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據研究，女性的平均壽命會比男性高，很有可能是因爲女人哭得比較多。
一些不好的情緒會在人體內產生毒素，而眼淚可以將這些毒素帶出去。
嗯，花裏胡哨的研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多哭一會，的確有利於發泄情緒。
龍雅抱着李達哭了很久，從天還微微亮，哭到了夜幕落下，李達都感覺到有些冷了，想來，龍雅也冷。
她抱着李達，也讓李達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身體也如此單薄。
比之前瘦一些了。
“你吃飯了沒？餓不餓？”
“沒吃。”
龍雅低聲說道。
她感覺很無力，只有李達的懷裏能給她一些支撐。
雖然她在情緒失控之後，現在已經差不多冷靜了，知道抱着李達不好，但她實在是太累了。
也可能是中飯就沒有吃，現在渾身都沒有力氣。
抱着李達，她就不想撒手了。
“走吧，去吃點東西。”
“嗯。”
龍雅還是鬆開了李達，但剛鬆開，身體就搖晃了一下，李達趕緊扶住了她。
“還能走麼？”
李達看着龍雅蒼白的臉，知道她的狀態特別差，也就沒再講究這些男女之防了，只要他心思純正就好了。
“沒關係。”
龍雅沒有推開李達，卻表示自己的狀態還行。
李達便扶着她到了最近的一家飯店。讓她坐下之後點了菜，又去買了兩杯奶茶過來。
“先喝口熱的，小心燙嘴。”
“謝謝。”
龍雅看着李達將吸管都插好了，便吸了一口，溫度正好，不燙嘴，暖流從喉嚨進去，一直到了胸口。
然後兩人就都沒有說話了。
李達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才好。
作爲觀望着，也只能讓人想開。
只是當事人一般是想不開的。
李達只是聽到了那一句，就知道龍雅會受到多大的打擊了。
一直以來憎恨的父親，早就死了，殺他的，卻是自己的母親。
這個案情從案發，到結束，還是挺快的。
上午有人報案，中午龍雅和龍春華就被帶走調查了，很快，案情就調查清楚了。
越是快，給龍雅帶來的打擊就越大。
如果案情沒有很清楚，龍雅就算能猜到，卻也可以逃避那個正確答案。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龍雅忽然笑着說了一句話。
“什麼事？”
李達也不知道這時候還有什麼，能讓龍雅笑出來，不過，龍雅能笑就好了。
“就是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還說不管面對什麼打擊，都不會屈服的，結果上天好像是想跟我開玩笑一樣，馬上就讓我知道，哪有這麼簡單。”
李達：“……”
這個可一點都不好笑。
李達反正是笑不出來，看着面帶微笑的龍雅，他反倒覺得對方再哭一會更好。
起碼看着踏實。
“吶，李達，你說，我對命運來說，是不是一件很好玩的玩具？”
李達：“……”
他感覺龍雅已經在崩壞的邊緣了。
或者說，已經不是邊緣了，他不拉她一下，或許真的就崩潰了。
李達覺得她其實已經很堅強了，只是這次的打擊確實太大了一點。
“能回答我嗎？我是不是很好玩的玩具？”
李達沒有說話，只是拿起了一旁的水壺，在被子裏倒了點水，然後試了一下溫度。
龍雅一直靜靜地看着李達，忽然，李達端起杯子，把裏面的水都潑在了她的臉上。
“你以爲你是誰？命運專門挑你來玩弄？”
龍雅被李達這一潑，潑得有些懵逼，連服務員都傻眼了。
臥槽，剛纔還覺得李達特別溫柔，結果李達反手就潑女孩子一臉水，有點過分了吧？
但是看兩人的樣子，應該是認識的人，李達也沒有繼續動手，也就沒有人過去阻攔，只是在一旁看熱鬧。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全天下就你最可憐，命運玩弄你，全世界都虧欠你？我告訴你，你想多了。”
“你除了長得好看一點，只是芸芸衆生中特別普通的一個人，而且，你不是最慘的。”
