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兒？後來呢？那位美女……”蘇菲的聲音裏有着一絲輕顫。

老闆娘沒有注意到蘇菲的神色，她自己的神色也有些驚疑不定的，“說起來，古怪之極，那個飛揚跋扈的二少爺一見那位美女，立刻起了歹意，不由分說就以對他不敬爲藉口要把她綁走。可是……後來……他得意洋洋地嚷嚷了一會兒，就當着大家的面忽然發病而死了。”

“發病？”蘇菲心中暗忖，估計是被人暗中下手了吧。

“是啊，大家都說那是光明神的懲罰。”老闆娘忽然壓低了聲音，“那麼聖潔的女人，他也敢生出yin邪之意，活該啊！”

蘇菲眨眨眼睛，聖潔嗎？用這個詞形容魔族女人似乎……她開始猶豫，也許自己誤會了，那不是安吉麗娜。“你知道她的名字嗎？啊，我是說那位美女。”她說。

“這我可不知道，就算當時知道了，過了這麼久，也早忘記了。”老闆娘說着，皺起帶着雀斑的鼻子。

事實上，蘇菲對此也沒有抱.太大希望，即使真是安吉麗娜，也可能會用假名字。“那後來呢？”

老闆娘告訴蘇菲，當時死了人之.後，現場一片大亂，那位美女趁着混亂，拉着莉娜和她的未婚夫回家了。不過後來聽說雷蒙諾亞家族派人過來抓捕莉娜，那美女又一次挺身而出，跟着雷蒙諾亞家族的人走了。

“雷蒙諾亞家族的家主是住在.別科斯城嗎？”蘇菲記起從資料上看來的信息。

“是啊，別科斯城離這裏大約三天的路程。”老闆娘敏.感地追問，“你要去找他們家主？”

蘇菲搖頭，“我只是聽說四大家族各有自己的領地，.邦妮城這裏也是雷蒙諾亞家族的地盤吧？”

老闆娘點頭。

“你的朋友莉娜後來怎麼樣？有人找她麻煩嗎？”蘇.菲問道。

“沒有，後來她嫁.給了她的未婚夫，日子過得很不錯。直到前年，她男人才死。”老闆娘感慨，“總之比我強！這個家，裏裏外外的全靠我一人撐着，女兒嫁出去了，兒子又總不在家……”她開始囉嗦自己的家務事。

蘇菲向瑞恩那裏望了一眼，而他也正好望着她，然後就聽他打斷老闆娘的話，問道：“你朋友住哪兒？告訴我們地址。”儘管他是淡然而有禮的，可任誰都聽得出他命令般的語氣。

瑞恩竟能讀出她心中所思所想？蘇菲呆了呆，可是他講話有些生硬了，她歉意地看向老闆娘，想讓她不要介意。誰知老闆娘居然高興地漲紅了臉，害羞得好像小姑娘一般，居然也不問問他要地址做什麼，就連連點頭。“莉娜從前住在邦妮城裏的，不過出了那事之後，他們就搬到山裏去了。我孃家兄弟也住山裏，所以我每次都順路看看他們。”一邊說着她畫了個草圖，想要遞給瑞恩，猶豫一下還是給了蘇菲，並給她講了路線。

蘇菲心中雖然感到幾分奇怪，但還是把她的話仔細記了下來。

老闆娘見蘇菲將圖紙收起來，忽然問道：“你們是來找人的吧？”

“呃？”蘇菲一怔。

“其實，我一見你們就有這感覺了。像我們這種小地方，外地來的人不多的，尤其是這種寒冷的季節，連做生意的都不來呢。”老闆娘的眼睛裏有着瞭然和自得之色。

原來如此，蘇菲索性點頭承認，“是啊，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確是來找人的，不過……”

“那個與你一樣頭髮的美女？”她的笑聲溫暖而醇厚，只是有些過於爽朗了。

“她很有可能是我要找的人，”蘇菲也乾脆不再隱瞞，“非常感謝你的幫忙，否則我真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找呢。”說着，她取出一塊漂亮的絲巾遞給老闆娘，“這是奧蘭帝國正流行的樣式，請一定要收下！”她打從心裏感激她，語氣也十分誠懇。老闆娘自是欣然接受了她的饋贈。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蘇菲壓根兒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一份驚喜等着她，儘管還不能肯定那人就是外婆，但從老闆娘的描述來看，可能性卻非常大。畢竟時間、地點、髮色以及二少爺的離奇死去，這些都能對得上。

“應該是安吉麗娜。”樓上的小客廳裏，瑞恩說道。

“你見過她？”蘇菲一臉驚喜。

溫柔而昏黃的燈光下，她只看見一對炯炯有神、深不可測的眼眸，“沒有。只因爲‘聖潔’這個詞，黑曼巴克曾用來形容過他女兒。”

“哇！蘇菲，聖潔的魔女啊，好想快點見到你的外婆！”小妖終於發言，又聽了一晚上八卦，她發現自己好像永遠不會厭倦，甚至老闆娘嘮叨的家事，她都覺得十分新鮮有趣。

蘇菲定定神兒，開口問道：“原來你也認識我的曾祖父？”

瑞恩沒有出聲，眼光一閃，紫眸中只留下一片沉寂。

“這還用問？黑曼巴克是魔界的王將啊。”小妖暗中替他回答。

“不是啊，我只是覺得黑曼巴克能跟他談起自己的女兒，那他們之間應該很熟的。所以纔想問問而已。”

