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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樣錦 - 卷五好和井徑絕塵埃16石榴上字體大小: A+
     

    卷五 好和井徑絕塵埃 16、石榴(上)

    還是話說頭裏這章又冒了甩汗這回誇張了兩萬字然後上傳也上傳不了了……趴。

    用修改法也不行只能拆章。大哭啊大哭我特地爲了湊十六章的。打滾打滾。

    不管了這上、下都叫16了。(扭頭咬手絹。)

    石榴這標題笑好吧惡趣味。但不止是俺外號啊笑還有旁的含義。

    以上。

    以下正文

    永寧十九年七月二十四瑾州府梅犀街鄭記鹽茶鋪子

    雖是名叫鹽茶卻既不賣鹽也不賣茶只是瑾州府人藉以代指稍高級些的生活用品鹽茶不比柴米缺了柴米是任誰也活不了了的鹽茶卻只是稍有家底的人生活裏不可或缺的對於最底層的貧苦人家也算得奢侈品了。因着瑾州南臨手工業達的南夏國邊貿昌盛大部分鹽茶鋪子做的都是二道販子批生意收了南貨賣與行商往大秦諸州販運這鹽茶鋪子也便是外貿品批鋪子。

    頭三十年前提起瑾州府鄭家東南商界無人不曉一十五家商鋪佔了瑾州府南貨生意半壁江山。鄭家雖家財萬貫卻是子嗣凋零幾代單傳到了鄭老太爺這裏卻徹底絕了戶只得兩個女兒。他生xìng灑脫全然不理會旁人背後指指點點既是無近支族人可過繼也是不肯收養養子只將兩個女孩教養成*人。全部家產與女兒做了嫁妝。

    圖個吉利二女每人分了六間鋪子其餘三間鋪子並家裏房產田地變賣之後分了三份老爺子拿這一份去養老其餘也均分與她們。後鄭二小姐出閣時。爲便宜賣了鋪子攜銀子嫁去的州。這樣一來瑾州府鄭記鋪子就剩下鄭大小姐的六間。

    說來也是離奇許是往來客商只認鄭記?這六間鋪子竟是比賣出去那些生意好上許多一年兩年數年十數年皆是如此氣得不少人乾瞪眼也是沒轍。

    本來這生意正紅着不曉得朝廷颳起了什麼風市舶司地提舉梅大人被刮下臺。新大人一經上任便全面嚴打。這關稅高着呢說起來誰家都多多少少都有些夾帶藏掖的新大人鐵面無私一查之下貨物沒收不少這小吏商賈又抓了不少。於是貨價開始一路漲高兩國許多商家都是束手觀望邊貿大受影響。

    大環境如此鄭記自然也難倖免。這不打入了七月。生意就一天好一天壞沒個準頭到了十五中元節前後還好上了幾天大家夥兒都當這風要過去。誰知道往後卻是越艱難。

    今兒一早鄭記鹽茶鋪子梅犀分號的掌櫃的範楓便來了鋪子可這眼見rì上三竿卻仍人影兒不見。範楓在櫃上翻着賬本開始愁下晌更是沒人了怕今兒又難開張掰着手指頭一算這個月就剩下恁幾天月底報賬。還得被大管事提溜。

    梅犀街是瑾州府最大的一條南貨交易街梅犀分號也是平素進項最多地一間他這兒若是見不着什麼利旁處怕更是白搭。然這並沒給他帶來心理平衡反而壓力越大因爲大管事肯定會說“原指着你們出數。瞧瞧現下?!”。他可是拿着銀子換了頂“能幹”的帽子被提拔上來的若是這倆字守不住……。

    “唉……世道艱難吶……”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賬本丟在一旁揹着手在鋪子裏走動起來。

    這廂正惆悵間忽然一個小夥計快步跑了進來張口便喊:“掌櫃的!掌櫃的!”