“看到過在街邊流浪的乞丐嗎？看到過天生聾啞的殘疾嗎？還有些因爲心善，被人欺騙拐賣的，他們哪個不比你慘，至少你現在還活的好好的，身體健康，四肢健全。”
“而且，命運就是你相信，它就存在，你不信，它就不存在。你不是世界的核心，也算不上好玩的玩具，沒有誰會特意來玩弄你，清醒點吧！”
龍雅沒有得到李達的安慰，只獲得了一頓臭罵，還有一杯溫熱的水。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李達，李達卻轉身走向了服務員，沒有理她。
龍雅不禁緊張起來，難道連李達都因爲她抱怨了兩句，就生氣了嗎？
好在李達很快又回來了，她才鬆了口氣，又可憐巴巴地看着李達。
淚眼汪汪，卻不敢說話了。
李達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也知道龍雅現在接近崩潰了，正是這樣，他纔會罵她，看能不能把她罵醒。
但看着她可憐的樣子，李達又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是過頭了。
好在她的眼神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而不是像剛纔一樣，帶着笑容，眼睛卻像是死了一樣。
服務員回來了，也端來了一盆水，裏面放着一條新買的毛巾。
剛纔李達過去就是給錢讓她去買毛巾了。
別說了，這毛巾一百一條，送一盆熱水。
李達把毛巾充分浸潤，又擰掉了多餘的水，才覆蓋在龍雅的臉上，用還算溫柔的力道給她把臉洗乾淨了，主要是擦掉李達剛潑的水。
“有時候你覺得生活很難過了，就像我剛纔潑你臉上的水。但是，這並不是熬不過去，你看，洗個臉，又變得漂漂亮亮了，至少你現在還活着，別輕易放棄希望。”
李達語重心長地說道。
他把毛巾放進了臉盆，龍雅的臉蛋也因爲熱水的浸潤，多少有了幾分血色。
“你兇我……”
李達：“……”
龍雅的眼淚到底還是流出來了。
“我已經很難過了，你還兇我！”
喂，你別跟我撒嬌啊！
李達哄女孩子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的，讓龍雅又哭了一場，總算是把她哄好了。
服務員也把水和毛巾收走了，把菜端了上來。
龍雅的心情，現在纔算是真的平靜了。
李達還是沒有和她聊案子的事情，只是忽然道：“龍昊的晚飯怎麼辦？”
“沒事，我和他說了，讓他自己在外面吃。”
“呃，他不會還不知道家裏的事情吧。”
龍雅低垂了眸子，然後纔看着李達，道：“我回家之後會告訴他的。”
“嗯。”
李達提起龍昊，是想讓龍雅記起，她還有一個弟弟需要照顧。
這樣一來，也算有一個支撐她走下去的精神支柱了。
對於案情，李達並沒有繼續追問，他只要知道，龍雅的媽媽殺了她爸，這個結果就可以了。
不過，李達忽然想起，龍春華現在是精神病，也不知道最後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精神病殺人應該不會死刑。
想到精神病，李達順着這條線往深處想，再回想起上輩子並沒有聽說這麼一件惡性事件，忽然發覺，這一切的發生，似乎跟他這隻蝴蝶有點關係。
小小的一個縣城，如果有什麼死人，殺夫，這種離奇的故事，整個縣大部分的人都會聽說，傳來傳去都不知道會有多少版本。
然而，李達以前沒聽說過，只有一種可能。
這件事沒有發生。
再反向推理一下。
龍雅父親的屍體，是因爲龍雅把房子賣了，房子新主人搞裝修，才找到了地下室，如果龍春華沒有精神病發作，龍雅肯定不會賣房子。
而龍春華如果沒有在學校看到顧流螢，也就不會病發，再追根溯源，如果不是洛冬青要表演節目，顧流螢不會在那天要來學校。
如果不是他，洛冬青也不會想要表演節目。
理順了其中的因果關係之後，李達不禁心一沉。
他一直覺得自己幫助龍雅，只是自己的善心作祟，現在看來，他哪裏是在幫助龍雅，分明是在償還自己的因果。
再想到龍昊之所以要轉學，也是因爲陳夢瑤事件，而他在陳夢瑤事件中也是重要的人物之一，上輩子同樣沒有發生這個事件。
李達其實是相信命運，相信玄學的。
