好的。也沒必要爲了這點子小事勞師動衆的。”

    “出去半日了。哪裏就知道了?哪個還見天盯着你地動向不成?”雲曦垂着眼撫她地頭髮。“如此怎麼能算勞師動衆?讓內府撥了銀子。制辦一夥子人和東西才叫勞師動衆吧?”

    緋心擡眼看着他。不由地微笑起來。她曾十分後悔南巡之時沒能放開胸懷。雖與他一同上街但因自己拘理太多無法盡興此不可不謂是個遺憾。他們都是拘在深宮裏地人。終究到外頭地機會是有限地。要坐守江山自然要棄小我民間地自由幸福他們可感受地少之又少。他自是位在萬萬人之上。但也正是在萬萬人之上永遠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樣:意隨性。在他看來。便是在司膳單設出做南方小點地也不值得地什麼。但所想遠不止如此!她苦心數年地賢德如今自然是他考慮地首要動輒驅奴建館只爲一時口腹當然不是一個賢德地後宮女人做地事。但他亦不想她連這點小小需求都滿足不了!當然。他做事一貫如此。便是偶有放縱也要一舉數得。藉着難得地閒暇。她此時也不是大腹便便要難以行動。重溫曾經地愉悅平靜也是一樁美事!

    ×××××××××××××

    京城永安方方正正。位於興悅平原偏北之位。取天圓地方之意。層層相套。正中爲恆永禁宮。禁宮周圍皆是皇家禁苑以及相關府衙。以禁宮爲中心向四周開展。外圍有少量皇室宗親地府邸。此爲內皇城。設有高牆內渠。四面大門常閉。除非皇族儀駕並不開啓。只設北側俑門供官員出入。鎮守重重極是森嚴。內皇城外地第二層。則是以環狀設有九門。內是重臣親貴大員地家宅。京畿府衙。相關各司衙門。沿內皇城兩側南北向有兩條主要地大街。東側爲吉祥裏。西側地爲靜安裏。皆是京城有名地銷金窟。這內外兩層加起來俗稱四九城。在這裏出入地多爲皇親貴戚以及官宦子弟。

    再外則是平民居宅。各類集市等地。大街小巷縱橫密佈。京城四面。設有皇家祭天地日月四壇。內外城內。也有御景園。仰星臺。大國寺等皇家園林以及皇家寺廟。京城乃是虎距龍盤。萬民心向之地。便是一般地平民。似也比別處地臉上有光輝。自昌隆朝後期至宣平朝這些年。全國人口激增。京城如今更是熙攘不絕。自從烏麗。夜欒等國相繼降服之後。多有人移居來此。同時

    多各地稀罕之物。以至京城可謂彙集各地之精。有盡有。

    吉祥裏這條街北通清華門,南達~英門。倚着內皇城的城廣渠河,此街綿延二十多裏,商鋪林立貴店無數,是寸土寸金之地。便是宮裏的一些採買,也常來此。所以華衣美服,寶馬香車在這裏並不稀奇。醉仙居位於吉祥裏中央偏北一些的街邊上,這幾日常福就是老往這裏來給緋心買小吃。

    醉仙居是吉祥裏上有名的酒樓之一,醉仙居和京裏非常有名的大客棧檀溫閣都是一個老闆。獨這兩家都賣醉仙釀,也是他們自釀的名酒。檀溫閣的名頭很響,他們的分號在皇苑縣的南~鎮上都有,當初雲曦和緋心還去住過。他們的總店設在靜安裏。吉祥裏這邊也有一家分號,與醉仙居離了有幾里路的距離。

    醉仙居彙集各地名廚他們最出名的當屬南系菜餚,南方小吃也做的極爲的地道,當然價格也不菲。便是年節下,這裏也照作生意。這整條街上的商鋪皆主要爲貴客服務,除非皇家因特別事件頒令,否則是全年無休。雲曦和緋心進來的時候,眼見樓上樓下竟是滿滿當當,雅廂全都滿了,只得在大廳找了張桌坐着。

    起來緋心還是頭一回這樣坐在大廳裏吃東西。雖說以前也跟雲曦住過客棧,但都是要了東西送到房裏若這般人來客往的熙攘喧囂。緋心是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本能的有點不安,眼見這裏的客人都衣着華麗,一時又怕碰着朝臣之類的認出雲曦來。

    這張桌正排在折門的一角,此時惟得中間的大折門敞着迎客,兩邊的都是閉着的。今天客人多以臨時在這邊也加了桌。緋心背倚着牆,右側正是嵌紗的大折門隱隱透過去可以看到外頭的場院。這酒樓開的恢宏,外頭有個排樓,設大場院,兩側可以停靠車馬。有幾個夥計在外招呼,估計到了夏天,外頭也能放桌招待客人。