    “上人了?!”範楓見是迎賓的小夥計便是一喜忙問。

    “不是!”小夥計喘着氣道:“是寧大管事往這邊來了!還帶着不少人!瞧着……不善啊……”

    “老寧頭?”範楓一皺眉。

    這寧大管事寧遨是年壽堂瑾州分號的大掌櫃與尹迅同屬當年王府陪房既是老夫人心腹又是在瑾州數十年經營隱然是瑾州年家諸管事之。老爺子最是剛正倔強前些年和五老爺年岌因着藥鋪倒藥地事兒生口角憑五老爺怒衝冠他竟是毫不示弱更是撂下狠話只聽老夫人的氣得五老爺一封信回京死活要討年壽堂來。可惜終是未到手兩人的關係越惡化該到逢年過節去請安的時候寧遨只稱病打人去送禮禮不少卻是壓根不會登門;而五老爺一家人連素rì請平安脈都不用年壽堂的大夫他手裏這些管事只大管事萬逸和總管家龔械對寧遨恭敬些旁人堅定的站在自家老爺身邊完全的敵視能找麻煩時候絕不手軟。

    範楓招手喊鋪裏夥計們道:“都過來門裏候着且瞧老寧頭耍什麼花樣。後面庫上的也都給我叫來!”

    他安排好人手邁着方步踱到門前就見寧遨帶着二三十號人呼呼啦啦來到鄭記梅犀分號門前。範楓瞧着不好手邊只十來個人遠是不夠忙低聲吩咐小夥計去報萬大管事知道自家往前兩步拱了拱手也不正經見禮皮笑肉不笑道:“寧大管事稀客啊。有何貴幹?”

    寧遨板着一張臉也不理他斜眼看了身旁青衫男子便一揮手冷冷道:“封賬房。”

    範楓鼻子都氣歪了當自家是死的啊?!猛的撂下手召喚夥計出來把鋪子門口擋死厲聲道:“寧大管事這是做什麼?趁着五老爺、八爺不在家來找麻煩是不是?當咱們是吃白飯地?!”說五老爺八爺的時候特地舉着胳膊沖天抱腕以示恭敬也不無拿主子壓人的意思一雙三角眼立立着死死瞪着寧遨。。。

    寧遨依舊不理。對己方那些腳步稍頓的人道:“封賬房。”

    出來地這些個都是極壯實的有範楓認得的年壽堂夥計也有他不認識的擼胳膊挽袖子奔着鋪子門口便來了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梅犀街雖然近來普遍生意慘淡。卻也不是連個行人也沒有了有人見這邊扎堆兒便也駐足看熱鬧加之周邊鋪子閒得無聊地夥計掌櫃都是踮着腳往這兒瞧也遠遠圍成一圈。

    範楓見這架勢心下生疑寧老頭兒雖是橫練但損年家臉面的事兒當不會做。如今就算是找茬……他還未說話那邊兩軍已是碰到一處一方想進一方不讓雖沒打起來也是相互扯拽撕擄。

    他大喝幾聲止不住緊兩步往寧遨面前來指點着周圍看熱鬧的斥道:“寧大管事還要不要體面?當街便要行兇逞強不成?!主子爺不在你倒要反天……”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卻是鄭記地小夥計被寧遨的人推跌過來。範楓這一下子站立不穩一個前蹌手還擎着木頭人一般。樣子着實滑稽周圍人羣裏邊有出聲嗤笑的。

    範楓聽着譏笑便是惱怒擡頭看見寧遨幾人都是一臉不屑更加火大回手一把把那剛剛站穩的小夥計推翻在地含沙shè影罵道:“媽了個巴子瞎了你的狗眼!”又衝後頭怒喊:“都TmD給老子住手!!”

    他直起身子一擡手遙指着高懸地匾額。向寧遨道:“姓寧地咱們是敬你叫你一聲大管事你是哪裏地大管事?你可看好了這匾上寫的什麼?寫地什麼!鄭記!鄭記!!不是年壽堂輪不到你年壽堂的大管事來指指點點!!TmD你們這羣年壽堂的人跑來鄭家逞橫嗎?小心惹惱了老子報官去。大家沒臉!”

    寧遨還未說話。他身旁的青衫男子道:“原來你還知道這是鄭記。鄭記又是誰的?輪得到你這邊耍混逞威風?”

    範楓一早瞧着這人了完全不認識。但那青衣料子、刺繡花紋昭示此人乃是年府一等管家他心裏揣度此人身份抽了抽鼻子道:“既是府裏的還用得問?”說着又是雙手抱腕沖天一舉道:“鄭記是咱家大夫人留與六爺地六爺年少體弱我們五老爺這做叔叔的疼惜侄兒代爲cāo勞派了我們在這邊打理十數年如此。這位又有何指教?”

