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琴逢鬆了口氣,他扔下手中的長劍,回身看了一眼寧靜的白房子,方才疲憊地靠在柵欄上,有氣無力道:「明思令,我就知道是你裝神弄鬼。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來了有一個時辰了吧?正好看到你……被那頭狐狸精和肥頭暴揍,嘖嘖……好戲是一點兒沒錯過。」明思令一邊撣著夜行衣上的熒光粉末,一邊不客氣奚落著。
眼見,那些粉末落在草叢上,就像燃起了一道幽光鬼火一般,把胡琴逢看愣了。
「到底什麼鬼東西?」他往後躲了躲,嫌棄道:「哪裡弄來的鬼火,還挺嚇人。」
「還有,你搞清楚啊,胡大人我這是被小人暗算,中了毒蠱不能發揮九尾狐的神力。」他冷哼一聲,眸色不悅。
忽然間他突然醒悟,掙扎著扶著欄杆爬起來,氣急敗壞嚷嚷著:「明思令,你也太狠了吧。明明早就來了,就看著我被人揍啊!你還是我娘子義結金蘭的姐姐呢,胳膊肘怎麼總往外拐?」
「廢話,天還沒黑,就算我撒了冷翠燭,可也做不出這麼壯觀的鬼火來啊。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笨!堂堂魔狐道的尊者,都能被人揍成豬頭樣子。你不會跑啊!」明思令翻了翻白眼。
「我娘子在裡面呢?你沒看見,這個什麼破網就要不管用了。裡面還有個特厲害的娘們兒,威脅我若不守住這門,就要我娘子的命。我能怎麼辦?」胡琴逢恨恨道。
「哦,看來你又被夕無悔忽悠了。不過,看在你對淺淺倒情真意切的份上,我就再幫你一回。」明思令遺憾地聳聳肩,又朝著樹林深處吹了幾聲鳥叫聲:「小十,出來吧,這裡安全了。你順便給這狐狸看看,他的毒你能不能解?」
夜之醒用繩子將羽震子和剩下幾個中毒的灰衣人都捆了個結結實實,扔在一旁。轉身攙扶住走路還有些踉蹌的明昭。
「小十,這蛇后的蛇蛻,毒性可真厲害。」他踢了一腳還在昏迷中的羽震子,對明昭誇讚道:「還有,我真沒想到,你學三長老的聲音竟然如此維俏維妙,連我都分辨不出來。」
明昭拿著手帕,幫夜之醒撣著身上的熒光粉末,她指指他背後的斗笠,上面用紅色熒光畫著猙獰的鬼頭,垂下來的絲絛像極了長長的舌頭。
「還是阿令機智,做了這個鬼頭讓你嚇那胖子,他心裡本就有鬼,自然中了招。」她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小聲道:「以前總被三長老訓斥,我心裡不爽氣,就私下學他講話,和蓮霧沉香她們鬧著玩,誰知道還真能派上用途,不過那話都是阿令教的,我……自己可說不出來。」
「小十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優點呢,夜不行。是你……太傻。」明思令背著手,踱步過來,用肩頭撞了下夜之醒。
「姐姐,冷翠燭到底是什麼?竟然如此神奇。」明昭被兩人誇得紅了臉,不好意思轉移話題問。
「其實就是從屍骨上提純的磷粉。」明思令淺淺一笑。
「屍骨,人的?」夜之醒倒吸涼氣,看著自己衣袖上殘存的粉末。而明昭聞言,手中一顫,那沾滿了粉末的手帕悄然落地。
「當然……不是。」明思令哈哈一笑,故意調侃:「說起來話長,我在酆都時,清微殿後有一群胖鳥,不但味道鮮美,而且它們的骨頭在夜裡會發光。於是,我和六神就偷偷把鳥抓來吃了,骨頭用來磨成骨粉然後提純。本來是想嚇……嚇酆都的人,但他不怕。我給骨粉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冷翠燭。」
提及曾在酆都種種,明思令自己也愣了一愣。一時間,她心裡掛過一道澀痛,莫名其妙。所幸在夜色之中,她的尷尬與失落並未被夜之醒和明昭察覺。
「喂,你們再嘮家常嘮下去,胡大人就要升天了!到底誰能解毒,趕緊的啊。」那邊靠在大樹上,手腳無力的胡琴逢悲憤不已。
「我應該可以……試試看?」明昭淺笑著,望望夜之醒。
後者點點頭:「去吧,幫胡琴逢解了毒,至少我們還能多個幫手。我擔心咱們這些障眼法=瞞得住胡嬌春,但很難瞞住那個滅月門的門主。我們得儘快布防,至於這些人,怎麼辦?」
