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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間色 - 第206章 風雨欲來字體大小: A+
     

    在這樣的目光下,蘇慎之垂眸,突道:「爺爺,我也只是像讓昭國更好更強,而謝遠這樣危害王權的權爵,於昭國只有危害。」

    「他如今打退了大荒,便是定鼎首功,昭國沒有卸磨殺驢的政治傳統。」

    蘇太宰起身,長袖輕擺,負於身後,正要走過。

    忽聽到低頭的蘇慎之低低一句。

    「其實也不是沒有。」

    「先帝那會...」

    蘇慎之還沒說完,蘇太宰頓足在他身邊,雖年紀大了,但身姿清揚如綠竹,但目光如清淵。

    「這個王朝還不是你說了算,就別操心上個的事了。」

    「什麼時候等你到三品再說。」

    蘇太宰走了,蘇慎之咬咬牙。

    再天才絕頂又如何,

    既比不過自己爺爺縱橫一個時代的才華。

    也比不過謝家從三百年前打下的功績。

    更比不過謝明謹這種一出生就文武全才的天賦。

    他諸多算計,如今那謝明謹在邊疆殺個大荒宗師,殺幾個塞外大將,朝野內外就對她讚不絕口。

    民間對謝家也轉了風向。

    那麼多算計啊,都破了。

    「彷彿,也只能等那謝遠自己犯錯了?」

    蘇慎之低頭,想到自己掌握的那個秘密,笑了。

    還好,他也不是沒有準備。

    ————————

    謝遠還沒班師回朝,都城碼頭卻有一艘船靠岸,而甲板上一個面帶怯怯抱著包裹的青年看著番話的都城,咬咬牙,下了船,融入人流之中。

    兩日後,這個青年攔了蘇太宰的車架,剛接跪下了,用了此生最大的嗓門控告一個人。

    民告官,而且越了無數階,直接告了當今最有權勢的權爵。

    謝遠。

    「草民乃葉利之子葉勛,父親曾告訴我,謝遠三年前與他合謀污衊前任軍械坊長官林育臣,導致他被奪職下獄,后助他上位,此後他們把持軍械坊利益,劣制軍械,替換優質精鐵等物資,從中謀取暴利,如今,謝遠為了掩蓋事實,趕在朝廷稽查隊之前將我葉家滅口,為的是殺人滅口,將他的罪名抹去。」

    整條街道都震動了,議論紛紛,蘇太宰卻特別冷靜,只是微微皺眉,「你若是葉利之子,那些人為何不滅你的口,還能容你到都城?」

    葉勛見蘇太宰似乎不信自己,有些急了,咬牙大喊:「因為我是私生子,無人所知,是以那些滅口的人並不知我的存在,父親他怕會有這一天,所以提前告知我真相,並給了我他當年跟謝遠密謀的信件證據,在這,你們可以查查這上面是不是他的筆跡!!」

    他從袖口掏出密信,當街遞給蘇太宰。

    「蘇大人,我知道您是最好的大官,您一定會秉公執法,將謝遠懲治的,是嗎?」

    蘇太宰看著他,好半響沒有說話。

    而葉勛也一直跪在地上,手捧著那一疊密信。

    ——————

    明謹聽著都城來的消息,她自己正在尋找謝遠,她不知道他在哪,準備做什麼,驟得到都城的情報,良久不語,後面才將情報壓在了桌子上,細白的手指按著白紙黑字。

    「他沒做過。」

    她太了解他。

    「軍械坊的利益只有兩種,一是倒賣,固然暴利,但謝家祖產生意裡面不乏正當的鹽鐵買賣,既安全又暴利,不必沾染這個。二得到造軍械的資源,轉移后自造軍械,但我父親手頭有過了明路的烏甲軍,沒必要。」

    「如果沒有必要的利益,他不必沾染軍械坊,那密信有問題。」

    拓澤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謝家什麼根基,根本不需要做這樣的事,但那葉勛把事兒說得跟真的一樣,如果謝遠真的跟葉利合謀,那麼此後軍械坊的事情就可以推到他身上。