    那人一笑略擡了擡手道:“在下韋楷在六爺身邊聽差。奉六爺命封賬房取賬冊回去查檢。”

    範楓一時驚愕使勁眨了眨眼睛忽而冷笑向寧遨譏諷道:“不是說只聽老太君的?可是自己扇自己嘴巴了。”

    寧遨冷哼一聲那韋楷接過話來道:“年壽堂的事兒自然是聽老太君地。六爺現下是請寧大管事搭手幫忙罷了。”說着又沉了臉道:“既知是六爺的鋪子六爺要查賬你還敢攔着不成?讓開!”

    範楓冷笑道:“韋管家?你這是要拿到玫州去看?!你好本事吶?!那是賬!也別說你來便是六爺親自來了也得知會五老爺一聲再動!五老爺如今上京去了等五老爺回來點了頭你們再來取吧。”

    他一直說着壓根沒注意過往馬車誰停下來誰走着依舊聲音不小道:“你們也少六爺說事兒!你說六爺便是六爺?想哄我?!六爺這會兒玫州莊子裏臥牀養腿怎麼事兒還不知道呢!六爺那身子嘿誰人不知?你們扯着虎皮就是大旗了想找茬怎麼不說大老爺呢?!”

    話音剛落人羣忽而被一夥青衣侍從分開走進兩個人來。一個範楓不認得年紀二十出頭年輕人個子不高體態偏瘦相貌俊美一襲錦衫文弱公子的模樣。另一個……竟然是瑾州知府溫廷澗!雖溫知府穿着便裝但範楓曾在兩次年府宴上遠遠見過他絕不會弄錯。

    範楓吃驚之餘態度也立時軟化下來忙溜溜的過去與知府大人行禮還沒走到近前。就聽寧遨那邊人齊齊躬身道:“六爺。”

    一個人聲音不大十個人的聲匯在一起可是不小尤其那稱呼……如平地驚雷震得範楓耳朵麻頭皮酥可是剛拐彎罵了六爺。六爺就從天而降真是走了“黴”字兒了更驚人地是六爺不是在玫州養傷?他清楚的記得五老爺走前他和府裏一管家喝酒時對方還順口提起說這邊兒得的信兒就六爺那身子還折了骨頭一養就得小一年兒。入冬前能拄拐下地都是快地。

    他特特瞧了那青年的腿行走無礙一瞬間他開始疑心這是有人假扮地弄這麼大陣勢是要下個套兒啊?!他背後冷汗也出來了唯今之計只有一個字“拖”。等着鋪子大管事萬逸過來再說萬逸是認得六爺的再者。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頂着他嘿還是別湊合了。

    那邊知府大人因着便裝。六爺介紹說溫老爺寧遨等雖知情卻不說破。範楓這邊心裏有數臉上滿滿的笑過去一揖到地口稱給爺請安。

    知府大人自然是不搭理他地六笑着爺向溫知府點頭示敬然後向前幾步斂了笑容。向範楓斥道:“你是梅犀分號地掌櫃的?這邊鬧地什麼?瞧瞧街上多少人看着誠心壞我年家聲譽不成?”

    範楓腸子都轉筋了心道還不是你叫人來鬧事!反而倒打一耙!可人家是爺是他們這些家生子兒地主子祖宗!爺嘴大咱嘴小爺咋說咋是。他躬身陪笑道:“是。小的範楓。五老爺遣來打理梅犀分號的五老爺擡舉。封小的個掌櫃的。小的一直謹遵五老爺命行事不曾逾規半點六爺明察。今兒這是寧大管事不曉得什麼意思要來封梅犀分號的鋪子!這怎麼說的小的哪敢做主啊怎麼也得請示了五老爺……”

    他口中句句不離五老爺眼睛四下踅摸心裏恨着報信兒的怎麼跑得那麼慢萬逸怎麼還不來!