    雲曦沒坐在她的對面是坐在她的外側,正好把她和邊上那桌隔開來省得她不自在。今天她穿了一身松花色的嵌毛祅裙|頭兜了一件開襟繞花結的帶袖氅袍,白底繡墨梅。此時她把外頭的大衣服脫了搭在腿上因廳里人一多溫度就帶起來,況且裹的太厚一會子也不方便吃東西。她了一個墮馬髻用什麼釵飾只拿一根碧玉簪子定住。雲曦今天穿了黑色嵌暗石花紋的毛圍袍子,沒戴冠,長髮結成粗辮子紮成一束,底裏用大珠子綴角。便是這裏華服貴客許多,他們往邊角一坐依舊格外扎眼。因此饒是夥計瞅着他們面生也半點不敢怠慢,而往來的人總時不常會往這裏瞄上幾眼。

    雲曦是一出內皇城,就把跟來的常福汪成海給扔下了,連帶龐信也沒讓跟着,讓他們在內府外衙那裏頭候着。只讓跟着龐信出來的樂正>駕車往吉祥裏這邊來。樂正>去年底跟着進了京,做了行務屬的見習廊衛,一直是輪班在禁宮外圍巡邏,還沒機會進到大內去當差。這次是因着雲曦帶緋心出來,雲曦覺得他比較面生,又是緋心的堂兄弟,如此才特讓龐信把他傳了來聽差。常福一向在吉祥裏出入,汪成海隔街一帶又有宅,帶着他們保不齊讓人認出來。到時再招引着京畿府的帶兵過來護駕清道,那才弄的無趣至極呢。

    這會子正是大中午,內:列班的有些還未歸家,諸如大員誥命之類的,午間出來逛的也有限。

    這個間段碰上大員親貴的可能性比較低,至於其他的官宦子弟,也沒幾個有資格得見天顏的。只是他也沒想到,這會子這裏竟這麼多人。

    人雖是多,菜品上的不慢。他們點的幾乎都是南方小吃,梅乾湯線,蟹粉小籠,竹筒蒸肉,玫瑰蛋酥之類的。一會子的工夫,已經陸續上的差不多,一色的青花盤子,白瓷湯匙,筷子也是包銀頭的。緋心是一聞到那濃濃的湯粉鮮香就有點子魂不守舍了,一時間那什麼器具講究全扔腦後頭去了。眼便一直盯着那大碗濃湯細粉挪不開!只覺那香味引得她腸蠕胃動,滿廳熙攘也不是那麼招人厭煩。他親自操刀,持箸動匙,給她舀了滿滿一大碗。然後點醋放辣椒油,既而推到她面前。

    緋心都有點傻眼,見他動竟有些發怔,沒妃嬪症狀發作站起身來跟他搶奪。直至那泛着紅油珠的湯粉放到她眼前,也不知是讓熱氣薰的還是怎麼的,竟覺得有些鼻酸眼澀。他側身支了肘瞧着她,他這般一偏側,也將她擋了大半去,於她而言,就像是擠攘大廳裏的一處小包廂般。

    “如此湯滑面爽,總比端出去烏塗着強。”他看着她輕聲說。大廳裏亂轟轟,低聲談論高聲笑,外加夥計不時揚聲指引送往,如此讓他的聲音更如清泉甘冽,格外的動人。

    她是最近口味有些變,以往更喜清淡,不愛濃重。但最近喜酸愛辣,不濃不歡。他皆是知曉,加佐添料猶勝關懷言語。她點點頭,端起碗來啜了一口,酸酸辣辣的湯頭一直暖到心底裏去。

    番外系 如斯豈不共朝夕

    中秋將至,又是一年月圓時。緋心沿着中都園小徑漫步,眼裏是淺芳濃碧,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已經三個月沒怎麼出宮,一是爲調養身體,二是一直在想着這次大選的事。其實六月裏,她已經養的差不多。不過因產,她也圓潤了不少,便忙着修整身形。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乎宮中女子,更加註重形貌甚過民間。總歸是不管動機如何,美貌也是女人有利的武器。因此宮中駐容養顏祕方無數,只消些許流於民間也足讓外頭的人爭相效仿。商賈也愛打着“大內御用”招牌來攬生意,不管是真是假,這幾個字出去也就顯然金貴許多。

    緋心倒不尚那以色事人,不過是她自幼所習,婦容一事從不肯有半點馬虎。如今身居後位,更不願有半點頹懶之態展於人前。至月期之時,已經極爲注重調理,那時雖需增補氣血也要搭配合理,宮裏自是不乏珍品,但緋心自幼深通養生之道,知道便是滋補也要因人因時,並非一味只用珍奢之處便是好的。如此便是大內御醫開的養生方子,她再因自己的情況加以增減,一個月下來身體已經恢復無二。後兩個月,便專心修形,如此便一連在宮裏呆了近三個月,如今才願意出來略逛上一逛。

    其實這幾個月,她也不全是投身在駐顏養生裏。產前那會子,因她一再難安,總是惦着這次選秀的事。雲曦這纔不再賣那關子,將自己的意圖告知與她。並悄悄給了她些東西,讓她到時再惦估着籌辦。

    那時她也說了,到時細看看再想。只是那會子她臨產在即,雲曦總不肯讓她分心許多,不想產前的時候給她,也是怕她總想着於自己不利。她也不願意讓他總是牽掛,便忍住心性只專心待產。五月生完,她保養的時候便細細的瞧了,並一一有了打算。

    其實那些東西是一些官員的詳細資料,這些原不該讓她一個後宮女人知道的如此詳盡。但云曦曾在當年南巡之初已經對她坦言,道無論她手伸的多長,總歸是信她。也正是這句,讓緋心越發的想替他掃清一切障礙,成就宣平之盛。她非朝臣,只能做力所能及之事,而選秀之事,正是當下需要解決的頭一件問題。如何才能二者兼顧,既保住他們之間的情,又不負他的江山,正是於他們二人的考驗。同樣也需要他們兩人共同來面對!

