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自珍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但所有情緒都很快便隱藏下去。

他閉上眼睛，看上去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感應。

白小志等待著。

也觀察著。

遠方的宗祠，故地的信仰，能穿透時空，無視遙遠的距離，直接傳到龔自珍這邊來嗎？

「我並沒有感受到任何陌生的信力！」

龔自珍很快便睜開了眼睛。

眸子之中什麼感情色彩都沒有。

無論是遺憾失望，還是疑惑不解，全都沒有。

平淡得，就好像一口多年沒有動靜的古井一樣。

「沒有么……」倒是白小志臉上似有一些不解，但也迅速翻了過去，「我記得，夫子是臨安人？」

「生於臨安，死於蘇州。」龔自珍對自己的這點瑣事，似乎挺清楚的。

「那，夫子知道自己在哪些地方有宗祠嗎？」

龔自珍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不太確定地說道：「臨安祖祠的話，應該有我的名字。蘇州書院那邊……就算我有點成就，也不見得能留下些什麼。那個時代，我這樣的人，實在不怎麼受重視！」

說起來，有些苦笑。

那個時代都快亂了，讀書人，哪裡還有往日的那般地位？

能去書院里當一個教習，就已經算是託了林則徐林大人的光了。

「夫子不知道，夫子留下的那些詩文思想，在後世也算是影響深遠了呢！」白小志忍不住說道，「這麼多天，夫子就沒跟那些人了解過自己身後之事？」

「死了多少年的人了，就算有血親流傳，也已經淡得不可見了，何必再去理會？」

白小志想著顧忌一下死這個字眼，特地用了身後之事。

可是龔自珍自己倒是坦然。

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故作姿態。

「我想著，派一些人去夫子的宗祠所在地，看能不能在那邊將夫子召喚過去……當然，我可能有事，無法親自操控，到時候，還請夫子多多照顧。」

白小志也並非心血來潮。

他真正心血來潮的時候，想的是把這個事情公告天下，讓那些人自發去供奉那些名人。

省時省力，還能發掘那些他們都可能漏過去的人。

何樂而不為呢？

但從心裡那一股莫名其妙的懷疑興起時，他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在確認沒有問題之前，恐怕不宜大宣旗鼓。

穩重為妙。

所以，先從文明堂裡面已經喚醒的這些下手，看看情況，然後再做後面的決策。

龔自珍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左右不會影響什麼。

甚至如果成功了，還會對自己和自己的後人都有很大的好處。

只是……

「你怎麼這麼忙？天天腳不離地的，這可不像你！」

他也察覺到奇怪了。

是實力的增長改變了白小志嗎？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實力強大了，難道不更應該讓白小志更加鹹魚嗎？

白小志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變了？變了……不好么？很多人都希望我改變吧，那我就變一變。等啥時候沒事了，再回去就好了。反正又不難……」

龔自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面具么。

他倒是能理解。

只是，難免有些苦了白小志了。

「這世界並非你一人之責任，不一定非得勉強自己，我們這些老傢伙在呢。用不著你去碰得頭破血流的……」

「哈哈，那我就謝謝夫子了！」白小志大笑了兩聲，倒是應了下來。

「不用謝，也許，這就是我們還苟延殘喘的唯一價值了吧！」龔自珍嘆了一聲。

「嗯？苟延殘喘？夫子何必這麼說？」白小志眼神亮了一些。

「只是殘魂之軀罷了，也就留下來傳法傳道罷了。真要戰上一場，若是沒有足夠的信力支持，恐怕瞬間就得破碎……」

「這麼嚴重的么……為什麼說是殘魂？難道，把你們接引去的那位前輩還分裂了你們的靈魂？」白小志瞪著眼睛，似乎要給龔自珍找一個公道。

「靈魂……」龔自珍眼神似乎有些失神，沉吟了好一會兒，他緩緩說道，「我們這樣的人，好像，好像不應該存在的……靈魂……靈魂應該去轉……」

話沒說完，龔自珍突然頭痛欲裂，他抱住了腦袋，痛苦哀嚎起來。

白小志愣了一下，隨即便看到龔自珍身上似乎有一些裂縫隱隱出現……

不，好像並不是裂縫！

好像是，鎖鏈！

一道道的黑色鎖鏈，極細，如同髮絲一樣，在龔自珍的魂體上纏繞著，貫穿著，全身，大腦，甚至是紋進了每一寸皮膚！

「怎會這樣？不，我錯了，我不應該……」龔自珍根本顧不上白小志了，直接便升騰上了天空，身上的能量沸騰了起來，在空中飛舞。

文明堂上空，一道颶風隱隱浮現，空間甚至都被波及，有些扭曲起來。

白小志知道，這並不是龔自珍弄出來的。

而是那鎖鏈！

文明堂外面，無數的人抬頭張望。

他們沒法看見精神力的波動。

但是卻能感受到空間之中的不平靜——風雲變幻，空間波動，就在文明堂上方，如同特效一般的場景！

白小志也沒有坐以待斃。

哪怕有種蚍蜉撼樹的無力感，這時也儘可能地以自己的精神力去聯繫著龔自珍，去詢問他，甚至試著去靠近那鎖鏈。

可惜，一無所得。

龔自珍，好像瘋了一樣，沒有一點回應。

那鎖鏈，更是有著極大的威能。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也依然碾碎了白小志靠近的那點精神力。

王得仁和另外幾個人也瞬間便出現在屋頂，只是臉上充滿了驚懼，就站在遠方，完全不敢靠近。

「系統，這是怎麼回事？」

白小志皺著眉頭。

只能希望系統能給出一些答案。

哪怕啟發也好。

可是，系統毫無動靜。

白小志冷笑了起來。

祖地之魂？

這麼傻的祖地之魂？

等有機會……

突然，龔自珍發瘋一樣，向著地下的遊客沖了過去。

在一邊的一個白小志不認識的人立馬喊道：「他失了陽神，在太陽之力下失控了，只能根據本能去吞噬普通人的陽氣，快阻止他！」

白小志眼睛一瞪，直接精神力便傾瀉而出，如同一張大網一樣，瞬間便網住了龔自珍。

此時的龔自珍，早已經沒有之前那副儒雅隨和的氣態，披頭散髮，瞳孔發紅，就好像一個瘋鬼一樣。

白小志皺著眉頭，剛想向後方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瞬間，天陰了下來。

在他們頭頂，有一道空間波動迅速浮現，扭曲空間。

隱隱之間，一道灰色的漩渦在空中浮現，一道道死氣，從那漩渦之中湧出。

死氣陰寒，瞬間便讓四周的溫度降了好幾度。

一道聲音似乎從那漩渦之中傳出。

「已死之人，當入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