    六爺哼了一聲道:“爺叫人來封賬房查查賬怎麼你這擋着門什麼意思?不許?反了你了。回頭再與你細算!”說着向韋楷一揚下頜道:“還不去取來!”又轉向寧遨點頭笑道:“辛苦大管事。”

    寧遨含頜抱腕瞧着六爺這般心下甚慰昨兒同六爺說要擡出爺地架子來橫些方好壓了欺軟怕硬的小人六爺只笑不語他還道斯文的六爺做不出那等橫勁來。今rì見了六爺這冷臉的模樣也極是唬人。

    韋楷這邊聞言忙親自帶人往前範楓那邊急了忙叫人攔着自家湊到六爺跟前低聲道:“六爺您是不是跟五老爺知會一聲?您別叫小地難做啊?要不您稍等片刻已着人去請萬大管事了……”

    六爺卻並未小聲道:“放肆!爺查自己的鋪子還要等你們應允不成?混賬東西你先前沒口子的咒爺爺還未與你計較你倒越上臉了?是當叫你認認主子了。”

    範楓還未及喊冤後面上來一夥青衫家丁不由分說按在地上便打。範楓被壓着哪裏掙扎得過開口便喊:“小的是五老爺……”話未說完爲的一人高聲斥道:“辱罵主子爺、頂撞主子爺還不打爛他的嘴!”

    那些家丁下手極狠抽出五寸長的厚竹尺揪起範楓的頭就掌嘴幾下便是血肉模糊牙齒吐落一地這下便是想喊冤也喊不出了。範楓被打那些堵在門口地夥計誰還敢如何都退讓開來韋楷帶人進得內堂收拾賬房賬本統統裝箱擡走。

    這邊六爺回身退回到溫知府低聲道:“一些家務事讓世叔見笑了。方纔未成想這奴才膽大包天倒污了大人的眼實是侄子的罪過。世叔店裏請……”他臉上雲淡風輕笑容和煦聲音平靜又是一副謙謙公子模樣彷彿那邊什麼事都不曾生。

    溫廷澗臉sè十分難看心裏極是後悔。

    一早這從玫州來的年六爺便來拜訪於他撂下厚禮言辭親近。他雖與年五老爺年岌有些交情但年家的事也不盡知這五老爺的親侄兒來了且是京中年家嫡長孫。將來地家主他哪能怠慢!何況這不還有厚禮呢麼!於是這兩句半就世叔世侄叫上了。

    這年六爺溫文爾雅進退有度稱是來地不巧。叔父回京在瑾州府這段時間便得請溫世叔多多關照晌午豐樂樓擺酒請世叔賞臉又言鄭記鋪子近rì進了批新貨眼下這時局進些好貨也是艱難所以借花獻佛孝敬世叔只不知世叔好些什麼因往豐樂樓是順路。還請世叔移駕去瞧瞧。

    溫廷澗生平所好酒、sè、財這會兒還有一樁事急等着用錢填補見這年少家主如此上道又給足了他面子極是高興衙門裏也是無事便即樂顛顛跟着來了。原還想做長遠算計誰知道撞上這一樁!

    他心知還未算計人反被算計了這年六爺是存心叫他看這一幕將來若有什麼。年六大可以大嘴一張說知府大人也是親見的!他又氣又惱隱隱又有些驚心年六爺做這麼個陣勢是存心與年五老爺找麻煩?京中年家還是離他遠地年岌卻是他的上官。他一腳踏進這水坑裏得罪了風雷之xìng地年岌可大大的不妙。

    他沉了臉低聲道:“年六爺這是何意啊?青天白rì朗朗乾坤當街行兇讓本官……”

    正說着那邊甘從鋪子裏拎了個雙層提盒出來遞到六爺身邊略掀開蓋子與六爺和溫知府看。六爺淡笑道:“世叔言重了這些是家務事。那奴才是侄兒家奴不聽管教與他些教訓罷了並非行兇。世叔您看這是渦國的犀簪和南海明珠若還入得世叔眼侄兒這就叫人送到府上去。人都說這犀簪婦人用之。塵不着。想來嬸子們定是歡喜。”

    知府大人眨了眨眼瞧着那串珠鏈想着修長柔媚的美人頸。暗暗吞了口口水咳嗽兩聲道:“世侄家事本官不便插手只是也莫這般叫百姓瞧着……”

    “是是……侄兒知錯了。實是被那奴才氣到。”六爺說着生氣臉上卻無沒有半分慍怒。

    誰叫拿人家的手短?誰叫還想着往後長久拆兌?溫廷澗心裏哼哼兩聲如今只能推說是年家內事了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如何好管?且不過是家生子兒揪個錯兒關起門來打死也沒啥可說只別在街上就好。