    她如此正想着,冷不防聽得後頭一陣歡聲笑語遠遠飄來。她凝神聽了一陣,便轉身往碧芳亭那邊走。今天她出來沒帶旁人,仍是常福繡靈隨侍左右。兩人一見她趨邊欲避,心下明瞭,也不多言,只是隨着她往另一徑去。

    緋心聽出來了,這一串聲音正是祥儀宮那邊的秀女發出來的,聽着溫儂笑語,倒像是有不少人。她倒不是刻意要避這幫人,只是她一向重儀禮。今天她不過是瞧着天氣不錯,隨意出來過過風。沒有大加妝砌,不過是淡掃眉眼穿了件普通的素裙。眼瞅着此時模樣實是不好展現,索性便躲開去罷了。

    中都園不大,北邊通着中廷,南邊倚着前御園子。西邊有樓還有荷花池,東邊栽了許多湘妃竹圍個小亭,錯分小徑隱隱綽綽。緋心路徑熟悉,身子一錯人便掩進去。她手裏捏個帕子,一邊揚着風一邊往後瞅,嘴裏道:“祥儀宮那邊怎麼今天把人帶出來逛來了?”

    “許是這幾日快至了中秋宴典,也輕鬆不得幾天了。”繡靈抿着嘴輕笑着回道,“前一陣子折騰的狠了,讓太后拿住整治了一起。如今換一撥子奴才往那邊去,再不想生出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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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緋心聽了笑笑,太后早憋着呢。換奴才不過是給外頭的瞧罷了。每屆秀女其實也不是多老實不生事的,只不過這次太后盯的更緊,接連打發了幾個不痛不癢的,也算是幫皇上減了些麻煩。

    她一邊忖着一邊回頭,冷不丁一個人影晃過來,緋心剎不住腳,險些一頭撞上去。邊上常福剛待要護,一見來人嚇了一跳,忙忙的跪了道:“奴才恭請聖安!”

    雲曦伸手托住她的肘,止住她欲往下跪的動作,眼在那一霎明明爍爍,挾了又驚又喜之色。連帶脣角也飛揚起來,不住的瞅她:“今兒怎麼想起出來逛了?這急頭白臉的躲哪個呢?”

    算起來,也有好些天沒瞧見她,讓他心裏七繞八牽如何也定不住。五月十六她產畢,如此真就壯了賊膽,之前就指使繡靈不給他開門,害得他魂魄離體三尺三。之後沒老實幾天,便又犯了臭毛病,上綱上線不肯見人。

    當時她在月期,他實是無法發作,只得由她閉門靜養。後來北關那邊出了些事端,加上新政近了一年,全國初理效績,他也忙得足不沾地。如此這段時間,他見她的次數一隻手也能數過來。許是間隔的久,每次見她總覺大有不同,越發帶出風情萬種來。

    今日再見,更讓他有種驚心動魄之感。原是這熟悉無比的眉眼身形,竟生生帶出讓他心跳失率的驚豔絕倫來!怪道人常言,小別勝新婚,偌大宮房所隔出的咫尺距離,更比那天涯相思讓人癡狂。

    今天她素白錦衫,外罩紗褸,白衣碧竹相映如仙。更因她眉間輕蹙,眼中含露,面上三分嫣紅,霎時讓他心裏千絲萬縷全燒騰起來!

    緋心本險些一頭撞他懷裏,這邊剛稍定了定,又聽他問。剛待想話回他,突然間他手一挾她的肘,連扯帶拽讓她幾步踉蹌,人隨着他就往那竹徑深處去。緋心眼瞅間,人已經隨着他下了碎石徑,直往土苔地上走。竹影隱綽,幾個迴繞已經到了小亭後頭一叢山石間。她實是太瞭解雲曦,一見他把她往那犄角旮欄裏帶,心裏已經開始突突亂跳,本能的就掙巴着要跑。她剛扯擼着胳膊猛的一掙,便聽得胸前“哧”的一聲輕響,生生的幾個絆扣崩撕開來!

