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個問題。”

    說話的是旁邊默不作聲的希拉。

    “咱們的計劃，其實從始至終，都存在一個巨大的漏洞。”前任小女皇環視一周，緩緩說道，“無論是后續的滲透暗殺行動，還是前置的刺探情報，都必須建立在某個前提之上。”

    “那就是半神羅伯特必須處于‘失蹤’狀態。”

    姑娘們頓時默然：誒，好像確實是這樣的啊。

    “一旦羅伯特歸來，希德莉法的偽裝即將不攻自破，暗殺計劃也會相應破產。”希拉質疑說道。

    那可未必。蜜兒暗想。

    首先，那位半神不會在短期內歸來，因為雪莉已經將他纏住了，就在距離這里3公里的東北處。

    其次，就算他真的歸來，希德莉法的偽裝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因為她確實是……

    當然，美狄亞和她在暗地里的計劃謀算，是不好拿出來正大光明講的，因此她也只能附和說道：

    “沒錯，所以我們一方面要做好偵查，另一方面則是加快推進速度。”蜜兒流暢而響亮地回答，“在那位半神及時趕回來之前，盡可能摧毀掉更多的諾曼哨點，削弱他們繼續北上進攻意大利加的能力。”

    希拉對此不置可否，只是將目光投向阿斯克。

    “那就這樣吧。”阿斯克最終拍板說道。

    眾人再次散去，做最后進攻前的準備。阿斯克則是私下找到了蜜兒，問她道：

    “蜜兒，你和我說實話。你和美狄亞是不是有什么在瞞著我？”

    “阿斯克。”蜜兒微微一怔，隨即再次恢復平靜，“是的。”

    事實上，由于團長自己也具備“直覺”序列，因此蜜兒早已料到他會察覺到一部分計劃，不過這也早就在她的預料當中。于是她飛快地四下掃視，然后說道：

    “這里不方便說話，請跟我來。”

    阿斯克對此啞然失笑。整片爐火島都是咱們團隊擁有的地盤，怎么就不方便說話了？不過半精靈少女帶著稚氣的臉上，神情是如此地認真且嚴肅，以至于他一時間沒了想法，仍由少女拖著他繼續向前。

    兩人來到北方的山崖邊緣，沿著開鑿好的小徑匆匆下山，最后抵達山腳邊緣的密林附近。這里的氣氛幽暗而靜謐，是絕對不會有人剛好經過的場所，于是蜜兒轉過身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就緊緊抓住了團長的手：

    “阿斯克，你聽我說。雖然你也許早就已經有所察覺，但我還是要在這里，將我的心意告訴你……”

    “我愛慕您已經很久了。”半精靈少女認真地道。

    阿斯克：………………

    “那個……”他正要開口，只聽見蜜兒語速極快地說道，語氣有些凄苦和不忿：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阿斯克。你想說我年紀還太小，并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愛情，對不對？你想說等我長大以后，會遇到真正值得愛慕的對象，對不對？”

    “可那些都是虛假的托辭，因為我的法則讓我能夠看到未來。我對您的愛是極度認真的，并沒有隨著時間而褪色。事實上，從您當初在君士坦丁堡的山間救了我開始，您的形象就已經深深烙在我的心底，再也揮之不去了。阿斯克，我……”

    半精靈少女急促地訴說道，小巧的鼻翼上甚至沁出了盈盈的細密汗珠，可見此時她的心情是多么緊張。阿斯克安靜地聽她說完，隨后安撫她道：

    “我知道了，蜜兒。”

    “既然你能夠看到未來，那么你也能看到我接下來的回答。對嗎？”他在附近找了一塊原木樁坐下，語氣輕松自然，好讓蜜兒也不要過于焦慮。

    “是的。”蜜兒坐在他旁邊的樹樁上，帶著種難過的口氣說道，“在可見的所有未來里，你都拒絕了我，說現在的你沒法給我回應和答復。”

    “嗯。”阿斯克點了點頭，“想必你也知道那是為什么。”

    “是的。”蜜兒的口氣難過地像是要哭出來般。

    既然如此，我還用多說些什么呢？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

    阿斯克沉默下來。某種程度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很渣，但這種渣是建立在無可奈何的客觀環境上的。

    他當然不可能接受蜜兒的心意，原因與她的年齡無關，而是因為他自己根本就處于一個沒法考慮成家立業的狀態下。

    距離“成為半神”“打穿青銅龍副本”“回到原來的世界”這一系列的目標，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而一旦他在這個世界留下了什么羈絆，那么回去的動力立刻就會衰竭大半。

    畢竟對于一個傳統的，重視家庭的男人來說，孝順父母和尊重妻子應當是平等的，往任何一邊偏頗都是對這個男人品格最大的羞辱。

    因此，阿斯克也不可能給至今為止，向他表白過的姑娘們以任何確切的答復，于是主動權就落到了這些姑娘們那里：要么苦苦等候，要么放棄愛情。

    這當然是更加殘酷的兩難選擇，只是阿斯克和姑娘們都沒有錯。如果真要有一個人出來被歸咎與責怪，那大概就只能是安排這離奇命運的命運之神吧。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注視著地上的影子。陽光透過密林的碎葉，在地上打出斑駁的漂亮痕跡來。過了良久，蜜兒才低聲地抱怨說道：

    “阿斯克，你真是狠心呢。”

    “非得等到那個時候，等所有人都完全喜歡上你，你再像是位趾高氣昂的商人似的，像挑選心儀的貨物一樣，從我們里頭挑選你最喜歡的姑娘嗎？”

    “呃。”阿斯克啞然無言，底氣不足地解釋道，“我真的沒有這樣的想法。”

    但如果事情真就這樣發展，我也沒辦法……

    “我知道了。”蜜兒低著頭說道，注視著自己腳上的小皮靴，“那么，其實我也可以等。”

    阿斯克聽到這句話立刻就不好了，因為罪惡感和愧疚感已經難以避免地涌上心頭，令他整個胸膛都仿佛注入水銀般沉甸甸的。

    然而半精靈少女卻沒有就此放過他。蜜兒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低聲而堅定地緩緩說道：

    “阿斯克。諾菈可以等那么多年，我也可以。”

    “就算要再等九年，也沒有關系。”

    “等你卸下那些枷鎖和重擔后歸來，我會再來找你的。把我全部的情愫和心意，都呈現在你的面前，然后等你給我最終的答復。”

    阿斯克用手捂住面頰，表示羞愧不語。半精靈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側臉，在心里幽幽補充了句：

    “……至于那些同樣在追求您的競爭者……”

    “……到時候，我們再來做最后的廝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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