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羲走出石屋。

“元巫大人！”

鹹鳥河豹兩位守門的戰士略帶激動地行禮。

葉羲向他們微笑着點了點頭：“斐爾他們是不是搬到後山了？”

鹹鳥聲音響亮地恭敬道：“回元巫大人，是的！斐爾大人現在就住在後山！”

葉羲：“替我帶下路吧。”

“是！”

鹹鳥近乎歡欣鼓舞地應下。

能和羲巫大人多接觸一會多說幾句話，是所有羲城人都感到榮耀的一件事，更何況剛剛他們的羲巫大人還成爲了傳說中的元巫，在他們心中更加崇高尊貴，地位之高甚至超越了祖先。

鹹鳥揣着激動的心，邁下石階給葉羲帶路。

沒被點到的河豹是既失落又羨慕嫉妒恨，看着他們的背影扁了扁嘴，一張粗獷的絡腮鬍子臉竟然透出幾分委屈來。

……

“羲巫大人，就是前面那座！”

鹹鳥邊走邊道。

葉羲看着不遠處的土山。

原本後山都是連綿矮小的丘陵，但是如今這裏鶴立雞羣般，竟然冒出了一座挺拔的土黃色高山。

——這是羲城爲斐爾和布偶大白貓人工造的山。

去年他冥想到了緊要關頭，不能受到一絲干擾，所以斐爾和布偶大白貓搬了出去。他們不願住別的石屋，於是羲城就爲他們建了座高山，又在山頂用異石造了座大石屋。

現在養的融絨雞，木鼠，鶻鳥等全都遷移到新開闢的養殖園去了，連大白蘑菇都被挖到了種植業，只剩下蠶人族在這裏生活，十分幽靜。

“造這座山你們用了多久？”

鹹鳥：“不到半個月。”

“這麼快？”

鹹鳥：“回羲巫大人，出力的主要是長豸蟲、地蚪蜒還有蠻魁龍，所以大家沒費多大功夫就造好了。”

葉羲看着面前的山，彷彿能看到造山時的畫面。

長豸蟲將別的地方的泥土吞來，到這裏後再吐出。地蚪蜒則用抱的方式，細密的足肢抱住一團團泥土，到這裏後再鬆開。這兩種生活在地底的巨大生物，一次性可以運送很多泥土。

等到土堆高後，體格不輸食草恐龍的蠻魁龍，再把土咚咚咚地踩實了。

如此這麼一層層地將土壘上去……

可葉羲的目光卻漸漸浮現不滿來。

他覺得，如果是用這樣的方式造山的話，其實山還能造更高些。

還有植被。

這座山看起來簡直像座廢棄的荒山。土黃色的土壤上，稀稀拉拉地長着矮矮的雜草，有些地方則完全裸露，黃一塊青一塊，斑斑點點，跟癩痢頭似的。

就算不種樹，也完全可以撒些草籽，撒些花種。結果就這麼造完山後就不管了，任由雜草蓬亂的生長。

幸好鹹鳥沒敢直視葉羲，不然此刻看到葉羲微皺的眉頭，恐怕會惶恐自責到極致，立刻跪下請罪。

罷了。

葉羲呼出一口氣。

他猜測大家也不是故意怠慢，就是心粗，只是委屈了斐爾他們。

“你先回去吧！”

“是！”

鹹鳥恭敬又遺憾地告退。

葉羲獨自走上土山，發現石屋裏面沒人。

他環顧了下四周。

屋內的空間非常大，但陳設很簡單，連石椅都沒有，只有一張大席子，以及一張長條狀的黑石臺，看起來非常空曠。

除此外，角落裏放着一大堆冰塊，有幾條大海魚放在上面，沒有死透，腮一翕一合的。

在海魚的不遠處，有一顆翠綠挺拔的奇草。

這顆奇草紮根在一塊蠻種獸核上，根鬚密得把蠻種獸核都包住了，在不停地汲取能量。整顆草生命氣息旺盛，開着紫色的小花。

葉羲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它長得有些像貓薄荷。

這時，他聽到山腳下有細微的動靜。

他走出屋外一看，看到山腳下布偶大白貓叼着只鳥慢悠悠地走過來。

布偶大白貓不知去了哪裏，看起來髒兮兮的，雪白的貓毛都變黃了。而它口中叼的鳥羽毛銀光閃閃，體型有金雕那麼大，似乎是一頭大荒遺種。

布偶大白貓很敏銳，立刻察覺有人到在看它，擡頭一看，湛藍貓眼頓時瞪得溜圓，口中的鳥屍啪嗒掉落。

“喵嗷喵嗷——！”

下一刻，布偶大白貓撒開腿向山頂狂奔上來。

葉羲看着布偶大白貓奮力朝自己奔來的樣子，不禁有些感動，笑着張開雙臂迎接它。

沒想到布偶大白貓衝到面前時，給他的不是一個毛絨絨的擁抱，而是擡起貓爪，劈頭就是一巴掌。

肉墊軟綿綿的並不痛，卻把葉羲給打懵了。

“喵！喵喵喵！！”

布偶大白貓激動地喵喵罵了半天，發現葉羲一臉懵懂無辜後，努力改成人語。無奈貓嗓音發不出人聲，空懂人話，卻不能說人話。

“嗷壞！”

憋了半天，布偶大白貓就含糊地憋出了這個詞。

葉羲：“……是在怪我這麼久一直不出來？”

“嗷！”

葉羲真誠道歉：“是我不好，我回頭給你送一條頂頂美味的魚怎麼樣？不夠的話，再添幾頭火羽雀？”

