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就要來了。

帝都的冬天也真的到來了。

教室里開著暖氣，而且同學還多，一點也不覺得冷。

但只要一推開教室門，走出教學樓，寒風跟刀子一樣往臉上刮。

幾個被選中參與元旦晚會的學生們裹著厚厚的衣服衝出門外，而丁薇也摸了摸自己這嬌嫩的臉蛋——

真想不到，上輩子連個隆力奇都不知道用的自己，是怎麼扛得住這風刀霜劍的。

真·風刀霜劍。

有一說一，帝都這個風沙和乾燥啊……

嘖。

……

眼看著天氣彷彿要下雪了，還是大中午呢，天色都暗沉沉的。

烏雲層層翻滾在頭頂，一時間，彷彿太陽這玩意兒就沒出現過。

她和陳思雨、白珊珊手挽著手，三人頂著大風一步步向前走，分外艱難。

這會兒白珊珊就遺憾起來：

「看吧，你們看事情都不知道用發展的眼光，早知道有這麼大風，就別催我那麼狠的減肥……現如今我也是你們有力的港灣了。」

「你得了吧。」

陳思雨笑她：

「你就說說脂肪這玩意兒，除了讓人顯得更壯一點，還能有什麼用吧？既不扛凍也不抗熱，真要是你那身肉還在，這會兒頂著大風往前走，你不得累死啊？」

「抬腿抬胳膊本身就吃力好不好？」

「怎麼樣？瘦了之後身輕如燕的感覺好不好？」

……

白珊珊也就那麼一說，好不容易甩下去的肥肉，再讓她回來，那她是100個不情願。

這會兒也瞪了陳思雨一眼——

不就是互相傷害嗎？誰不會啊？！

來呀，是姐妹就來砍呀！

只聽她努力掙扎著在大風中發出聲音：

「思雨啊，我怎麼感覺你最近肚子上的肉好像軟了好多……你們家小杜哥上個月給你拍照沒發現嗎？」

陳思雨臉色瞬間爆紅。

——那怎麼能沒發現呢？

身為攝影師的女朋友，總也得有點特權吧，上個月工作室又新定製了一批衣服，陳思雨當然是第1個享受的。

而直男小杜哥就算在顧客之中如魚得水，對著自己女朋友難免放鬆許多，看著鏡頭裡的她，忍不住就多嘴了一句：

「思雨，你腰是不是胖了呀？」

……

這話打出來的晴天霹靂，可比女生之間相互開玩笑要狠得多。

接下來拍的時候陳思雨都努力吸著肚子呢，要不是崩的下頜角線條太緊，小杜哥看她臉色，都不敢再叫她放鬆了。

如今姐妹倆是互相傷害到了倒是丁薇在旁邊嘆了口氣：

「哎，真羨慕你們，說胖就胖，哪像我，天天吃那麼多，也沒長肉……」

體質這東西也有一部分遺傳原因的。

她上輩子胡吃海喝其實也沒怎麼控制，減肥更多的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但就是沒有胖起來。

說來，自己對比其他的女孩子，在形體方面要稍微自由一些。

……

這話一說，仇恨值瞬間拉滿。

要不是周雪梅在背後大聲叫她，陳思雨和白珊珊已經一人拽著一條胳膊，想把她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了。

就算是好姐妹，也沒道理她一個人這麼囂張吧！

太過分了！

看不起誰的脂肪呢？！

……

「丁薇！丁薇！」

周雪梅氣喘吁吁的追上來。

「哎呀，你們下課跑的好快，我就收拾點東西說兩句話，人都沒了。」

「住在外頭真的那麼舒服嗎？」

下課嘛，要不是趕食堂，就是回他們的屋子。

托白富珊的福，如今大家已經享受到了這種腐敗生活，回房間換上睡衣，高床軟枕，還有做好的飯，這日子不好嗎？

那自然是迫不及待了。

但丁薇卻是皺緊眉頭，嚴肅的嘆了口氣：

「唉，沒辦法，教授布置的作業太多，我得回去加班加點呢。」

聞言，周雪梅的眼神立刻同情了起來。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

可她看來，就趁早，就得選好時機。

少年時期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大學課堂上出名的結果，就是每個老師都另眼相看，想翹個課都不行。