雖然他讓龍雅別信，他自己其實是信的。
或許，他幫助龍雅，也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吧。
李達並沒有因爲龍雅遇到的這些事情，就將責任揹負到自己身上，覺得是自己給龍雅帶來了不幸。
並不是這樣的。
李達也是做了件好事吧。
不然的話，塵封在地下的陳平，誰來爲他鳴冤？
這大概就是命運。
李達的重生，也不是他想重生的，或許，這本來就是他和龍家人的一場緣分。
只是不知道，對龍昊和龍雅來說，到底是劫還是緣。
“李達？”
“嗯？”
龍雅的呼喚，讓李達回過了神。
“你在想什麼呢，我叫了你很久，你都沒有理我。”
“呃，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剛纔想說什麼？”
“我說你再不吃飯菜就冷了。”
“噢。”
李達開始扒拉了兩口飯，但他的心情很不平靜。
這種發現自己影響了別人的一生的感覺，讓李達的心情非常複雜。
好在李達一般狀態下都是比較理性的。
並沒有陷入哲學和玄學的牛角尖裏不可自拔。
對於想不太清楚的事情，他就不去多想了。
總之，龍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不管是出於自己對她的命運產生了干擾這種玄學想法，還是因爲人情上，不想看着龍雅走上歧途，都幫了這麼久了，也不差再來一回。
“你會開車嗎？有沒有駕照？”
李達問道。
“沒有。”
這大概就是命運和緣分吧。
“沒有的話去學，考到了駕照，我擔保給你一個工資不低的工作。”
“嗯。”
靠個人的主觀意願，也能小幅度地改變一些東西吧。
李達在此時又有了新的感悟。
說不定上次他如果沒有出手借錢給龍雅的話，龍雅去找個土豪，大概也不用賣房子了。
一切都在一念之間。
這方面的問題真的不能再想了，李達揉了揉額頭，他怕自己想的太深，然後就朝着研究玄學的方向一去不回。
龍雅並沒有問李達他擔保的工作是什麼，也沒有拒絕李達幫助的意思。
她現在也已經沒有那麼多本事可以讓她矯情了，有人願意對她伸出援手，她自然是將自己的手遞過去。
吃完飯，李達就去結賬了。
龍雅這纔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纔是大人，讓還是學生的李達請客吃飯還是有些不自在。
“走吧，今天就先回去……”
李達還在說着話，龍雅的手機便響了起來，龍雅將手機拿出來，道：“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李達點了點頭，龍雅才按下了接通鍵。
聽了一會兒，龍雅的神色才變得有些爲難。
“劉先生，能不能再考慮下，我現在沒辦法拿出這麼多錢來。”
聽到這裏，李達也起了心思，這才把耳朵湊過去。便聽到電話那頭一個聲音道：“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不過，小龍想要通融，也不是不行，不過呢，這就要看龍小姐的誠意了？”
“什麼誠意？”
龍雅還還沒聽太明白。
“唉，你讓人明說還真不好意思，說起來，小龍你也是天姿國色，我心裏其實一直挺仰慕的。”
這是什麼意思，很明顯了。
龍雅握緊了手機，深吸了一口氣，還沒說話，肩膀便被李達拍了拍。
龍雅看着李達，在李達示意要將手機拿過去的時候，就乖巧地把手機遞給了他。
“喂，你好。”
李達的聲音讓接電話的人有些意外，但聽李達的聲音還嫩，以爲是龍雅的男朋友，便將剛纔的態度稍微收斂了一些。
畢竟河蟹社會，挖牆腳的時候還是不能太張揚。
便只是驕矜地“嗯”了一聲。
“龍雅欠了你的錢麼？”
李達單刀直入，沒有拐彎抹角，直入主題。
那個劉先生便回答道：“也不能算是欠錢，我買了她的房子，她房子裏死了人，我們做生意的，就怕這種晦氣，這房子當然是要退的，而且我爲了裝修，也花了十多萬，再要賠點誤工費加精神損失，除了當初購房的本金，小龍再賠我二十萬，也沒什麼問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