他試探地摸摸布偶大白貓的下巴，見它不反對，一下一下地順毛擼起來。

布偶大白貓很好哄，哄着哄着很快就不生氣了，轉而親暱想念地蹭蹭葉羲，還到山腳下把那隻鳥給叼回來，放到葉羲的腳下，示意給他吃。

葉羲：“我不吃，你吃吧。”

“斐爾他還沒回來嗎？”

布偶大白貓的尾巴橫着甩了甩，像搖頭一樣。

葉羲：“他去哪了？”

布偶大白貓找到塊大石頭，用貓爪爪將它推到葉羲面前。

“？”

葉羲撿起石頭，開玩笑道：“石頭？他去撿石頭了？”

布偶大白貓認真地點了點頭。

葉羲：“他什麼時候回來？今天晚上應該有大餐，晚上能回來吧？”

以葉羲現在的耳力，千米內的微小聲音都能聽到，斷翎他們說要獵殺大荒真種的話自然也聽到了，後來聽到一羣大巫也一塊去，覺得沒危險，就任由他們去了。

“喵——！”

布偶大白貓搖了搖頭。

葉羲一愣：“他不會出遠門了吧？幾天能回來你知道嗎？”

布偶大白貓一甩尾巴，轉身叼了很多塊石頭回來，在葉羲面前一字排開，總共有三十幾塊的樣子。布偶大白貓低頭看了這些石頭一會，扒拉掉幾顆，想了想，又扒拉掉一顆。

“要這麼多天？”

葉羲想到布偶大白貓一開始叼來的那塊石頭，驚愕擡頭道：“他不會去大石墟了吧？！”

“喵！”

布偶大白貓眼睛一亮，讚賞地點了點頭。

葉羲：“……”

大石墟離羲城這麼遠，他就是想派鶻鳥去看看情況都不行啊。想到大石墟里碰到的氏族隊伍，還有一路追殺他和鸑鷟的怪物，葉羲有些擔心斐爾的安全。

他走進石屋，在屋子裏找了找，找了半天終於在角落裏找到斐爾掉落的一搓很微小的絨羽。

葉羲將這撮小絨羽握在掌心，閉上眼睛，渾身巫力涌動。

過了片刻，他睜開雙眼。

只見眼前一張超大號的白色貓臉貼在他腦門前，遮住的全部視線，特別是一雙湛藍的貓眼，大得可以照鏡子了。

“喵喵？”

布偶大白貓不知道葉羲剛纔在做什麼，爲什麼忽然閉上眼睛不動了，於是探着腦袋好奇地看他。

“沒事，就是看看斐爾安不安全。”

卜筮結果是斐爾活着。

葉羲放下了心，轉而對布偶大白貓說：“你想不想讓居住的地方變冷些？”

“喵？”

可以嗎？

布偶大白貓歪頭。

葉羲從它瞬間變亮的藍眼睛中看出渴望，於是笑着摸了摸它的下巴毛，走到石壁前，開始繪製“冷”巫紋。

漸漸的，空氣變得一點點寒冷起來。

等圓盤狀的“冷”巫紋全部繪製完，氣溫已經降低到了零下一度左右，呵氣有白霧，好像回到了冬天一樣。

“喵喵~”

布偶大白貓驚喜地低頭叼住葉羲的衣角，將他拉到另一面石壁上，貓爪爪再拍拍牆壁，示意他再畫一輪冷巫紋。

“還想再冷點？”

“喵嗷！”

葉羲莞爾，依言又開始畫起來。

隨着巫紋的鋪展開，漸漸的，以巫紋爲中心，冰霜如蛛網般沿着石壁向外蔓延開。很快屋頂上、石磚地面上、石臺上、席子上全都蒙上一層薄薄的白色，連幾條海魚的魚鱗上也覆上了冰冷的白霜。

剎那間整棟石屋彷彿都變白了。

還沒結束，白霜又爬出了屋外飛速向土黃色的山體蔓延，幾個呼吸後，整座山體變得直冒寒氣。

“撲棱棱！”

兩隻原本在泥裏找蟲吃的鶻鳥覺得凍得慌，拍拍翅膀飛走了，它們也沒有飛多遠，就在隔壁的矮山裏。

隔壁的矮山還是非常溫暖的。

屋子裏，布偶大白貓開心地在地上打滾，最後肚皮貼在地上，彈出爪子，將白霜地面撓得嘎吱嘎吱響，眼睛都愜意地眯起來了。

葉羲想了想，握着骨杖開始唸咒。

冷風涌動，烏黑在山頂上彙集，接着雲層底下開始下暴雨，一下子整座山籠罩在瓢潑大雨中，而山體外面卻沒被淋到一丁點。

這奇異的景觀引得蠶女們好奇地過來圍觀。

“噼裏啪啦！”

土山氣溫太低，雨水落到地面附近就被凍成了冰珠子，墜在地上發出如玉相擊的清脆爆響。

有的雨水純淨些，並沒有立刻凍成冰珠子，而是滲進了土壤中。但很快，這些雨水在低溫的作用下也結成了冰。

大概十分鐘後，原本的土山變成了雪白的冰山。

山頂石屋自然也變成了雪白的冰屋，屋頂結着厚厚的白冰，屋檐下則是瀑布般漂亮的冰掛，一片冰天雪地的秀麗風景。

布偶大白貓看着外面，呆呆地怔住了。

葉羲走到它身邊，靜靜站着沒有說話。他知道布偶大白貓會很喜歡冷巫紋，喜歡這樣冰天雪地的場景，因爲，寒冷是它家鄉的感覺啊。

“喵……”

布偶大白貓低頭，蹭了蹭葉羲，聲音輕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