    他剛待再叫年六爺家務事家裏處置去那邊快馬趕來一行人爲的正是鄭記鋪子總管事萬逸。。http:。萬逸瞧着溫廷澗便是一愣剛待過來行禮那邊溫廷澗長隨便提點道“溫老爺”他會意常禮見了然後來請本家爺的安。他是見過少年時的六爺地滿臉堆笑道:“六爺何時來的瑾州小的們竟都不知實在是罪過。”

    “萬大管事。”六爺淡淡道“你來的正好爺叫人拿個賬你的人倒橫加阻攔好大架勢。不服管教?那好梅犀分號的賬爺自個兒帶走了你去把那五家的並你的總賬今兒就給爺送到南弦街宅子裏。”

    萬逸擦了擦額角的汗一筆寫不出倆年字兒來一向溫吞的六爺幾時拿了八爺地橫腔陪笑道:“六爺這五老爺不在瑾州小的們……”

    六爺挑了挑眉冷笑道:“五叔同我是親叔侄有什麼還用你們多嘴?還是你也需得爺告訴你這是誰的鋪子?其藎!”其藎打後面過來懷裏取出幾份房契地契等契書六爺冷冷道:“萬大管事要請溫老爺驗一驗這契的真僞?!”

    萬逸打瞧見這些人就知道六爺想做什麼了也是暗驚當初五老爺就是用地查賬打走了鄭家的陪房接手的鋪子如今六爺這是依樣葫蘆挪了回來……別說他一時間腦子亂了想出好轍來且說五老爺已北上多rì聖旨之下誰敢耽擱絕無迴轉可能八爺一早在京裏了瑾州府裏沒一個能與六爺平起平坐的主子他們再怎麼說都是奴才。六爺決意如此既佔勢又佔理他們是壓根沒轍的。況且這溫知府……

    他嘴裏說着小的不敢目光一早飄到知府大人那邊去知府大人和五老爺也有些交情這會兒不指望伊站在己方。然哪怕是和稀泥也好。

    溫廷澗這會兒別說腸子心肝脾胃肺就沒一個不是悔青的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牙挺着。這是年家家務事家務事。他管不着管不着。他開始自我催眠沉着臉目光早不知道落在哪裏對近邊生的事視而不見。

    六爺臉上掛着冰霜道:“不敢?天下還有你們不敢地事兒?這兩年往京裏奉賬的賬是多少你當記得吧?”

    萬逸瞳孔驟然收縮哪裏有什麼奉賬。但他能說五老爺不讓奉賬嗎?賬怎麼做的他自己心裏最清楚當初五老爺有恃無恐純心賭氣壓根沒有讓做假賬掩蓋的意思現下別說今兒就要就是給個三五天那三五年的賬又怎調得過來!況且最大地分號梅犀分號地賬已落在六爺手裏了……

    他見過少年時地六爺臉sè始終是病態的蒼白笑容也是無力漆黑地眸子裏盡是溫吞的光芒待人極有禮的對他們這些外面的管事們也都客氣。都說六爺聰明。他卻也只當是讀書人地聰明罷了弱冠少年且是病體纏綿能厲害到那裏去?

    如今卻是……

    六爺再沒有半點溫吞。竟是咄咄逼人道:“爺在京病着你卻挪了爺救命的湯藥銀子何等居心?你還有什麼不敢?五叔一向疼我紅利特特多分了我兩成你們這些黑了心肝的主子也敢害?!五叔被你們矇蔽了打量爺是傻的?還是你們覺得爺活不長了。不能來找你們算賬?!”

    此言一出萬逸連陪笑都笑不出來了。六爺這不光是要收鋪子還要他們死!

    他迅掃了一眼周圍鄙夷目光嘀嘀咕咕的人羣又瞧了泥菩薩一樣的知府大人口中緊着道:“小的冤枉六爺誤會了。咱們且回去。小的細細報與爺聽。”

    六爺目的達到見好就收揮手道:“好。帶着賬本往南弦街來細稟。”六爺轉回身。身子微恭朝車停的方向做了個請地動作向溫廷澗道:“世叔莫叫這羣奴才攪您的興致您請……”

    溫廷澗已經沒有半分興致了又不好作鐵青着臉咬着牙一甩袖子上了車當鄭記鋪子那匣子東西交到他手裏時他才稍稍順過氣來些。豐樂樓的酒席那是無可挑剔溫廷澗心裏有事兒卻是吃得半點兒不痛快。回到後堂召喚師爺來商量今兒的事兒師爺還沒來倒是他地夫人帶着三個有些體面的小妾過來了。