而且還獨得老王欣賞……

她不知道的是，不僅老王，還有歷史系的老吳……

這次第，怎一個慘字了得。

……

周雪梅努力調整呼吸，跟上三人的腳步，這會兒也嘆了口氣：

「要我說呀，你們搬出來住也好。」

「呂麗現在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宿舍里，成天也不跟人說話，臉色陰沉沉的，有時候看著都覺得有點恐怖。」

他們住隔壁宿舍，又是同班同學，該了解的自然能了解清楚。

這話估計也是憋了好久的，這會兒好不容易攆上人了，自然要把能傾訴的都倒出來，一解苦悶。

「你不知道，她那個人太煩了……」

周雪梅嘀嘀咕咕的抱怨：

「你說我在宿舍里賣東西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們那宿舍現在就她一個人，我在別的宿舍說話，她都能嫌我吵，買包泡麵要我送過去，還非得說我賣東西嗓門大影響她思路……」

她又不叫賣，最多是跟同學們打打鬧鬧嘻嘻哈哈而已，整個女生宿舍樓不都這樣嗎？

該靜的時候自然都靜下來了呀。

周雪梅越說越來氣：

「狗屁的思路，天天寫啊寫的，成績也沒見突出，也沒見打出什麼名氣來……」

……

你要聊這個，那陳思雨可就來勁兒了！

她擠眉弄眼：

「你怎麼知道人家沒打出名氣來呢？」

周雪梅也不傻：「那肯定的呀，就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樣，真要打出名氣來了，班裡有人問她什麼筆名的時候，她能不說嗎？」

