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瓶遞還給韓忠,劉浪發現,這個男人的目光有些悠遠,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挺羨慕羅舟的。」韓忠突然道,並小飲了一口。
劉浪半開玩笑道:「羨慕他什麼,羨慕他長得黑?」
韓忠哈哈大笑起來,還給嗆得連連咳嗽,然後才擺了擺手道:「我羨慕那來幹嘛,不,我才不羨慕他那身黑皮呢。」
他笑了笑,蹲了下來,看著遠方道:「我羨慕他能夠跟兒子一塊生活,羨慕他的兒子健健康康的,至少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劉浪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原來老韓你.......抱歉,我...」
韓忠卻奇怪地看著他:「頭兒,你該不會想,我是在這次末日里失去孩子吧?」
劉浪咦了聲:「不是嗎?」
韓忠笑著搖頭,只是笑容看上去有些慘淡:「當然不是,我大概十幾年前吧,就已經結婚了。當時妻子給我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可我那時候啊,是個混帳...」
他端起酒瓶,又喝了口:「當時我迷上了賭,經常一賭就整天整夜的不回家。賭到家徒四壁,我每次都跟她說,這是最後一次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忍得了一時,但過了幾天,就會忍不住去賭一把。」
「有次,我在外面賭了三天三夜,債台高築,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她們母子倆。結果不敢回家,在外面游遊盪盪了兩天,才稀里糊塗地回到家。可是...」
韓忠低下頭,慘然道:「可是,她們母子已經不在了。就在我回去的前一天,債主上門逼債,她實在承受不住了,在屋子裡燒了炭...」
一滴豆大的淚珠,落到了腳下的地面上,韓忠呼出偌大一口氣:「我對不起她們母子倆,我的孩子,才剛出生了90天。他甚至還來不及叫我一場爸爸,但我更對不住的,是我的妻子。」
「我們本來是一個衚衕長大的,說青梅竹馬也不為過。她其實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男人,可她嫁給了我。她嫁給我那一天,我很高興,就像擁有了全世界。」
「我還記得,自己發過誓,要讓她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最後,卻是我親自把她送上了絕路。我就是個混帳東西,我...」
韓忠搖著頭:「我為此自殺過幾次,但都給發現,並救了回來。後來有一段時間,整個人都麻木了,被我堂哥帶去西北,他在那承包了一大片森林。我在那住了三年,在那裡,我學會怎麼當一個獵人。」
「在那裡,我放過了我自己。我知道,自己百死不能贖罪,所以我努力地活下來。我把每年的收入,留下自己生活所需外,其它的全部捐給了家鄉的孤兒院或敬老院。」
「以我妻子和孩子的名義捐贈,我不敢奢求她們原諒我。我只懇求上蒼,待我死後,能讓我跟她們在九泉之下相遇。」
「到時候,我希望她能狠狠地罵我,打我。我也對不住我那孩子,我不知道該如何補償他,他還那麼小,他什麼都不知道,我他媽真是個混帳!」
韓忠用力捂住自己的臉,從那手掌下,不斷有淚水滴下。
男人的雙肩,無聲地聳動起來。
劉浪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握著韓忠:「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我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要考慮回報。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無論什麼事,如果沒有利益,沒有報酬,我絕對不會去碰。」
「哪怕是建立這個社區基地,我最開始的想法,也只是利用你們,利用這個基地,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舒坦。」
「我一開始就已經想過,一旦發生什麼意外,我就捨棄這裡。憑我的能力,哪怕是像今天這樣的屍潮,我也有的是辦法離開,甚至帶走一小部分人。」
「我從來都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特別是那些我並不關心的人,他們的死活從來沒有放在我的心上過。」
劉浪笑了笑,道:「所以正常來說,現在我應該在準備逃亡了,從這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保存實力,低調發展,暗中壯大。」
韓忠放下了手,雙眼通紅,看著劉浪。
劉浪拿出一根香煙,點著,吹出一條灰線:「但我開始喜歡這裡,喜歡每天可以跟你們喝著酒吹牛皮,喜歡閑來就逗弄下社區里那些孩子,喜歡聽那些老爺子聊起自己年輕時的得意事,喜歡看到通水時大家欣喜的臉孔....」
「不知不覺,我好像捨不得這裡了。所以這次,我打算不逃了,就正面干它一波!」
劉浪乾笑了聲:「不過別誤會,我依舊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也沒打算為基地犧牲,如果事不可為,我還是會跑的。到時候,你們儘管罵我好了。」
韓忠也笑了起來:「這樣的話,我大概想好罵什麼了。」
劉浪奇道:「你想罵我什麼?」
韓忠站了起來,似乎剛才一通發泄后,他情緒已經穩定了:「等你跑了再說。」
劉浪搖著頭道:「賣什麼關子啊,不過算了,如果我真跑了,還管你們罵什麼。」
韓忠哈哈一笑,端起酒瓶,痛飲一口烈酒,然後遞給劉浪。
劉浪接過,用剩下的煙換過他的酒。
一個喝酒,一個抽煙。
下午三時二十七分,陽光正好。
活屍,來了!
不用望遠鏡,放眼看去,可見安順大街四周的街區。那些街道、巷子,密密麻麻,全給活屍給佔滿。在幾條街道里,在活屍的前方,有人在奔跑著。
男男女女,合共五人,被活屍追得哭爹喊娘。
他們跟活屍拉開了一段不短的距離,從幾個方向,朝安順基地跑過來。
其中一條街道,奔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喘著氣大叫:「讓我進去,快讓我進去!我知道,安順大街里有人。你們聽得到嗎?」
「快讓我進去啊!」
他已經來到安順大街前面的馬路上,扯開了喉嚨大叫:「快啊,快開門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難道你們要見死不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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