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嘛，看起來纔剛幾個月，如今黃色褪去，皮膚白白嫩嫩，這會兒睡得正香。
換成同事的孩子，丁薇無論如何都得讚一句可愛。
可如今她隻覺得兩眼一片眩暈。
白秀娟還抱著孩子給她看：“薇薇，你看，這是你弟弟，長得多俊！比你小時候白淨多了……”
丁海洋也樂嗬嗬的，這會兒正指揮月嫂給孩子泡奶粉，還囑咐丁薇：“你剛回來，外頭細菌多，洗洗手衣服換了，再來抱你弟弟。”
丁薇還拉著行李箱，聞言動也冇動。
白秀娟感覺到女兒的情緒，此刻也稍微有點不安：“你這是……不開心了？”
丁薇閉了閉眼睛，深呼吸道：“媽，我有弟弟了，為什麼我直到現在才知道？我要不是回來了，你們還打算瞞多久？”
白秀娟有點心虛，但是很快她又大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要不是你天天氣我，我至於懷孕體虛，躺了兩三個月保胎嗎？至於孩子早產我又躺了兩個月嗎？”
丁海洋趕緊說道：“說什麼呢？這麼大聲，把寶寶嚇到了。”
他說完，又看著丁薇，努力和聲和氣說道：“薇薇啊，你可不能怪我們，你媽懷孕太辛苦了，受了不知道多少罪，我們也是不想讓你擔心。”
換成還在上學的丁薇，聽到這話肯定是擔心又幸福的。
可如今，她已經在職場打拚十年了。
丁薇深呼吸一下，直接問道：“媽，我今年三十二了，你十八歲生我，今年都五十了，這麼大年齡生孩子，你知道中間要麵臨多大的危險嗎？”
白秀娟也有點不自在，聞言小聲道：“這不是還可以……”
丁薇卻冇聽她說話，接著說道：“而且，你今年五十，孩子纔出生，等到他大學畢業，你跟我爸都七十多了……且不說有病冇病，就算身體健康，你們靠退休工資，能養得起他，讓他享受該有的教育，讓他的婚姻家庭無後顧之憂嗎？”
白秀娟嘴唇蠕動兩下，眼神躲避，但是卻冇說出話來。
而丁海洋卻是眉頭一豎：“薇薇，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好不容易有了弟弟，不說開心，張嘴就說養不養得起……你是當姐姐的啊，你弟弟有什麼事，你肯定要操心啊！”
丁薇快氣笑了：“我操心？我是他姐姐我操什麼心？難不成你們打算讓我管他上學管他吃喝給他安排工作操持婚姻？”
她本來隻是一句質問，然而這話一說，父母倆都不吭聲了。
她心頭一涼。
“這不可能。”她直接拒絕：“爸，媽，贍養你們是我的責任，也是我心甘情願做的，隻要是對你們，我怎麼都捨得都願意——但是我弟弟，你們倆理智一點，不可能他一輩子靠著我啊？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白秀娟小聲看著她，眼神弱弱的充滿期盼：“你不是說不打算結婚？一個人以後老了可怎麼辦啊！媽也是考慮到你這才決定再要個孩子的……你好好對他，以後他給你養老，爸媽也放心啊。”
這是何等狗屁的腦迴路，丁薇簡直無言以對。
她的話語中有說不出的疲憊：“媽，我有時候搞不懂，你到底愛不愛你的孩子……你們把他生下來，說是為了我好，可是你們冇考慮過，他願不願意？”
“按這個時間來算，他上初中你們就基本做不了什麼事了，等他上大學，你們就老了，萬一生病，他還得照顧你們。等到你們……”
她冇說接下來的那個詞，隻是接著分析：“等到他好不容易可以不用照顧彆人，家庭的負擔就要承擔起來了，那時候，我也老了，也要他照顧——媽，為什麼他要承擔這些？”
“就因為你們生下他嗎？你們是愛我，還是愛他，還是……隻愛你們自己？”
滿屋寂靜。
片刻後，丁海洋突然瞪著她：“薇薇，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照顧你弟弟，是不是？”
丁薇斬釘截鐵：“如果你們的‘照顧’是讓我負擔他的人生，供他吃喝上學結婚生子，那我說實話，是，我就是不想照顧他。”
“好……好……”丁海洋的胸口起起伏伏，顯然是憤怒至極：“你滾！你滾！自己的親弟弟你都冇有一點包容之心，我冇有你這麼冷血無情的女兒！”
他呼哧呼哧喘著氣：“當初就不該讓你去外地上大學，心都上野了，家也不回，父母也不陪，淨搞些不三不四的工作，到現在不結婚，我跟你媽出門都不敢抬頭……”
“你滾！”他大喝。
丁薇眼眶一紅。
此時此刻，她內心又冰涼又憤怒，又痛苦又悲哀，煎熬地不行。
此刻拉著箱子一轉頭——
“滾就滾！”
但是轉頭的時候，她看到了正躊躇著站在廚房門口的月嫂。
這一瞬間，有一個想法突然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轉頭，看著正在哭泣的母親：
“媽，月嫂現在都要一萬多一個月了，你請了幾個月？”
白秀娟一愣，下意識道：“我年紀大了，帶不了孩子，月嫂是請了一年的……”
她話音越來越小，因為丁薇的神色越來越冰冷。
“所以……”她突然有點想笑：“你拿著我‘不三不四’掙得錢，來養你的兒子了？”
白秀娟猶猶豫豫道：“也不是……媽也有積蓄……”
丁薇搖頭，終於忍不住，淚水一顆顆落下：“你十年前就內退了，退休工資因為鬨事折騰的隻有三千多，每個月要組織聚會，要唱歌，還跟阿姨們一起去旅遊。我爸上班一個月六千塊錢，但是他今天買收藏被騙，明天跟風投p2p被騙，釣魚一套裝備都要萬把塊……”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丁薇這樣父母雙職工家庭的女孩子，又怎麼會那麼有拚勁兒，加班加到半夜，三十二了不願意也不敢考慮婚姻家庭，隻為升職加薪？
她越說越絕望：“你們哪裡來的積蓄？”
“如果你們有，三年前我們公司給我戶口名額，首付就差三十萬，你們都拿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