    “老爺可算回來了!我有好事兒與你說。”溫夫人將手裏那朱漆雕滿花嵌珠玉的匣子撂到溫廷澗身旁桌上。

    溫廷澗皺了皺眉。他這妻是鄉下婆娘素來粗鄙沒見過什麼世面他第一任帶她上任惹了不少笑話後就再懶得帶她赴任當然這也是爲了方便納妾。現下是因着鄉下寡母沒了再沒什麼由頭讓妻老家守着只得接來。方纔年六爺來訪他六爺的二房nǎinǎi就往後面來訪他夫人瞧這考究的匣子當是年二nǎinǎi送的禮吧。

    想到年家他就抑鬱沒好氣道:“什麼好事兒?”

    “說的就是這個呢!”溫夫人歡天喜地的打開來匣子裏頭一套鑲了七彩寶石地純金蟹八件流光溢彩美輪美奐。她美滋滋道:“老爺且看這少說也值千八百兩吧還是什麼……什麼板子的來着?”她扭頭去問一個小妾。

    那小妾心下鄙夷臉上堆笑道:“限量版。說是整個大秦就五套!因着限量價錢怕又高出十倍不止。”溫廷澗其實也沒風雅倒哪裏去古董收藏品一概不懂古董這東西值天價也得有人買不是?沒人買窩手裏就一文不值。他就只看着金銀是好的故也沒在意那十倍的價錢只瞧那金燦燦光閃閃想必價值不菲。

    他心裏舒坦了點兒哼了一聲道:“這就是你說的好事兒?”真沒見過世面!就算千八百兩與他虧空上的那些也是杯水車薪。

    溫夫人道:“不是不是!這陣子琳琅閣地蟹八件瑾州都買不到了嫣紅說了。旁家地都不及琳琅閣地體面。眼見中秋老爺不是還叨唸要請潘大人赴宴不若叫這個年家姨娘給咱們弄上十幾套幾十套琳琅閣地蟹八件來咱們擺螃蟹宴又體面又……”

    溫廷澗翻眼瞪了老婆一眼。打斷她道:“胡說八道你知道年家是什麼人家?你就開口問人家要東西?”關鍵是這蠢婆娘居然只要幾套蟹八件沒見過世面!沒見過世面!

    溫夫人撇嘴道:“一個姨娘而已!我頭裏還想年家忒輕慢竟叫個姨娘來同我這夫人說話。誰知道原來那年六爺是個癆的都沒有正房……”

    “閉嘴!少渾說!”溫廷澗不耐煩道“什麼亂糟糟的。別這兒胡鬧回後堂去!”

    “我哪裏渾說!本來就是個癆的!他們不是求你辦事麼?要他兩套蟹八件還是便宜他了!”她頓了頓忽然揮手打了那幾個妾出去湊到溫廷澗跟前低聲道:“我不也是急你那十三萬兩地饑荒!不是說若不堵上又是沒官帽又是沒腦袋的?你看這不是老天相幫想着想着就有人送上門來了麼看他們給禮這麼大方。這十三萬兩銀子便跟他們要好了……”

    她的話又一次沒說完就被粗暴打斷了這次迎來的不是怒斥而是一巴掌溫廷澗道:“別渾說!你知道他是誰?他的銀子是好拿的嗎?!”

    “那姨娘說他沒官沒爵呢……況且還是個癆的……”溫夫人捂着腮幫子吭嘰着。

    癆的?mD。比鬼還jīng!溫知府沉着臉揮揮手道:“你後堂去!”