既然他不答話，蘇菲也不勉強，接着她將自己在邦妮魔法師協會資料館裏獲得的信息告訴了瑞恩，然後說道：“你能給奧薩羅傳個訊嗎？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海族這件事。”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着瑞恩的神情，可他輪廓線條分明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我知道了。”他說。

懷着激動的心情，蘇菲給哈布雷克公爵報告了她今天的收穫，還特別詢問了他，外婆是不是長得很“聖潔”。

而得到的答案是：的確如此。

這個回答大大地鼓舞了蘇菲的鬥志，甚至使她有種勝利在望的感覺。

……

有了老闆娘畫的路線圖，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莉娜的家。本來蘇菲極想鍛鍊一下自己，跑步上山的，可山裏有很多積雪，路卻並不好走。站在虛掩着的門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清冽而甘甜，這麼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她的心情極好。

一聽說是老闆娘介紹過來的，莉娜馬上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經她證實，那位美女的名字正是安吉麗娜，當初雷蒙諾亞家族過來她家抓人的時候，安吉麗娜主動跟他們走了。只是此後再也沒有聽到過她的消息，而雷蒙諾亞家的人也再沒來找過麻煩。

蘇菲壓下心中的激動，“老闆娘說這些年你一直住在這裏，生活很艱難吧？”

因勞累過度已經滿臉皺紋的莉娜聽了她的話，卻開心地笑了，“雖然說我男人少了一條手臂，家裏沒什麼餘錢，可我從未後悔過嫁給了他，只要有他在，我就是幸福的。”

“那真是太好了！”蘇菲點頭讚道。

“可他已經死了，你的幸福呢？”始終不發一言的瑞恩忽然問道。

莉娜一愣，她大概沒想到這位看起來“愁眉苦臉”的小夥子會忽然發問，不過她很樂意回答他的問題：“這個家裏到處都充滿了他和我一起的回憶，我守着這些回憶，也很幸福啊。因爲我知道，總有一天，我男人會來接我回歸神的懷抱的。”看起來死亡在她眼中也是幸福的事。

瑞恩扯扯嘴角，似乎有話要說。蘇菲連連給他使眼色，她怕他說出什麼神魔共知的令人傷感的真相。

瑞恩好像沒有注意到她一樣，口中喃喃道：“幸福嗎？”

“是啊，很幸福！”此刻莉娜滿是皺紋的臉上散發着一種動人的光彩，“只有他能給我的，什麼也換不來的幸福！”

瑞恩深思的目光從莉娜轉移到了蘇菲身上，好一陣子，漸漸的，他的眼中出現了釋然、滿足，還有着某種躍躍欲試，他再凝視她片刻，然後迅速起身走出門外。而他的舉動差點兒驚掉了蘇菲的下巴。怎麼說走就走了？這人。

精神力看到他並未走遠，蘇菲心中暗暗鬆口氣。道別的時候，莉娜終於好奇地問：“姑娘，安吉麗娜是你們要找的人嗎？”

蘇菲點頭，“我們在找的人也叫安吉麗娜，不過還不知道是不是救你的這位。”

“假如，假如你找到她，能不能替我帶句話？就說我一刻也沒有忘記過當初的約定。”她的眼中充滿了感激淚光，“還有，我會一直爲她祈禱的。”

“好！”

蘇菲衝着立在門口張望的莉娜揮揮手，然後叫上門外等着的瑞恩朝山下走去。兩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是因爲得知了安吉麗娜的去向，而他也回覆了原來的憂鬱和沉默。

“究竟什麼是愛？”瑞恩忽然問道。

蘇菲吃了一驚，但她隨即明白過來，他可能是聽了莉娜的話，深有感觸吧，“愛……其實就是一種感覺。”

“感覺？”他皺皺眉。

她沒有看他，只是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愛是一種讓人感到幸福的感覺。無論是愛人，還是被人愛。”

瑞恩停下腳步，眼睛裏充滿了困惑。

蘇菲只好跟着停了下來，面對他期待的眼神，她的臉上開始滑下排排黑線。她又不是什麼研究情感問題的理論家，也解釋不清楚這個深奧的詞，只能告訴他自己的體會。只可惜親情、友情還罷了，說到愛情，她的經驗也不多。可是看到他一副傻小子的神色，她又有些於心不忍。

“你問的愛是指男女之間的愛情吧？”

瑞恩點頭，他望着她，眼睛裏閃耀着奇異的光芒。

她揉揉額角，“你有過那樣的感覺嗎？就是某些時候，或在某種情境之下，因爲對方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動作，心裏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幸福的感覺？”她期待地望着他。

這時候，他眼睛忽然變得深邃起來。

於是，她接着問：“你是不是覺得對方很可愛？總希望能夠看見她？喜歡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開心，你也開心？她難過的時候，你比她還難過？即使他不在身邊，你仍然會時時刻刻想着他？”

不知不覺，蘇菲口中的她變成了他，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然後，她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屬於奧薩羅的氣息，她馬上使用精神力，但還是沒有捕捉到奧薩羅的身影，她暗中唸咒想通過“元”聯繫他，可惜依舊沒有迴應。她忍無可忍地跺跺腳，這次絕對不是錯覺！他究竟搞什麼鬼？！

“你剛纔說的，那種感覺，那就是愛嗎？”瑞恩忽然變得沙啞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他的目光低垂，下巴緊繃着，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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