「廢話,當然是宰了!他們殺了我這麼多狐子狐孫,哎呦……姑娘……輕點兒啊。」胡琴逢本來惡狠狠嚷著,明昭查看他的傷勢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臂上,他一個勁兒呼痛。
明昭抱歉笑了笑,從背囊里取出小木盒,又拿出一顆金紅的丸藥和碧綠的小丸子遞給胡琴逢,耐心道:「這位……公子,狐惑子這種蠱毒並不難解,吃了葯一會就能好轉。不過,我還要用金針幫你護住心脈,至於你的外傷,雖然多卻都不算嚴重,敷藥就可以了。」
「這位姑娘,你面善心好,可前往別跟著那個明思令學,會嫁不出去的。」胡琴逢小聲低語,他看到明思令正皮笑肉不笑盯著自己,心虛不已,趕緊接過藥丸,一口咽下。
「解毒,還要……要扎……扎針嗎?不會……不會很痛吧。」他盯著少女手中的金針,結結巴巴道,囂張地氣焰早已飛到了爪哇國。
「不痛的。」明昭安慰道。
胡琴逢看著面前美貌如花的少女,明眸善睞的模樣,一雙碧綠的狐狸眼裡都有了飄飄然。
「長得這麼好看的小娘子,自然不會騙人……來吧。」他眨了眨眼睛,柔聲道。
明昭輕輕抬起金針,針起針落。頃刻間,戀紅塵院子外都回蕩著大狐狸哀嚎的聲音。
「好痛啊……」
「哎呀,你別喊,穴位歪了會更痛的。」明昭用力攥住胡琴逢的胳膊,故作緊張道。
其實,少女心裡也憋了火,誰讓你在背後說阿令的壞話呢?自然得收拾。
明思令和夜之醒對視一下,都忍俊不禁。原來這兇巴巴的狐狸,竟然怕挨針。
「這些人雖為虎作倀,但都是凡人,罪不至死。等醒了就放他們走。至於這個羽震子,我覺得應該交給夕無悔。既然他這麼喜歡琢磨天網如何破解,就讓天網的主人好好款待他,你看如何?」明思令微微一笑,望著夜之醒。
「夠毒辣!」他點點頭,笑容心有靈犀:「那這些狐狸怎麼辦?」
「不如留下皮子,給我做圍脖吧?」明思令故意朝著眼巴巴的胡琴逢大聲挑釁著。
「你敢,不許碰我的狐子狐孫。」胡琴逢臉上身上都扎了十幾根金針,他厲聲道。
「怎麼,你還敢跟我嚷嚷?」明思令長眉一挑。
「小姑奶奶,小祖宗,您手下留情啊。它們若被剝皮就很難再投胎轉世了。姐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看在淺淺的面子上……拜託拜託!」胡琴逢無奈地雙手作揖。
「哎呦,胡大人也肯叫我一聲姐姐了……也罷。我就幫你埋了這些小狐狸。」明思令瀟洒地打了個響指,認真道。
胡琴逢壓抑著內心萬馬奔騰的情緒,臉上儘力陪著笑。若論手段陰險,心腸毒辣,她和那頭老龍還真登對。
「喂,你們到底要搞到什麼時候啊,金腳威靈仙到底得手沒?裡面那個可要生了啊。」夕無悔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身後傳來。
夜之醒和明思令轉身,看見夕無悔就站在柵欄門口,一臉不耐煩。
「淺淺要生了嗎?」明思令緊張地跑過去:「夜不行,這裡交給你了。小十,快給我進去幫忙。」
「等等,誰……誰要生了?」滿臉金針的胡琴逢忽的一下子站起身來:「你……你剛才說什麼?」
「梁姑娘是你的娘子嗎?」明昭利落地收拾著金針:「你娘子就要生孩子了……那我先去照顧她。」
「我娘子……我娘子要生了?」胡琴逢臉上的肌肉連連跳動著,他扭頭朝著明思令大吼,聲音都變了調:「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淺淺……要生我們的孩子了?!」
因為激動面部扭曲,一枚金針從他臉上跌落下來,他連滾帶爬地往院門跑去。
「明思令,你行!這麼大的事情你都瞞著我……萬一,萬一我娘子有個什麼意外……我找你算賬!淺淺……淺淺……我來了,淺淺。」
胡琴逢慌慌張張,甚至等不及夕無悔開門,一個虎躍就想跳過柵欄門,卻被絆了個十足的狗吃屎,他摔起了一陣煙塵,又跌落幾枚金針。但他連滾帶爬,再顧不得和明思令理論,跌跌撞撞就朝著白房子跑去。
夕無悔扇了扇面前的塵土,皺眉嫌棄道:「這狐狸,得了瘋牛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