    他地銀子是好拿的嗎?雖然論理說他如今得罪了他叔叔在瑾州府怕只能靠自己了但這人敢這麼來怕也不是沒背景的……不行得思度思度不到萬不得已謹慎爲上……

    溫夫人哼了一聲。揉着腮幫子往外走心裏還慶幸虧得小妾被打出去了不然可是沒了正房夫人的威儀。轉而一想不對還有紅印子呢……不行一會兒得捂着帕子回去。回去多擦粉……

    南弦街年府

    當年五老爺怎麼攆的鄭家陪房走。如今年諒便怎麼把五老爺的人趕出了鄭記鋪子在賬目上做文章。屢試不爽。

    而後就是管事們的處理打了範楓不過是打了五叔的一條狗萬逸卻是不好打殺的那一輩兒的管事都是伺候過祖父母地還得顧着老人家的面子。他刁難一番也就罷了反正他也不過是想收回鋪子罷了追回五叔拿走的銀子這樣的事兒簡直是白rì做夢況且他於那銀子其實也不大上心最重要地還是母親給的鋪子萬不能叫人佔了去。

    五老爺身邊的大管事龔械也來拜見本家爺還想說上一幾句年諒先聲奪人房契地契和查出問題的賬目拍在桌上龔械想兜圈子也兜不了更要命的是還有這些年沒奉賬的事實他能做的只有快馬送信給五老爺知道。

    年諒知道五老爺壓根不可能趕回來八月選妃之前老八也回不來況且從京裏到瑾州騎着千里馬也要跑上半拉月這段時間他足以把鋪子牢牢抓在手裏。而且即便他們回來他也不懼什麼輿論基礎奠定好了又拖了溫廷澗做見證人他是把罪過都推在奴才身上了奴大欺主如果五叔回來找麻煩那立時就變成“叔父欺負幼侄強佔鋪子”的戲碼他們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他寫了三封措辭嚴謹地信件分別給了父親、五叔和祖父母然後開始進行換血工程。全換血是做不到了一時間招人太多良莠不齊更容易出事兒而且外行太多更不利於鋪子經營他只把高層管事統統換成了自己人幸而先前爲的收拾年壽堂他崖山莊和望海莊裏篩選了不少可用之人年壽堂沒用上倒先用在母親的鋪子裏了。

    他終於成了一直心心念念母親所遺鋪子的真正主人。

    然後他開始爲生意問題頭疼了。他本就不懂做生意現在時局又是這樣南貨的生意越難做。他不在乎能賺多少錢反正他有玫州的產業墊底卻是不想讓母親地鋪子在自己手裏關門了。

    “咱們拿自己地東西來賣吧。至善齋的輪椅、童車。往南邊兒貨也好啊反正咱們也不走私……哦我是說私相回易。”夏小滿建議道。“琳琅閣地蟹八件也不錯啊這邊雖然也有蟹八件但是少關鍵也沒琳琅閣的。這邊兒人還是蠻認琳琅閣地。”

    自從竇煦遠被捕之後年諒再沒同簽下什麼經銷商瑾州這邊至善齋和琳琅閣的東西基本上是斷貨了。六七月是螃蟹甩了籽殼空肉泄的時候也沒什麼人家樂意吃自然也就少有想買蟹八件的。商家也不愛進貨了是以市面上別家的蟹八件也不多。

    “眼見八月十五……”她道。又是食蟹高峯期。

    “少挪些來看看吧。”年諒搖了搖頭道“蟹八件這個……因着還在查潘剿的案子瑾州也是人心惶惶大戶人家有興致吃蟹開蟹宴不知道還有沒有。”

    “也只是瑾州那些官兒恐慌吧。”夏小滿撇嘴道回去的都是要員誰都有背景誰手下都有替死鬼。底層這些人壓根不知道上層到底會犧牲掉誰自然惶恐不安。不過和商賈富戶沒什麼關係吧。

    “瑾州富戶有幾家不做南貨生意的?”年諒仍不太看好。“南貨生意這麼差哪來地興致?”

    夏小滿繼續撇嘴你自家着急就當旁人都着急。實際上富戶有危機感的就家裏管事的幾個人而已大部分蛀蟲還是過富貴rì子呢就像紅樓賈府快垮臺的時候不還是左一場宴右一場宴的吃着?再者玩末rì狂歡的也不是沒有。

    “得暫且看看吧。你不是說不差這幾個鋪子的進項那就拿銀子頂着先維持着這種情況不能一直持續下去京裏審理結果出來了。這些人就踏實了生意就會好轉的。”她只好道。

    “嗯……只能如此想了。”他嘆了口氣。

    入了八月螃蟹開始肥了果然什麼危機都沒能扼住人們的胃口蟹八件小小的走俏了一陣子。但大戶人家螃蟹宴地到底不多蟹八件的生意也沒夏小滿想的那樣能把鹽茶鋪子幾個月的工人工資賺回來。這種形式主義地東西。只能靠高端奢侈品市場製造利潤。腰纏萬貫的貪官們不買最昂貴的那些了。中等人家買再多也是利潤有限。