    雲曦回頭之間,眼正盯着她的胸前。緋心臉都綠了,萬沒想到這會子竟能出這種岔子!雲曦手一帶她,她趔趄了兩步直接讓他扣住腰一勒。如此二人一貼,登時緋心的臉越發紫脹起來。她哪裏敢喊出聲,心跳如亂鼓,壓低聲道:“別,不,不行!”光瞄到他那眼神,緋心已經知道不好。雲曦是哪裏都好,偏這毛病如何也改不了。

    “這衣裳以前做的?”他慢慢撫着她的腰,掌心廝撫間已經火勢見長,他不着痕跡只管往更深處挾她,直將她帶到石景後頭倚在石窩洞裏。四周龍吟細細,鳳尾森森,更有小亭一擋,再瞧不見徑路上半點景。

    她聽得他聲音微喑,氣息已經開始焚灼。燎得她面似火燒!料子是以前的,但這件可是新裁的。這怪不得上服局的,當時送尺寸的時候她是剛生完不久,比這會子胖不少。這一批是預備着她養好後穿,便估麼着讓人照着以往的尺寸皆放寬些去裁。她對自己要求嚴格,絕不允許胖到直接大好幾號的程度。當時考量着懷孕前的身形,給自己一個寬限的範疇,後來便按照這個調理恢復。

    這幾個月,她腰身比以前倒沒差多少,這批衣服腰身那裏還是略肥些的,說明她恢復的差不多,如此她心裏還挺高興的。但胸那裏就緊了,這件可以說是勉強才繫上釦子。方纔她猛的一掙,到底是軟紗罩面,又裁的精緻。直接縫帶絆的地方讓扯脫了去!

    “你可比以前……..“雲曦突然輕笑了下,手越發箍的緊了,勒得她雙腳都快離地,後腰一吃力,少不得胸越發挺起。貼着他讓兩人心跳此起彼伏,也不知是哪個先牽引,最後便跳成一處!

    當他的手湊來的時候,緋心整個人就開始狂抖,掙扎着揪住他的手指:“這裏不行,一會她們逛……..“

    他的脣已經壓過來,攫住碾轉廝摩,氣息如火,聲音喑啞惑人:“我忍了一年了,再忍要死…….“,說着手已經擠進她的衣衫,登時裂豁得難以蔽體。半掩半露更讓他快要炸開來,誓要將這焚心之火,燒到兩人盡成灰!

    繡靈和常福站在原地,只顧瞅着跟着皇上的汪成海很曖昧的傻笑。汪成海已經習慣了,搭着拂塵踱了兩步。今天皇上下了朝便往中宮去,得知皇后出來逛,後腳便追來。

    說實在的,他覺得皇上已經能人所不能了。帝王之家的男人,哪個能忍到這份上?縱情隨欲那是權勢地位給他們的特權,自是比普通男人更有着先天獨厚的便利條件。況且不論這些,放眼錦泰,也沒哪條大律規定男人不許納妾尋歡。所謂嬌妻美妾那是合理又合法!皇上那可以說是不容易啊!

    緋心狼狽之極,她那怯慌之色越是帶了滿臉,便越是引得他火燒火燎,吃定她是不敢大聲嚷,直把她擠在角落裏肆無忌憚。緋心擋阻不得,知道他此時是不管不顧,越是怪地方就越興奮!她實是掙扎不開,急了攀着他的肩張嘴就咬,像小獸般兇悍。她越咬他,他越是箍的緊。

    緋心一會就開始氣喘咻咻,他太過熟悉她的敏感,讓她腦子裏開始昏昏沉沉,身子漸漸發軟,麻酥的感覺直傳到後腦。當她感覺到他的時候,再是耐受不住般的囈嗚出聲。他抱緊她,手墊在她的身後,把她的頭壓在肩上,直覺全身像過電一樣發麻。他銜着她的耳垂擠出聲音:“放鬆一點……..你,你真…….”

    雲曦此時是烈火熊熊不管不顧,緋心突然聽得外頭紛雜起來,像是有一堆人往這邊來,結着伴兒說說笑笑!她登時五內俱裂,慌神之間全身都僵了去。掙扎着猛推雲曦,她擡眼間,正對着他的眸子,他正面容扭曲咬牙切齒,可以說是痛不欲生!

    緋心愣怔着,他低頭一口咬住她的脣,手裏把她亂揉成一團。他是太久沒跟她在一起,這股火忍了一年快成內傷,這會子她分神,身體一緊,弄得他差點立時繳槍。氣得他真想把她咬成一小塊一小塊!外頭有汪成海,有常福和繡靈,他們又不是死的,真真是讓他想活吞了她算了!

    ××××××××××××××××

    緋心臉衝裏躺着,閉着眼裝睡。天光白日的,她又是破衣爛衫讓給裹回乾元宮去的。一個皇帝,一個皇后,他這臭毛病如果不改改的話,早晚讓人撞上,傳出去笑掉全國百姓的大牙!禮儀之邦天朝大國,帝后就是這樣……..她正鬱悶,身體已經又開始抖!雲曦的手就跟帶了電一樣,讓她的牙都快鎖不住般的要咯咯響!