「我怕是還得賣她一個喇叭。」

丁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同班同學別的不說，嘴皮子是真對的起這個專業。

「你們也沒交流，你這就知道她小人得志了？」

陳思雨有點驚訝——這天底下有眼光的人怎麼那麼多呢？

不過……

呂麗以前的大名在系裡流傳，不過，跟小人得志這個詞兒其實是不沾邊兒的。

頂多也就是矯情，小心眼兒，見不得人好，以及愛賣慘……之類的。

「小人得志」這個詞兒……

……

「嗨，你別提了。」

提起這個周雪梅都一肚子氣。

她雖然在宿舍區里做生意，秉持著和氣生財的想法，可也不代表都是泥人性格。

這會兒吐槽起來，簡直話不要太多：

「就她今年不知道擱哪兒發了財呢，新衣服新鞋子，新包包新電腦，還有一台新手機——好傢夥，一個人用倆手機，我也不知道有啥業務好忙的。10天半月也沒見接一次電話呢。」

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客觀，連忙補充道：

「哦，還是有的，夜裡愛打電話，一打打個把小時，咱們兩邊宿舍廁所窗戶不挨著的嗎？有時候我上廁所的時候，能聽見她在那邊輕聲細語的跟人家說話。」

「要不是心虛的話，幹啥要用兩個手機號？」

說著說著就跑題了。

……

周雪梅很快又把話題重新拽回來。

「她以前不還商量著在哪打工，說家裡多窮欠債之類的嗎？現如今有錢了，整個人都變了啊。」

「那天問我買一張包書皮的，只想鋪在書桌上，還裝腔作勢的說：

『哎呀，雪梅，你不知道我這台筆記本可是花了1萬多塊錢買的呢。這桌子上之前用的舊了，老有些髒兮兮的痕迹什麼的，擦也擦不掉，我乾脆給它鋪上好了。』

『一塊錢的東西，保護我這1萬多的筆記本，可以的。』

打量那桌子能生吞了她的筆記本呢！」

鋪桌子倒沒什麼稀奇的，她們女生鋪桌子的多的是，可是話配合那陰陽怪氣的語氣，怎麼就那麼讓人不舒服呢？

他們學生也愛買這種捲紙，專門用來糊牆壁，以免牆上掉白灰蹭到衣服被子上。

一塊錢一卷，經濟又實惠，當然，舊報紙舊海報更實惠。

但人家呂麗愣生生把這一卷用出了個金絲玉帛的感覺來。

沒得說，就倆字兒，高貴。

……

「就這？」

陳思雨總覺得有點興緻缺缺——評論區大戰之後，她如今跟人起糾紛的格調都高了呢。

白珊珊也眨巴著大眼睛，好奇的盯著周雪梅。

三人並排走著，不知不覺連腳步都放慢了，彷彿隨時準備偷瓜的猹。

周雪梅感受到6隻眼睛的注視，此刻內心油然生出一股子滿足感，這會兒又接著說道：

「沒完呢，隔兩天找我買衛生紙，我就隨手拿了一包咱們學生經常用的那種過去唄。」

說完頓了頓：「不是珊珊你用的那種啊。」

想了想又跟了句：「也不是薇薇你和思雨倆用的這種啊。」

「總之，她就拎著那袋紙，彷彿是拎著一袋垃圾，還跟我說——」

「哎呀，雪梅，我這不是想著照顧照顧你生意嗎？可你這也太糊弄我了。」

「大家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也都不容易，可你賣的這東西也太次了吧，現如今大家都講究品質的，你就沒有好一點的嗎？一個衛生紙你還以次沖好啊。」

周雪梅憤怒地跺腳：

「氣死我了！」

「一塊錢一卷的，還想要什麼品質！要品質她咋還非要定這個一塊錢的標準呢？」

「以前我賣包辣條賺1毛5分錢，她都還嫌棄我賺差價了，現如今又說這話……不就掙了倆錢兒嗎？誰沒掙似的！」

好氣！

……

「你說這不叫小人得志，這叫啥？」

丁薇忍笑安慰她。

「沒事沒事，你就當多個鍛煉嘛，以後你把生意做大了，碰到的極品還多呢，笑笑就過去了啊。」

周雪梅：一點都沒覺得安慰好嗎？

不過臉上也有點不自在，畢竟剛才話說的太直接了……但想了想還是沒忍住。

「我覺得呀，你們不住宿舍也是好事兒。你不知道，珊珊你那邊網停了之後，她沒能蹭上，在宿舍里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摔盆子砸缸的，丁薇你一開始買的那個不鏽鋼飯盒都砸的坑坑窪窪的了。」

丁薇：……

「算了，一個飯盒而已……」

那還是軍訓結束后，她在呂麗的建議下買的飯盒呢。

結果才用上不到一個月，好傢夥，食堂直接上餐盤了。

這可真是學生時代唯一能趕得上的新建設。

不是教學樓，也不是宿舍樓，更不是新設備電器空調之類的，而是餐具。

(????)

……

倒是白珊珊突然反應過來：

「啊，我網停了嗎？」

白富珊已經完全忘記這事兒了——畢竟也沒幾個錢。

這會兒被周雪梅提起才想起來。

「哦，當時只交了一年的，後來人家打電話問我還辦不辦，我尋思咱們都搬地方了，肯定不辦了呀，取消了。」

雖然也有幾千塊錢，但她都沒把這事兒放心上。

如今的網費，可不像後世各種各樣的冰淇淋套餐，什麼套餐綁定，話費套餐贈送的那種，反而價值不菲呢。

只要一想到呂麗沒占上最便宜，陳思雨整個人的表情都明媚了起來。

她鬆開拉著丁薇的手臂，轉而挽住了周雪梅的胳膊：

「雪梅，你說的太對了，搬宿舍確實好。我當時就覺得她愛小心眼，佔便宜又性格偏執，所以才決定早早離遠一點。」

「哦，對了。人家呂麗驕傲也是有驕傲的本錢的，你不知道她的筆名吧？我告訴你啊，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周雪梅眼神閃閃發亮：「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

……

——這萬能的一句話。

丁薇趕緊捂住嘴，別讓自己笑出聲。

誰知這個動作反而又提醒了陳思雨，她眼睛一亮，接著低頭假裝小聲的說道：

「哦，還有一件事兒，你可千萬千萬不能說出去啊！」

「我跟你說，你可以去某某網站某某論壇，都能看到……」

大風呼呼的刮著，連帶著風中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周雪梅的精神雀躍著，貪婪的吸取著耳畔傳來的信息，整個人表情生動，眉飛色舞，彷彿一朵在風中打著旋兒的小雪花。

丁薇心想——

做壞事兒，真爽啊。

從教學樓走到校門口，撐死了也就是七八分鐘的路程，而因為這一口甜蜜的瓜，四隻猹們在大風中緩慢移動著，分別時好一番戀戀不捨。

而此行當中，滿意到已經忘了跟上來目的的周雪梅，那當真是收穫滿滿啊。

滿足。

這一口瓜真是太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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