    八月十五還是有擺宴的比如知府溫廷澗。年六爺自然收着請柬了。而他的二房夏姨娘因着爲知府夫人提供了十幾套名牌琳琅閣的蟹八件便也在邀請之列。

    宴席在中午免得耽誤晚上大家團圓賞月。這場宴席美食美器本應美妙絕倫不巧的是邸報這會子抵達看了頭條這些官吏雖然十之**心情大好面上必須做出戚容來宴席也不得進行了草草收場。

    那是一條訃告。

    征討西北骨藩部的武將軍爲叛徒所害夜半於營內被割了頭顱。翌rì韃子高杆挑起武將軍人頭開始猛攻大秦軍隊。大秦軍隊一時氣衰連敗幾場丟了兩座大城。後全軍縞素迎敵竟是兇猛無比奪了一城回來。可惜卻是未得喘息又被另一藩部岐野諤部偷襲再次失城。接連三場場惡戰數位將領被殺大軍羣龍無險些全軍覆沒殘部退回理州城。自此理州城以西七座城池盡數落入韃子手裏。消息傳回京裏皇上大怒四處抽調兵力誓要滅了骨、岐野諤兩部雪恥。

    全國默哀是一定地所以瑾州這螃蟹宴尤顯得不合時宜早散早好。

    “這回這些人踏實了。”回到府裏年諒笑對夏小滿道“皇上注意西北潘剿的案子怕就要放一放了。”

    “那始終也是懸着。不過這些人也是得過且過的。”夏小滿剔出一殼蟹黃來丟到嘴裏。大約因爲前兩個月有二十九天的她的生理期沒在十五抵達因此放心大膽的跟着那羣貴婦一處吃螃蟹。可偏今天高雅宴會都是拿蟹八件拆蟹半天也沒吃到嘴一個一會兒功夫又是邸報來了徹底攪了宴也就吃不成了。她這饞蟲勾上來回了家就叫煮螃蟹高低得過了癮。

    “你也少吃些到底xìng寒。”年諒調子還是極輕快地道:“八月選妃之後老八也不會回來了。五叔礙着是長輩也不能怎樣看來白送了溫廷澗禮了。”

    她聳聳肩道:“就吃兩個解解饞哪有那麼嚴重。”轉而打岔道:“你怎麼知道他不回來?”

    他瞧着她啃着蟹螯無可奈何地一笑才道:“武將軍殉國。他們還不趁機拿老五媳婦開刀?老八也是善理鋪子的我問了瑾州這些鋪子月底報賬時老八也跟着聽賬地。他本是一直等好缺兒纔沒爲官在哪裏等缺不是等如今是個好時機他與其回來同我撕擄還不如把京裏鋪子拿到手。”

    她笑道:“你有房契地契他勝算不大。京裏五爺七爺都是庶子他是嫡子……”

    “不在那個。”他道“鋪子是年家合族的鋪子。原是三叔被罷官又沒進項又沒事做才與他打理三叔打理的並不好但因着能走仕途的都走仕途了也無人可用管家之外總要有自家人聽賬才穩妥也一直用他了後來老五打理還好些就一直交由三房了。現下三房出了多少事故?兩位老祖宗一早厭煩了若有人用自不會用他們況且祖母一向最疼五叔也疼老

    真酸。她總覺得他在說五房招老祖宗疼的時候帶着一股子醋意她笑眯眯的掰了個完整的夾子肉遞到這個貌似成熟無比卻總不經意流露孩子氣的傢伙嘴邊。

    他一愣眨着眼睛瞧了瞧那蟹肉又瞧了瞧她挑了挑嘴角倒先迅啄了她手一下然後才銜到嘴裏咀嚼着露出偷吃糖果的孩子纔有的表情。她啐了一口特地誇張的在衣裳上蹭了蹭手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拆她的螃蟹。

    他坐過來笑吟吟低聲道:“今兒可是團圓既是葵水未至晚上……”

    她白了他一眼佯怒道:“要半夜來了呢?”

    調子兇悍臉sè卻同盤中被煮的螃蟹一樣紅。

    他聲音愈低道:“那就不等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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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沒完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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