    雲曦聽着她在那咬槽牙,那微微輕響聽在他耳中也成了撩人。撩得他心裏小火跳簇,手臂越發箍緊,想將她整個嵌進骨頭裏。

    緋心讓他勒得動彈不得,直覺後背所貼的胸膛一直滾燙,當他開始咬她的耳廓的時候。她再是裝不下去的哆嗦起來,低聲道:“臣妾現在頭疼呢!”聲音膩膩軟軟又帶了點啞音,讓人骨酥心蕩。

    他喉間輕唔了一聲,將她摟翻過來,伸手撫上她的額頭:“方纔慌個什麼?沒頭沒腦的要避誰?”他說的是方纔撞上她的時候,此時他的聲音也懶懶的格外誘人,聽得緋心有點神思不定。

    並非是要拒絕他的熱情,如今第一個生個女兒,雖說她心裏歡喜,但到底知道皇家子息的重要。她如此悉心調理也是想早日再懷一個,怎麼也要多給他添幾個兒子纔是。

    其實七月裏,她已經差不多無礙,但有樣很是讓她頭疼。宮裏不需她親自哺乳,自有奶母在側。但也不知是她這些年太想得個孩子的原因,還是說她保養的太好,總之她是一直有奶水的。出了月以後,本來是止了。但她一去瞧孩子,母子連心,只消瞧一瞧便復又胸脹。有時她在宮裏都有幻聽,好像聽到小孩在儀興宮裏哭,身體便有了反饋。

    如此哪裏肯與他親呢,縱使他見多她醜態百出的樣子,一想這個她便要無地自容。虧的最近他事忙,哪裏知道今天又撞上?這下可好,她出醜破了限界,真真是無臉面對他!

    雲曦見她垂着頭不言語,一時又伸手去揉巴她。整得她亂掙起來,一擡眼,正瞅見他肩上的牙印。而且還不止一個,左一口右一口生拿他當燒豬來咬!一看這個,她的臉越發紫脹,憋着嗓哼着:“臣妾要回宮了。”

    “沒衣服,回不去。”他接口極快,託着她的臉笑得十分詭異,“要不你穿我的衣裳回去吧?我瞅着哪個宮女的衣裳你都不合適,到時再撐破了絆………”他話還沒說完,突然緋心伸手捂他的嘴,眼瞪得溜圓,滿臉窘相看得他火燒火燎。讓他一下便想起當初,她當着他的面撕書的情景!顯然這回又給她整的臉上掛不住了。

    他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指,勾過她在她耳邊說:“我瞧見也不成麼?況且我覺得好的很!”

    她眼淚都快下來了,還未開口,突然聽他喚她:“心~“這聲叫的簡直勾魂奪魄肉麻至極,他的聲音變得極低喑又誘人,”你想知道我是什麼感覺麼?“

    她頭髮都快豎起來,只覺熱息深沉有如火燒,心尖兒都開始發顫。她掙扎着又去捂他的嘴,真怕他下句吐出什麼來。但不待她動作,他已經勒緊她壓進懷裏,輕喟了一聲道:“今天別回去了,咱們說說話罷?“

    她怔愣了下,抽了抽鼻子突然覺得有些酸楚的意味,她何嘗不願與他朝夕相對,便是隻瞧他的背影也覺安然。但實際上,便是隻在宮中,也覺有重重隔障。她少不得要顧盼前後身周,怕那耳目流言。他也是一樣!

    若宮便是家,他們在家中做什麼又何需忌憚旁人?但偏是要忌憚許多,那“旁人“又時時要防。人前人後,少不得要做幾多假姿態,沒有一刻可以安心無忌。她伸手去摟他的腰,再不管那火灼也要熨貼,悶在他懷裏低語:”你今日怎麼回來的這樣早?“

    “有點煩呢!”他摟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頭頂,嗅她發間輕香,“你何時再蒸些香來給我?”

    “回去就蒸。”她聽了應着,知道他煩惱些什麼。靜了半刻道:“明日我便將那呼延倫的女人召喚進來,只消定了他的心思,不愁他不爲你賣命!”

    “你總能跟我想到一處。”他笑笑,閉了眼道,“爲何不先宣凌樹的女人?“他給她的官員詳資,她是連見的次序都與他料算的如出一輒,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舉的交待。

    “當初你拿了這些名冊給我瞧,我便知你的用意。這幾位,皆是不能馬虎的。我養的這些日子,也細想了。凌樹因爲是大太監凌照的養子,雖說進了官場,這出身一直讓他難以進入六院。凌照在時尚無人多言,如今他人沒了,豈不受人排擠?我是最能體會他的心思的。可惜他滿腹經綸,卻只得在尚文館做個長史官。他的長女能進三圍也是因你特別關照,但你關照並非是要留她。而是要給凌樹體面!”緋心微擡了眼,看着他道,“他的身世實在難辦的很,別說入宮爲妃嬪,便是指與四方王,六成王這樣地位的,都會與他們生隙。”“正是呢。”雲曦輕嘆,“當年凌照很得先帝的心,如此老了許他出去享福。他便養了凌樹日後給他持幡。凌照在京裏到底有些結交,又因侍奉過先帝,凌樹這才得了官位於尚文館任職。前幾年我微服出去,與他見過幾次,這人很有些見識。後來又特意瞧他的文章,便有心提拔他。讓他先當了尚文館的長史,職上了五品,便能循着例送女進宮。又讓汪成海關照着些,到時指給親貴,也算脫了他的尷尬。但指給哪個又作了難,東臨王的世子確該納娶,廣成王的次子也適齡。但這兩人皆講究體面的,廣成王的正妃又是太后的妹妹。我想了想,便想將她指給簡郡王做側妃,如此體面雖夠了,但又不夠親近。”