    這是官場很常見的路數,但何難破解。

    牆倒眾人推。

    拓澤想到這裡,問道:「裡面可提及那位蘇太宰可接了這訴告?」

    「接了,沒接的話消息就不會傳出來,因為那個葉勛一定會被處理掉。」

    「那蘇太宰....」

    明謹輕按眉心,道:「那個葉勛很會找人,找了一個有能力,且會秉公辦理的人,這個案子只有他敢接,也會接。」

    拓澤皺眉,「他還是蘇慎之的爺爺,是不是也....」

    「不會,他是歷經兩代的老臣,為國鞠躬盡瘁,也從來不貪污枉法,亦不攬權奪勢,到了他這個官位跟年紀,不像蘇慎之還有些年輕人的激進天真,為了利益可以貿進——其實這個階段出手就是貿進。」

    她都看出謝遠打退大荒是多大的功績,而在這個時候,朝廷為了一個罪臣的私生子控告就去對付謝遠,只會給天下人一種謝遠功高蓋主就要剷除她的意思。

    朝廷不會這麼笨的,也會讓君王的史評抹上重重黑暗的一筆,更會讓其他人日後不敢立功,後果會很嚴重。

    除非有足夠大也足夠鐵的罪名,否則朝廷不會貿然出手。

    「可是,他跟謝公也有利益衝突的不是么?他們都是閣部的重臣,如果沒問題,蘇太宰任期到了,便是謝公權力最大,可以問鼎閣部。」

    明謹微偏頭,道:「我父親不會成為閣部魁首。」

    拓澤驚訝,這是?

    「褚謝當年共同打完天下建國有舊約,定下當時的幾個權爵世家絕不能有人掌閣部魁首之權,因為世家爵權跟閣部重權只能二選其一,若是兼備,定成禍患,這是為了確保褚氏的天下安定。」

    拓澤:「褚氏這一招也厲害,其他家族竟然也同意,不過他是主君,也只能同意。」

    明謹表情有些微妙,搖搖頭,「不是褚氏定的,是我始祖。」

    拓澤錯愕。

    明謹垂眸,淡淡道:「謝家克制,這恐怕是祖傳的規矩。」

    謝家規矩特別多,那麼多世家,就謝家條條框框無數,而在他看來,他的主上恐怕是唯一將它完全恪守的謝家人。

    那謝遠呢,他也會恪守嗎?

    似乎在主上看來,他會堅守這個規矩,所以他不會去摸閣部的魁首位置,否則以蘇太宰即將致仕的年紀,

    拓澤一時說不出話來,

    說完,她看向拓澤,「閣部下一屆的魁首應該已經內定,並非我父親,而是這些年最為擁護王權的余閣老,我父親已經同意,所以皇後跟翎妃那兩邊才會懷疑余閣老也跟我父親有關係,怕他軍權跟政權兩把抓,權勢滔天,為了拉攏他,君上會讓我進宮,保不準還得挪個后位,畢竟君上當年勢弱,為了穩固扶持他的朝臣,除了蘇家,包括往後,乃至那些妃子,十有八九都是那些朝臣家中所出。這是歷代君王後宮跟朝堂慣有的伎倆。」

    她是用的反推,猜測閣部內定結果,也猜測她的父親做了讓步。

    這才有君王跟王后寵妃的連貫反應。

    「那這樣一來,蘇太宰完全可以不接這個案子啊。」

    「他不接,閣部名聲過不去,清流會抗議,他接了,就能制止其他人胡來,該怎麼查就怎麼查,目前,蘇太宰應該是這樣的心態。」

    拓澤捕捉到了她面上的猶疑。

    「那安排這個葉勛的幕後之人呢?又是什麼心態?」

    明謹靠著椅背,手指輕點額側,若有所思,「是啊,蘇慎之又是什麼心態呢,他畏懼自己的爺爺,又極為了解他的爺爺,明知道他會詳查,也一定可以查出真相,到時候還是讓我父親輕鬆脫身,何必呢。」

    「要麼他是想借著自己的身份插手其中,做些文章,但以我的判斷,只要蘇太宰沒出問題,他再插手,捏造的後果最後也會被打回來。」

    「所以,他是想讓他的爺爺出事嗎?」

    明謹忽然抬起臉,目光銳利。

    拓澤倏然心驚。

    若是蘇太宰出事,所有人都會懷疑謝遠做的,一個葉利,還是一個軍械坊前任長官,別說是污衊的,即便是真的,以謝家跟謝遠的權勢,最終也不能將他徹底弄死,對於謝遠這樣的對手,要麼不出手,要麼就得是雷霆致命,否則後患無窮。

