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西門告訴了楚天事實，但楚天一時依然無法接受，依然感到不可置信。

他內心深處本能的有一個聲音在呼喊。

不，這不可能。

他先前所有的認知，不可能都是虛假的啊。

見楚天無法接受，西門伸出右手，便有一道鋒銳彷彿能斬斷一切的霸道劍氣凝聚而來。

在他掌心一番蠕動，漸漸褪去霸道冷漠的外表，露出溫柔柔軟的內在來。

彷彿一團清冷而落寞的月華，又似斬不斷的水流，無孔不入的蔓延，宛如深深的思念，足以令人動容的思念。

這道劍意，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正是當時他修成溯源瞳後，從先前留下的唯一線索，那根透明怪影的透明毛髮中推演出來的劍意。

鐵錚錚的事實下，楚天不得不接受現實，沉默了下來。

“有仇報仇，天經地義，不過，卻也不能認錯對象。如果你有什麼不滿，直接衝着我來就好了。”

西門眼神冷峻，直視楚天，負手而立，彷彿一尊傲然的雕塑。

靜雪在經過起初的驚慌後，在擔憂西門之餘，芳心深處，竟也隱隱浮現出一抹期待。

雖然對西門叔叔很不好，但他們彼此之間，誤會算是解開了吧。

那麼，還能回到從前嗎？

他們的注視下，楚天表面沉寂，心中卻宛如翻江倒海，一連串念頭電光石火般掠過。

“原來這竟是真的，打傷姐姐的竟然是西門，而不是靜雪。”

“這麼說來，我先前倒是錯怪她了。”

“不，她也並非毫無責任。”

“她早就知道這一切，卻還一味隱瞞，不告訴我。”

“楚天啊楚天，你還對這妖女期待什麼，不要天真了啊，你們之間的差距，大若鴻溝。”

“這麼大的差距下，怎麼可能會有真心存在，千萬不要，再被騙了啊。”

“就算打傷姐姐的是西門也沒什麼區別，他和靜雪一樣，都不是我目前能夠抗衡的對手。”

“以她和西門的關係，我將來要對付西門，她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吧，呵，她必然是會站在對方那邊。”

“和先前一樣，一切都沒有任何差別，唯一的差別是，我又多了一個必須對付的對手。”

“不過，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既然不是靜雪打傷的姐姐，那就沒必要與其鬥個你死我活了，我真正的敵人是這個叫西門的人，這兩者之前，還是有着一些區別的。”

也不知怎的，楚天一想到不用靜雪分出你死我活，心中便有難以抑制的欣喜浮現而出，似乎這是天大的好事。

他也有一剎那的迷惑，但很快便想明白，這是因爲靜雪對他幾度有恩的關係。

因爲這個，就算有不得已的緣由，與自己恩人鬥個你死我活，心裏還是不舒服的，能避開這一點，的確也算是一件好事。

僅此而已，並不是其他的原因。

“重點不是這些，重點是如何能夠讓她相信我不會產生威脅。”

楚天驀然驚醒，在他在這左思右想時，對方還在冷眼旁觀，他可不能出絲毫的差錯。

否則，就算他實力精進，眼前這兩位之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輕易掌握他的生死。

而且，連老爹，家人，親友的生死都在其掌控之下。

“現在依然是被動的局面，眼下一幕可謂一次空前嚴峻的挑戰，一個應對不當，就會萬劫不復。”

“那麼，面對真相被揭露這件事，我該如何應對呢？”

“如果表現的太過不在意，那也太假，但又不能真的和對方表現的不死不休，如果現在就那般表現，那一定是我死去對方活着，平白惹人恥笑罷了，我與他們的實力差距，仍然太過懸殊了。”

“因此，分寸要做到剛剛好。”

他卻沒有察覺到，在他這般考慮時，靜雪美目中的期待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了下去，猶如死灰一般。

寒毒在她體內凝聚成絲絲縷縷的形狀，附骨之蛆一般在其中游走。

楚天卻忽然伸出手，被她玉手的冰涼刺的渾身一個機靈，卻也沒有太過在意，眼神誠摯而懊悔的凝視着她，愧疚的道：“小靜，原來事情竟是如此，都是我錯怪了你，你是因爲關心西門前輩才故意隱瞞我，並隱瞞我這麼久嗎？”

“如果我能早點察覺到，就能讓你少點委屈呢。”

“在學院那會兒，我自己粗心，誤以爲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對你說了那麼多狠心的話，至今想起，真的是…毫無來由啊。”

楚天痛心疾首的道，旋即又說：“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以後我會加倍對你好，好好彌補你的，請你原諒我好嗎？”

靜雪微揚俏臉，美目怔怔的凝視楚天良久，最終依然點了點頭。

“西門前輩，你打傷我姐姐，我要與你不死不休。”

楚天將靜雪冰涼的玉手放下，看向西門，臉上卻浮現出一抹苦澀道：“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是，我想若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不在了，小靜都會傷心吧？我知道你也是她最在意的人。”

“不過，姐姐這個仇我依然要報，待我有朝一日超凡入聖，會向你發起挑戰，如果我僥倖佔得優勢，會將西門前輩你狠狠教訓一頓，將姐姐的那些傷打回來，便就此做罷，不會傷你性命，我想西門前輩你若有優勢，也不至於會置我於死地吧？”

“否則，你現在便可輕易置我於死地了，何必再做等待，難道不是麼？”

“所以…”

楚天又看向靜雪：“小靜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就算報仇，也斷然不會傷害西門前輩，讓你失去他這麼個朋友，同時，我想西門前輩也會有分寸的。”

“因此，無論誰勝誰敗，我們兩個這個世界上你最在意的人都還在，我這麼說，你該放心了吧？”

楚天都能聽得到，在他說出這段話的時候，他體內邪惡劍氣暴動的聲音，他小心翼翼分出心神，不動聲色將其壓制了下去。

靜雪沉寂良久，任由心中哀傷氾濫，卻露出瞭如釋重負般的安然笑容。

彷彿相信自己在意的東西不會遭到威脅一般。

西門見狀，臉色更加冷峻了，不再說話，轉過身去，行不數步，身形騰空而起，返還他隱居的那座相鄰的島嶼。

當那道白衣勝雪的身影，即將從楚天視野中消失時，纔有一道冷漠的聲音在他心田響起。

“楚天，好自爲之，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

楚天便是想起，那次西門對他警戒的話語。

“楚天，以後如果讓我知道你對不起小靜…我會殺了你的。”

那道聲音，雖然相隔已有一段時日，但至今響起，仍覺冷厲森然。

於是，楚天嘴角便不着痕跡的勾勒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劍道之上嗎，若我楚天有朝一日觸及那一領域，獲得與你同等實力，不用你說，我也會你分個你死我活的，西門，你這個卑鄙的兇手，就趁現在多得意一會兒吧！”

靜雪將美目望去時，卻那麼森然弧度已變得和煦，從楚天眼裏，她竟是看不到絲毫仇恨，滿是對自己的憐惜和寵溺，似乎得知真相後，他對自己更加憐惜和寵溺了些。

這份憐惜和寵溺是如此真實，就算冰雪聰明如靜雪，恐怕都要被徹底瞞過了。

如果她沒有那種先天便能聽到別人心聲的話。

靜雪忽然感到有些疲憊。

這天夜裏，靜雪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一直折騰到過了午夜，似是被先前的紛紜念頭折磨的身心俱疲，竟是忘記了一切煩惱，無憂無慮的睡着了。

無憂無慮的睡眠中，她做了一個好夢。

彷彿重回那遙遠的過去，曾經與楚天真心相戀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