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自己可以應付。”
鳳無憂低聲喃喃,她深知如此言說,極有可能中傷百裡河澤脆弱敏感的心,可問題是,她再也不願同他糾纏不清。
即便,他為她身負重傷,她也不願再給他一絲一毫的關懷。
百裡河澤要的是她的心,絕不是她的同情。
而鳳無憂能給予他的,僅僅隻是同情。
“區區小傷,對本座來說,不算什麼。”
百裡河澤半斂眼瞼,冗長的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臉上投射出一片陰影,唇角處殷紅的血無聲流淌,落寞,淒豔。
“冇事就好。”
鳳無憂頓覺語塞,每每麵對深情不壽的百裡河澤之際,她總會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好似隨便一個漫不經意的動作或神情,又或是脫口而出不過腦的話語,都有可能將他傷得體無完膚。
鳳無憂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緩緩背過身去,正麵迎向麵目猙獰的宗盛。
宗盛見百裡河澤為鳳無憂擋去了致命的一掌,心有不甘。
他後退了數步,站穩腳跟之後,疾速促發袖箭,朝著鳳無憂眉心連發數箭。
鳳無憂瀲灩紅衣逆風而動,指尖銀針於談笑間貫穿飛來毒箭。
下一瞬,她手持尚方寶劍,朝著宗盛胸口劈砍而去。
刀光劍影同綽約虹影重疊,旁人隻聽見兵刃相交之聲,卻看不清鳳無憂極快的招式。
任督二脈被打通之後,鳳無憂早已爐火純青的近身格鬥之術,在精純渾厚的內力加持下,更顯神威。
遽然間,鳳無憂周身內力急傾而出,劍刃向上緩緩弓起,直逼宗盛心口死穴。
宗盛見狀,急忙向後躍出。
可他前力已失,後力未繼,雙腿淩空之際,身上傷處驟然傳來錐心刺骨之痛。
砰——
宗盛強忍著胯下劇痛,正打算負隅頑抗,雙腿忽地一軟,再提不起分毫氣力,身體亦重重地直撻下來。
鳳無憂居高臨下地看著麵露苦痛的宗盛,尚方寶劍已橫亙在他脖頸之上。
赫連太後恇怯不前,股戰而栗,“鳳無憂,難道,你打算在大理寺內行凶?”
“有何不可?”
鳳無憂額前垂下幾縷髮絲,迎風而曳,她斜勾著唇角,側目掃向驚懼不已的赫連太後,麵上透著一股子玩世不恭。
“你...”
赫連太後忌憚地看向囂張狂妄的鳳無憂,大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她這纔看清現狀,自己並無兵權傍身,唯一能倚仗的,僅僅隻是“太後”的虛名。
鳳無憂卻大不相同。
她不單單是東臨驃騎大將軍,還是手握七十萬北璃大軍的北璃公主。
深思熟慮之後,赫連太後和緩了語氣,壓低了聲道,“鳳無憂檢舉裕親王有功,理應重賞。鳳將軍,你想要什麼賞賜儘管說來,哀家定當極力滿足。”
鳳無憂瞅著變臉極快的赫連太後,狂抽著嘴角,頓覺十分無語。
她特特偏頭,招呼著立於犄角旮旯處垂眉斂眸的蘇太醫,“蘇太醫,為太後診脈。”
蘇太醫略顯茫然地抬眸,先是看看濃烈奔放的鳳無憂,再是看向麵色慘白的赫連太後,支支吾吾道,“這...”
“太後麵色不佳,身子欠安。身為太醫院院首,難道不該多費點心思?”
“臣遵旨。”
蘇太醫默默汗顏,他從醫數十年,光是看著赫連太後煞白的臉色,便知悉她的癥結在哪。
“哀家冇病,何須太醫診脈?”
赫連太後聲色俱顫,身子略略向後傾去,一屁股坐回梨花古木交椅之上。
鳳無憂一腳抵在椅麵上,略帶痞氣地想蘇太醫招著手,“莫怕。你隻管把脈,餘下的事爺自會妥善處理。”
“是。”
蘇太醫深吸了一口氣,輕拭去額上豆大的汗珠,隨即顫巍巍上前,硬著頭皮忽略了赫連太後聲嘶力竭的謾罵,全神貫注地替她把脈。
片刻之後,鳳無憂見蘇太醫沉默不語,特特問道,“脈象如何?”
“喜脈。太,太後已有兩個月身孕。”
蘇太醫此言一出,大理寺內外皆是一片嘩然。
文武重臣麵露鄙夷,紛紛對高位之上羞赧欲絕的赫連太後指指點點。
赫連太後掃了一眼被數位侍衛按壓在地的宗盛,卻見宗盛並未用正眼瞧她,心下愈發無助。
鳳無憂勾唇淺笑,單手輕勾起赫連太後尖削的下巴,“容臣冒昧地問一句,太後腹中骨肉是誰的?莫不是先帝托夢,讓您意外懷了身孕?”
赫連太後雙手緊握成拳,冗長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可此時此刻的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