    “所以少不得我讓他的女人進來,他還有個小兒子今年五歲,許他進來將來作皇子伴讀,由宮裏栽培。一來給他加體面,二來身份也合宜。”緋心擡起頭道,“所以他這件事並不需要太急,暫放放到時叫他女人進來便是。首要的,是要拿住呼延倫是正經。”

    “不錯,這人是烏倫呼延族的大將,當年因着烏倫十三族火併,他領着親族一系降了。他對關外的事情極爲了解,而且爲人剽勇善戰是個將才。到時領軍平北少不得他爲先鋒!他雖是異族,但出身高貴,而且此時他領着北關的兵馬,手下不乏親信,是把雙刃劍。況且向來南北和親宮裏也不乏異族女子,先帝當年對此類人的收攏方式就是聯姻,爲保嫡支穩固從不肯指與親貴。以免將來旁支坐大引發禍亂!所以他的女兒,我若不收,也絕不能指給宗親。我想把他的女兒指給林孝的次子,但這樣又折了他的臉面。到時也少不得讓他的兒子也進宮來,只是怕他多心,以爲我是要拿他的幼子作人質。”雲曦說着,但眉眼卻是舒展,“你頭一個要見他的女人,打算如何開這個口?“

    緋心笑着:“你明明知道,非要來問。”她笑眼彎彎的樣子引得他復又來親吻,一時喘着道,“他有兒子,我有女兒。若耐心等得十來年,如何不成事?便是爲人質他又如何?當年他叛了北,如今能投哪裏去?其實你早知,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心思。而是他的夫人!秀女進京,入選而成吉人,等待皇上點封。這一徑都有專員相接,他卻藉着述職親自送來。不僅送來,還把娘子也帶了來。其實送女在次,想讓夫人來京倒是主要的。我已經看了他的資料,這人雖然有幾房妾室,但五個子女皆是正出,如此已經分明。他有四個兒子,只有這一個女兒。他夫人愛若掌上明珠,半點委曲不肯讓她受。這次他夫人不放心女兒,定要跟隨。只消明日我給他女人一個下馬威,讓她曉得宮內無好日子。到時他便是再樂意,他的夫人也不肯讓女兒進來!你就等他自己向你開口就是了!“

    緋心說完自己先笑了,黑臉白臉她都裝得,如此有什麼難的?雲曦看她眼若春水,去吻她的睫毛。一年來,他是忍的辛苦,但卻不是刻意。直覺日子便是這樣一天天的流走,他只是想追着她的身影,看她輕言淺笑的眉目便會平靜祥和。

    他聽着緋心一點點說接下來幾個官員的安排,他們想法一致,步調統一,有她在身後相撐,他永遠不覺辛苦。有時只恨宮房太大,宮道太長,憑的讓他思念如春草瘋長。他不介意她手伸的多長,再長也知道她心在何方。

    待得他們二人皆老,共同追憶曾經的點滴,那時纔會覺得意足心滿,無憾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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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隔了好些天才發上來,最近太忙了一直沒空寫,希望大家喜歡^-^。春節的時候會爲大家奉上最後一篇,作爲新春禮物以感謝諸位一直的支持與厚愛!

    番外系 年年歲歲如今朝

    緋心歪在牀畔,手裏託着一張絹繡。十六歲的楚康坐在她的身邊,大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緋心手中的針線,輕輕嘆道:“母后一至年節,總是閒不下!”

    緋心輕笑,擡眼看面前的女孩子。眉眼清晰,輪廓鮮明,一雙大眼閃亮若星,尖秀的鼻像其母,薄脣似其父。一眨眼,蹣跚學步的孩子已經成了楚楚動人的少女!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如今的緋心更加通透了悟當年太后的情懷!權謀與情懷,在皇家永遠分不開。但她箇中的情懷,並不輸天下任何父母。

    雲曦不足七歲繼位登基,至今已經三十一載。如今宣平盛世,萬民向朝,四海膜拜,天下一統指日可待!去年雲曦前往祥祺山封禪,緋心同往,爲歷朝間唯一與帝前往封禪的皇后。

    他們共有子女六人,除皇長子楚啓,長公主楚康之外,餘下四人皆是緋心所出。分別爲嫡長女楚南,生於宣平十八年五月十六,嫡長子楚承,生於宣平二十年十一月初八,皇三子楚安,皇四子楚和,這兩人爲雙生兄弟,生於宣平二十三年三月初十,這六人皆由緋心親自教養,逐一栽培。其實後來她還想生,那會她才二十七,照理再多生幾個也可以。但他不想要了,總說子並不貴多。雲曦是覺得緋心一向身子弱,這般一氣生個沒完沒了,到底不是能保養的。況乎他也並不覺得,真生出十個八個就能固穩江山了。當然還有點小心思在裏頭不大好說!

