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葉羲疑惑地站起來，跟着滄霧走出屋外。

只見滄霧那頭極像西方龍的龐大坐騎此刻爬到了雪白的冰湖上，舉起佈滿黑鱗的尾巴將厚重的冰面噼裏啪啦砸得粉碎。

湖裏原本因寒冷而懶洋洋的魚和星藻都跟見了鬼似的瘋狂逃竄，恨不得將自己貼在邊角上。

羲城戰士們站在湖畔望着這頭兇物，眼中也有着恐懼和警惕。

葉羲知道，滄霧的這頭坐騎可能是一頭大荒遺種，原先只是將氣息斂去，所以大家沒怎麼在意，連小孩都膽大包天地站在原地。而如今這頭龐然大物在拍裂冰面的過程中無意間釋放了一絲氣息，大家就無法那麼淡定了。

不過……

“它爲什麼要將冰面全部砸碎？”

葉羲問身畔的滄霧。

滄霧看着前方，擡了擡形狀優美的下頜：“你看那裏。”

葉羲朝着滄霧所指的地方極目望去。

那是爲了清除星湖毒素所開鑿的人工河道，這條人工河道只有三米寬，兩米深，如今河面結了冰，就像一條白色的絲帶，蜿蜒地隱沒在兩座山體之間。

“咚！”

忽然，山體背後傳來一聲沉重的腳步聲。

“咚！咚！”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葉羲想到什麼，眼中流露出訝異、恍然，然後是不可置信的驚喜光芒，站直了身體定定地望着腳步傳來的方向。

過了一會，只見湖對岸的山脈間，出現了一頭溼漉漉的青皮長頸龍，這頭如山嶽般龐大的恐龍就這麼沿着結冰的河渠一步步緩慢地往星湖方向走來。

一路走，一路將腳下的冰河像玻璃般踩得粉碎。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這頭青皮長頸龍好像看到葉羲似的，揚起頎長的脖頸，將腦袋轉了過來。

這下，它看起來比周圍的山還要高許多了。

真的是青皮長頸龍！

葉羲剎那間驚喜交集，他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脫口問滄霧：“它怎麼過來的？”

滄霧緩慢道：“你們這片湖不是和一條大河相通嗎？它就是逆着那條河游過來的，已經遊了很久了。”

青皮長頸龍看起來又龐大了一些，它踩着碎裂的冰河，沒兩步就走到了星湖畔，將龐大的身軀沉到星湖裏。

——這下葉羲知道爲什麼滄霧的坐騎要砸裂冰蓋了。

星湖的冰蓋厚達三四米，即使是青皮長頸龍也無法輕易踏裂這層冰，所以這頭兇獸索性先將冰面給砸裂，好讓青皮長頸龍能夠入水。

葉羲懷着激動喜悅的心情快步走到湖岸邊。

青皮長頸龍也在朝這邊遊。

不一會兒。

“嘩啦！！”

一陣冰冷的水花四濺。

長頸龍長長的脖子從深藍色的湖水中探出，龐大的頭顱緩緩伸到葉羲面前。

葉羲張開雙臂上前擁抱了它溼漉漉的頭顱，感動地說：“老夥計，好久不見，再看到你真好！”

在小塗山的時候他救過這頭青皮長頸龍，而青皮長頸龍也在他已經陷入絕望時，從水怪手裏救下了他。

原本他以爲再也看不到它了，沒想到還有再重逢的一天。

葉羲看着它杏仁形狀的純黑眼眸，恍然間想起了在小塗山雨季時的歲月。

那連綿的暴雨，還有那被雨水淹沒成孤島的山巒。

不知道大章魚還會不會帶着小章魚們霸佔小塗山山腰，癱在那裏曬太陽？不知道帝王鱷們還會不會來山腳捕獵？不知道水蜈蚣之類的水蟲會不會爬到小塗山上……

原本他因爲桑蠶嶺的事情心情沉鬱，但接連看到滄霧和青皮長頸龍，就如同燦爛的陽光當空照下，驅散了所有陰霾，現在他整個人都高興起來了。

葉羲又拍了拍青皮長頸龍粗糙冰涼的皮膚，才放開它。

“嗚——！”

青皮長頸龍揚起細長的脖頸，發出一聲汽笛般的鳴叫，有水汽從它鼻孔裏噴出。

看得出來它也很喜悅。

葉羲想到什麼問滄霧：“當初你在海中救我的那次，它是不是也陪在旁邊？”

那時候他躺在礁石上陷入半昏迷，依稀看到了有長頸龍模糊的剪影。

但當時葉羲根本沒將兩者聯繫在一起。

畢竟這片大地上的長頸龍何其多，青皮長頸龍是他在黑脊山脈碰到的一頭普通水生恐龍，而那時昏迷的地方卻是在海邊。

滄霧輕輕頷首：“當時就是它載着你來海中找我的。”

葉羲一怔，仰頭注視着青皮長頸龍兩隻碩大的，看起來依然純真的漂亮眼睛，朝它露出個燦爛的笑：“原來你救了我兩次，看來我們無法扯平了！”

“嗚——！”

青皮長頸龍又鳴叫了聲。

葉羲和滄霧在湖岸邊坐下。

葉羲一邊微笑着看着湖中的長頸龍，一邊詳細地問了滄霧關於青皮長頸龍的事。而滄霧也許是看在剛纔美味的火鍋份上，都一一回答了。

原來青皮長頸龍是滄霧以前無聊時在海邊隨意撿來養的。

當時它還是頭被遺棄的，剛破殼的小恐龍，懵懵懂懂地就被帶到滄霧自己的領地中，被當做一樣打發時間的小玩意。

在青皮長頸龍一歲多的時候，滄霧將它趕出了自己的領地。

鮫人族領地意識很強，除了伴侶外，就連自己的孩子都會在有捕獵能力後被趕出領地。

於是這頭青皮長頸龍只能在海中四處遊蕩，偶爾它會帶着尋找到的新奇東西來找滄霧，但很快會離去，跑去和滄霧那頭坐騎玩一會。

一人一寵形成了一種疏離又親密的牽絆。

這頭青皮長頸龍被滄霧撫養大，在某些方面也有一點像滄霧，比如像她一樣對世間沒見過的一切抱有強烈的好奇心。

一次因爲好奇，青皮長頸龍順着一條入海河逆流游到了大陸中。

滄霧不知道它遊了多久，只知道那次它消失了兩年，回來時給她帶了一顆只有岸上纔有的漂亮石頭。

葉羲問清楚長頸龍消失的時間後，感嘆道：“它應該就是在那時到了黑脊山脈。”

滄霧：“哦？”

葉羲笑了笑，跟她講了黑脊山脈的雨季，也跟她講了和青皮長頸龍遇到時的情景。

他可以想象青皮長頸龍是如何一路沿着大河逆流而上的。有時遇到湍急的河流它爬到岸上休息，有時遇到平穩的河流它沉到水中捕獵，就這麼一路遊遊停停，它花了漫長的時間來到黑脊山脈。

那時剛好是雨季中期。

整個黑脊盆地都被雨水所淹沒，相當於一口大湖。

所有的地方都是地廣人稀，也許青皮長頸龍一路游來都沒見到過人，而當它在暴雨中的小塗山旁伸出脖子，和山頂上的葉羲對視時，正是它第一次見到普通人類。

所以那時青皮長頸龍看着他的眼神才那麼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