    蘇慎之絕不是那樣的蠢貨。

    葉勛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殺招是蘇太宰。

    後者一死,造成的後果才足以讓謝家顛覆。

    朝廷跟民間的怒火會蓋絕整個謝家。

    那時候,朝堂才有足夠的理由去處置謝遠。

    「不過這樣一來,蘇慎之也得有巨大的損失,畢竟就算他再天才,這一路的官位亨通,也跟蘇太宰的庇佑有許多關係,失去他,等於失去蘇家頂樑柱,他又還沒入主中樞,這等於自損八百傷敵一千,以蘇慎之的性格絕不會做這樣的買賣——除非,除掉蘇太宰本身也是為了保全他自己。」

    明謹起身,面色冷峻。

    蘇太宰應該看穿他這個孫子的面目了,接下來定會細細詳查,要大義滅親了?

    彷彿聽說當年蘇慎之的父母就是有問題的,被蘇太宰果斷處理掉了,當時朝野震動,她曾聽祖父跟謝遠談及過,那時候兩人的神色很複雜。

    「主上,要不要現在就聯繫都城那邊的人聯繫蘇太宰?」

    「可能也來不及了。」

    明謹看向窗外,外面忽然轟隆作響,竟是雷鳴。

    又要下暴雨了嗎?

    可是她還沒找到謝遠。

    而蘇慎之卻已然要動手了。

    明謹沒有一味在猜忌之中,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安排下去,所有布置的人馬都準備好,邊城那邊....還有太一城那邊...也聯繫都城那邊謝家的人,一定要看好明黛他們,盡量護住,還有往日那些跟謝家有仇的,有些能力跟背景的人,但凡他們異動,消息即可傳達,不管用多少錢跟人脈,攔在謝家大門外!」

    「暗衛可有異動?讓芍藥聯繫人,裡面有我培養起來的人,固然非頭目,但總該知道畢二他們的一點蛛絲馬跡,告訴我,還有我必須知道他們是否全在都城,是否能及時庇護謝家。」

    「準備好撤離。」

    明謹布置的時候,也寫了一封一封的密信。

    ————————

    明謹的猜測被驗證了,三天後,都城最快的密信來了。

    蘇太宰被人下毒,如今生死不知。

    朝野上下混亂,民間議論紛紛,矛頭直指謝遠。

    剛好邊疆傳訊回都城,謝遠帶兵離開,疑似失蹤。

    朝堂之上滿是對此事的怨憤猜疑之聲,人聲鼎沸。

    此事,明謹正在趕回都城的路上,此前她得到了同步的密信,那是監測蘇慎之的情報。

    她本來想,謝遠這次蟄伏,若非想對付朝廷,應該帶走整個烏甲軍,只是帶走精銳,說明目標沒那麼大。

    次一等的剷除目標就是滅廣陵谷,其他地方查不到,那她只能回烏靈看一看。

    可這封來自蘇慎之的密信讓她想明白了,蘇慎之,這個一直在蹦躂的對手,不管是不是她父親這麼多年來的死敵,也顯然在要剷除的目標之中,而現在蘇太宰出事,矛頭直指他。

    如果什麼也不做,絕不是他謝遠的風格。

    「蘇慎之在都城三百裡外的白岩山有人馬,怕是豢養的死士,我都能查到,怕是父親也查到了。」

    明謹打算去碰個運氣,所以她要趕回都城。

    只有這時候,她才發覺自己跟父親的較量真正開始了。

    這些年,她總在猜他到底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如今也一樣。

    她會贏嗎?

    好像總是他走在前面,讓她看著他的背影。

    或是疏遠,或是猜忌,或是憎恨,或是不復相見。

    可那些仇怨,在覆極整個謝家,覆極明容明黛等人的時候,她終究做了取捨。

    她已經失去蝶戀花,不想再失去謝家。

    或許這也是斐無道一眼就看穿塌她的根本原因吧。

    她生來不配做蝶戀花的人。

    ——————

    謝家如今局面很不好,再次於風雨中飄搖不定,但也堅守大門,將所有風雨隔絕在外,本家各房子弟嚴守規矩,絕不外出鬧騰,哪怕有慌亂,也不肯外露。

    謝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動蕩不安了。

    但以前他們都挺過來了。

    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

    只要謝遠歸家,只要謝明謹歸家。

    二房謝雋跟謝瀝全力穩住謝家人,一面著急等待外面的動靜,也是奇怪,如今朝堂還未派人前來謝家偵察,似乎是好事,但隱隱又讓人不安。

    「風雨欲來。」謝雋於閣樓登高望遠,深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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