    如今長公主楚康已經年滿十六,由皇上指與龐正元長子龐遠。端元公主府已經建成,待得年後便可完婚。楚南今年也十三歲,已經指與呼延倫三子呼延揚奇。依錦泰例,公主出閣,並非往夫家完婚。而是另建公主府,以公主爲尊,駙馬爲微。楚康爲宣平朝端元公主,其身份爲公主之中最尊,其府邸也是建在皇城之中。

    “這些年,一過年都是我給你們繡些包袋,雖不是什麼精緻的,但終究是個念意。”緋心伸手拉過楚康的手,“過完年,你也該往府上去。雖不遠了,到底沒離過我的身邊,哪裏就捨得?”

    “母后!”楚康湊緊過來,伸手攀着緋心的頸脖。輕輕嘆息:“兒臣不記得生母模樣,雖聽母后說起過但也沒太多印象。一直與母后最親,兒臣也不願意離開母后身邊!”

    緋心輕輕撫着她的脖子,笑意卻久凝,她輕輕拍撫着楚康,一如她幼時一般:“皇家的子女,總歸婚配也少不得受些束約。你那幾個兄弟倒也還好,我一直只是不放心你和南兒。民間常道,皇家女兒不愁嫁,嫁不好復嫁再嫁也不是不能。但總沒聽過,那一嫁再嫁能越過越好的。當初與你父皇商議,將一些臣工之子送進來陪侍,一來是爲了彼此牽制,其二也是想,讓你與南兒可以早些與他們培養感情,將來若真是可行的,便是指配成一對也是一樁美事!你與龐家那小子自小一道長的,他那眼神兒打七八歲上下便瞞不得人。你們兩情相悅,比那些憑白指出去了多了好些基礎,但若想一生安順幸福,夫妻和睦,尚需天長日遠,彼此攜力才成!”

    “母后所說的,兒臣從不敢忘記。母后曾說,其一不可以公主之尊威太多凌盛,其二善待其父母兄弟,時刻意想家禮,其三,爭吵磨擦,不說狠情傷絕之詞。”楚康偎着緋心道,“母后還說,便是他在外若有不是,也總該給他體面。斷不能當面讓他難堪!但若是真是急了,哪裏忍的住呢?”

    “夫妻之道,也要經營呵護。你端元公主之位天下無人不知,他龐家能有今日,確是因你之尊。他夫憑妻貴是事實,但男人皆好臉面,縱使他心裏對你千恩萬愛,你們二人又情投意合。但若你處處以公主之尊挾制,時間久了,到底傷他!況且人生父母養,孝乃聖人推崇,雖說公主府內,你爲最尊,不需侍奉。不過將心比心,愛屋及烏,對其父母多些眷顧,也更增你賢良!若你對外謙恭,於內賢良。他又自小在宮裏長大的,哪裏不知禮讓體統?如此恩愛加濃,更添敬重!私下裏你便是與他撒潑耍混,他也定會任你百般欺凌!”緋心笑道,“我自是希望你能一生和順,夫妻恩愛子孫滿堂。下嫁龐家,於國有益,於私也正是你所愛。如此才叫兩全齊美!”

    楚康點頭,摟緊緋心的頸笑着說:“怪不得父皇只愛母后,將諸宮盡清,只與母后相守!原來是母后經營有道!”

    “哎呀~”緋心一時伸手拍她,微嗔道,“這孩子,沒大沒小的。非得我張嘴閉嘴本宮你才聽話不是?”與孩子們親近的久了,以至這幫鬼頭們都知緋心的脾氣,有時真弄得她哭笑不得。

    “母后教給我嘛,我快出嫁了,到時也好學學呀!”楚康像條小魚在緋心身邊膩來蹭去,連帶身上的掛穗絨球都搖來擺去,拂在臉上軟軟溫溫的癢。

    “我與你父皇都奔四十的人了,哪還需得經營。不過搭伴過個日子罷了!“緋心說着推她,”別鬧了,他們幾個不是等着你呢嗎?還不去?“

    今天除夕,晚上宮裏熱宴盛歡,彩燈花火,無限繁榮。宮裏所放禮花禮炮皆按例制,但幾個孩子愛玩個這些。宴散了也要往瀲豔池那邊領着奴才們放去,緋心也由着他們,笑眯眯的扯了楚康起來:“走吧?去年你放的比小子還好呢,再點個福壽康寧給我瞧瞧!”

    “他們早備好了,直說母后喜歡呢!”楚康說着,拉着緋心便往外去,“雖說比不得前頭那大花車放出來的。但也好看的很!”兩人剛轉過雕花閣子,一眼便瞅見雲曦帶着笑立在那。

    楚康愣了愣,到底是見爹不如見娘自在,那臉上的俏皮無賴已經收了八九,忙躬身一福道:“兒臣參見父皇,兒臣是來請父皇母后往瀲豔池觀禮花。”

    “哦,你且先過去,朕與你母后隨後便到。”雲曦微揚了眉,手卻拉着邊上的緋心。眼見楚康出了殿門,他這才一把勒住她的腰,風霜不沾鬢,眉眼無塵埃。在這最多陰謀之地,她卻越發綻放天真。她一如當初,眼兒微媚,如若含着春水,細膚如瓷,身姿輕盈。歲月所烙上的印,只存在於他們心裏。近二十年的風風雨雨,他們一直攜手共進!

