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房間里,一朵燭火跳躍著,彷彿不安分的魂靈,伺機而動。
白若塵躺在一張竹制搖椅上,他闔閉著雙眸,頭上還有未愈的傷口,雙手按住丹田上的玄鐵面具上。
椅子一下下有節奏地晃著,他卻一言不發。
錦瑟坐在一旁,她用精緻的小金刀修剪著形狀美好的指甲,眸光卻悄悄掃著神情凝滯的白若塵。
忽然間,羽震子頂著一頭一身的雪花,莽撞地衝進房間。
「這鬼天氣,那病懨懨的龍怎麼還不咽氣呢?」他罵罵咧咧地。
他一抬頭,正對上錦瑟眉頭微蹙,眸光陰冷,立刻蔫了般跪地鞠禮,態度畢恭畢敬。
「屬下見過門主,門主萬年。屬下見過錦瑟姑娘,姑娘萬年。」他哆哆哆嗦,油膩的肥臉上擠出諂媚笑容。
「羽震子,明思令他們可有下落了?」錦瑟笑裡藏刀問:「你這都查多少天了,若不行就早點說,思華年也能早有安排。」
「讓錦瑟姑娘憂心了。這不剛剛傳來消息,屬下就馬不停蹄趕來稟告。」羽震子緊張地偷瞄一眼毫無動靜的白若塵,忙不迭回答。
「那還費什麼話,撿要緊的說……」錦瑟收了笑臉,不客氣道。
她順手把小金刀叮噹一聲扔在茶几上。
「是,明思令與夜之醒一行人等,出現在嶺南之地。」羽震子臉色驚白,趕忙道。
「嶺南?原來在南邊……」白若塵忽然睜開了雙眸,他笑得猙獰。
「錦瑟,你說,酆一量那邊可知道這個消息了?」他豁然坐直身體,眸光陰鷙:「聽說,那頭龍病得不輕,你總該去探望下。」
錦瑟眨眨眼睛,紅唇旋起一抹會心的笑,她微微頷首:「明白了。」
「本門主想過了,若你能成為酆都魘后,也是極好的。所以,多陪陪那條龍,若能給他吹吹枕頭風最妙。如今那凡女背叛酆都,讓酆一量成為六界之中的笑話,想來也是死到臨頭了。」白若塵眼中閃著瘋狂光芒。
「明思令這次恐怕在劫難逃,背後靠山一沒,看誰還能護著她?不過,門主讓我這般行事,萬一……酆琅王遷怒夜之醒,門主就不擔心?」錦瑟拿起絲帕,輕輕擦拭著紅艷的唇角,似笑非笑。
「不用管這孽子死活!他既然知道本門主乃他生身父親,竟然還敢如此待我,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我為他做了這麼多,他還要跟我對著干。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白若塵突然發了怒,他重重拍著桌几,惡狠狠道。
「少門主不韻世事,都是被身邊兩個凡女給拐帶壞了,才會如此執拗不肯聽門主勸服。放心吧,錦瑟會先除掉明思令和明昭兩人。想來,有門主慢慢教導少門主,他一定會明白您的苦心。」錦瑟風情萬種道。
她聘聘婷婷,親自為白若塵倒了一盞茶,又捧著玉杯遞到對方唇畔,眸光之中春光迷離。
羽震子貪婪地偷望著女人皙白的手指與艷麗紅唇,忍不住咕嘟一聲,咽下了暗中泛濫的口水。
「去吧,去嶺南之地。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無論是你,還是酆一量,只要能殺了那兩個凡女就好。本門主定會多多賜給你們增補靈藥。」白若塵用力捏了下錦瑟的臉頰,滿意的笑聲在房間里回蕩著。
酆都,清微殿。
酆一量披著黑豹皮的披風,卻赤腳站在白熊皮的地毯上。他憑窗遠望,長長的黑髮垂在身後,益發顯得臉龐清迥,形容消瘦。
「找到了?」他雖未回身,卻敏銳地察覺到身後動靜,來自凰迦。
「尊上,明堂長老與眾弟子已有下落。」凰迦畢恭畢敬,單膝跪地,低聲回稟。
「抓起來,投入天牢。本尊回來前,不許殺。」酆一量淡淡道。
「尊上,您……要去哪裡?」凰迦吃了一驚。
「明思令與夜之醒已到嶺南之地。」酆一量緩緩轉身,他的琥珀星眸中,一片陰森寒涼。
「方才,錦瑟來過……」
「屬下聽伺候的女官說,您將……錦瑟姑娘趕出去了?」凰迦蹙眉,她說得很委婉。
其實,方才女官分明說。前來探望的錦瑟還想伺候尊上沐浴更衣,卻差點被震怒的主子一記冰焱所傷,她披頭散髮離開,狼狽至極。
凰迦聽了這消息,其實心裡暗自歡喜。她雖然不喜歡明思令這凡女,但對錦瑟這頗有心計的妖女更為不屑。
「本尊,不喜外人親近。」酆一量冷冷道:「她,越界了。」
「錦瑟,她為何會有明姑娘的消息?如此說來,她果然與滅月門有關聯。這消息此刻傳來,或許有什麼陰謀。」凰迦遲疑著質疑。
「再說,尊上舊傷未愈,不宜遠行。還是由屬下派人,先前往嶺南之地打探一番。若有消息,屬下速速回稟尊上。您……先安心養傷。」
「明日一早,本尊出發,小氿隨行。你和靈鶴,留在酆都,代本尊處理政務。」酆一量置若罔聞,眼神凝滯。
「赤金鳥籠,可已鑄好?」他長眉一挑,渾身充滿了冰冷的戾氣。
「鑄好了,就放在流光……尊上,無論如何,莫要動怒,以免傷身……」凰迦無奈,明白那人心意已決,不會更改,自己也只得儘力勸服,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明思令,夜之醒,你們以為……真的能逃出我的掌心嗎?」酆一量凝視著遠方雲捲雲舒的風景,一絲冷笑在唇畔瀰漫開來,卻隱匿著深刻的心痛。
嶺南之地。
明思令站在山頂上,看著雲霧繚繞中的一片片紅雲,那是嶺南特有的紅色木棉花。
她若有所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久久才吐納,仿若憂思重重。
「這裡的紅棉花,和酆都的……好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