    緋心微微含着笑,手輕扯着他紫色溜絨吉服的邊襟,他面上微微泛着淡淡的紅,雙眼總是凝深如海。歲月抹去他的稚嫩,將那凌利堅忍與強悍的別樣風采更展了十分。他身形不變,越發挺拔。目如星爍,永遠的迷人。便是笑起眼角的細小紋路,也會讓她覺得窒息,越與他呆的久,越是無法自拔的沉迷。

    雲曦看着她微笑,笑起的樣子總會勾得他魂不守舍。原以爲,衷情一人由始而終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因漫漫歲月物換星移誰也說不清。但如今他卻覺得不夠,衷情一世,原是不夠,這一生太短暫,二十年轉瞬即逝!

    他們在一起走過多少風雨,也歷經大大小小的磨難。太后病重之時,緋心隨榻在側衣不解帶。他揮軍親征之時,朝中誤聽消息錯生禍亂,她孤兒寡母獨對虎狼,內外縱橫不改顏色。她總說,他對她太好了,實際上,她對他那不是更好?他們都是自私而務實的人,要的是最好的結果。或者在他們一生裏,沒幾件事是不加以計算的。但唯有他們的愛,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交換,包括江山!

    “他們幾個在後御園子放花炮,如今這炮也做的新巧,名堂多的很。”緋心看他眼神閃爍,抿着脣笑着,“明兒正月大典了,又是一年了!”

    “可不,搭伴兒混日子嘛,一年一年的過得可快呢!”雲曦揚了脣,陰陽怪氣的說着。

    緋心一愣,忍不住笑。這都往四十去的人,還這樣小性兒!所以說,有些事就怎麼都改不了。她一時拍拍他的胸口,低聲道:“方纔不是跟孩子說話麼?康兒過完年便要出宮往府裏去,到底要囑咐些。”

    “囑咐就囑咐,說什麼混日子,讓人不愛聽勁兒的。好像你跟我在一起這些年都是湊合着熬油一樣!”雲曦伸手捏着她的鼻尖,勒着她就往邊上排雕那擠,外頭殿門大敞,彩蓮燈耀影紛紛。

    緋心一時弄得有些氣促,他手越發不肯老實。緋心耐不住,揪着他的衣襟道:“別鬧!那我當着孩子的面,哪裏好說什麼?總歸是長輩嘛。難不成我還跟孩子說,沒,我們沒湊合,過的可好呢,你爹現在仍舊十分神勇!”她話音一落,突然聽外頭“噗”一聲悶響,緋心嚇了一跳,接着就聽推推搡搡一大串腳步逃離現場的聲音!

    這下緋心臉上掛不住了,這些年來,緋心其實也漸漸臉皮厚了些。特別是只有兩人的時候,也能放開手腳有時跟他玩笑。不然哪裏說得出那些話來?但此時居然聽到外頭有人偷聽,而且用腳趾想都知道是哪個。除了他們的幾個孩子,哪個有膽子湊到乾元宮這邊來?

    緋心已經搬過來七年了,不再各守宮房。所以,若非是他們幾個,早讓人拿下了。也正是因這個,緋心才窘到死!一時間滿臉紫脹,豎眉立眼的瞪着雲曦,看他一臉古怪的樣兒,讓她舌頭都短了半截:“怎,怎麼辦?再是沒臉的了!”

    雲曦看了她半晌,突然一把抱起她,鼻尖貼着她的,輕聲說:“你頭一回誇我神勇!”他說着笑起來,表情格外的曖昧。緋心只覺頭頂冒煙,不由的掙扎起來。他吻住她的嘴脣,那柔軟的芬芳總是如此驚心動魄,讓人一觸而神魂皆蕩。與此同時,外院綻起花火,正是緋心所喜歡的福壽康寧,還有繽紛如蝶舞的富滿華,點點如星的萬花筒,亮秈如虹的喜臨門!想是他們料着這兩位是不往後園子去了,便索性將花火皆在乾元宮外殿園子放了。一時間紅紅金金,燦爍耀眼,無數華麗光輝,讓外廊的燈火更加絢麗!

    “快過年了,娘子。”雲曦拂着她的臉,帶出那團紅火,燒起滿臉的霞,“新年大吉啊!”他眼看着她,像一對民間夫妻拜年一樣。花火之中,他笑如飛仙。

    緋心看着他的樣子,一時勾着他的頸脖,也忘記了方纔那樁糗事。她主動貼湊過去,嘴脣輕掠過他的耳垂,細微的熱癢讓他的身體緊繃,手已經擠進她的衣襟。她輕啓脣齒:“萬事如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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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最後一篇番外,在此恭賀新禧。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萬事順事,身體生龍活虎,工作學習如虎添翼。事業家庭龍騰虎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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