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然的疑惑被白婷萱接下來的舉動打消了。

她開始一個接着一個的激活紙人傀儡。這些天來，她一有空就剪紙人，一直剪了兩百多個，剛纔被亨利殺了五十多個，又被他的法術逼迫地沒法發出新的傀儡，所以現在還剩下一百多張。

這些紙人傀儡落地之後顯化的形象不再是步兵，而是騎兵，一個個面容猙獰如厲鬼，手拿近一米五的斬砍刀，身跨雄健戰馬，氣勢無比駭人。

幾分鐘後，一支由一百多人組成的傀儡騎兵隊就出現在兩人身邊。

“不好，是召喚師，她召喚出了死靈騎士團！快阻止她！”吸血鬼騎兵隊裏立刻傳出驚呼聲。

在黑暗中世紀沒有道術的概念，任何奇異手段都會被稱作法術。白婷萱這一手傀儡術，遠遠看着，和召喚一般無二。

蝙蝠軍團迅速接近，不過不是預想中的三百多人，而是隻有一百多人。雖然都是駿馬，但戰馬的素質還是有差距的，在一陣沒命狂奔後，騎兵隊伍就出現了前後梯隊，現在衝到的一百多人的馬是最快的。

就算如此，亨利也已經大喜，他只要這些後裔替他擋住後面的追兵就行了。

蝙蝠軍團斜斜的衝過來，白婷萱鬆開了孫然的手，微笑道：“我去了，等你的好消息。”

孫然覺得此刻的白婷萱微笑很美，於女子的恬靜淡雅中夾雜着壯烈雄偉之氣，讓人一見難忘，也難於拒絕，於是他點頭：“好，我們維序者總部見！”

白婷萱此去，必定無幸，要不是因爲這是虛擬遊戲，孫然絕不會放手。

白婷萱停下腳步，指揮着傀儡騎兵隊無畏地向蝙蝠軍團的先鋒隊狂衝而去。十幾秒後，雙方撞在了一起。

蝙蝠軍團的騎兵都是吸血鬼，身體素質極高，傀儡騎兵卻只是零級的道術罷了。這麼一撞擊，道術立刻被破，化作了破碎的紙片。

但是，騎兵雖強，他們的馬卻是凡馬，面對這外貌雄奇，氣勢非凡猶如死靈騎士的傀儡騎兵們，有許多馬就被驚了，根本不受騎兵掌控。

現在可是在戰陣之中，場面非常混亂。馬一受驚，馬上的騎兵就遭殃了，許多吸血鬼落馬，被馬蹄踩了個七葷八素，雖然他們身體素質極佳，不至於被踩死，但一個重傷的結果是跑不掉的。

不管如何，白婷萱的傀儡騎兵隊成功地爲孫然拖住了對手，贏得了時間。

孫然安然無恙地越過吸血鬼騎兵隊，繼續追趕破壞者。

跑了一會兒，孫然心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傀儡騎兵隊已經被徹底擊破。一身白衣的白婷萱正孤獨地面對着吸血鬼的鐵騎洪流，見孫然回頭，眉眼一彎，給了他一個明媚的微笑。

一個看似騎兵隊長的吸血鬼騎士發現了白婷萱，他手中長刀一揮，大吼道：“殺，殺了這個邪惡的召喚法師！”

鐵流滾滾而過，將渺小的白衣女子淹沒其中。

就算知道這是虛擬遊戲，孫然的心還是被狠狠震了一下，回過頭，望向了前方不足百米的破壞者。

不管如何，這個對手死定了。

亨利滿身是傷，腦袋都有些迷糊了，根本沒發現身後的動靜，他越過了騎兵隊，自以爲安全，呼一口氣，轉回頭想看看身後追兵的下場。

沒成想回頭一看，就發現他最忌憚的對手竟然還跟在他身後，而前來援護他的騎兵隊竟然被他甩到身後去了。

亨利心中大駭，顧不得去想原因，更顧不得去和自己的援兵匯合，也不敢擅自轉彎，使出吃奶的力氣，繼續向多瑙河方向狂奔而去。

孫然緊跟其後。

兩人一追一逃，很快又將蝙蝠軍團遠遠地甩在身後，又過了一會兒，前方空氣水汽漸濃，一江碧波出現在前方。

他們進入一路跑到了多瑙河。

在黑暗中世紀，無論是是奧斯曼帝國的首都還是瓦拉其亞公國的首府，離多瑙河都不遠。

多瑙河流域中商業非常發達，河中來往的商船多如牛毛。

此時科技還不發達，造不了大船，所以河裏一般都是雙桅甚至單桅的小船，而且大多都是平底船，雖然載貨能力不錯，但速度就不行了，以至於沿河行船成了一件枯燥至極的事情。

但今天卻出現了不同。

一艘準備靠岸卸貨的貨船上的水手發現了異常。

他站在船頭，一手揮着髒兮兮泛着油光的皮帽子，一手指着岸邊，大喊起來：“快看岸邊，有騎兵隊！哦，不，看那兩個人。上帝啊，人怎麼可能跑這麼快！”

船上的人都向岸邊看去，果真看到遠處煙塵滾滾，一支數目至少在百人以上騎兵隊伍正向海岸邊衝刺而來。

貨船的船長嚇的急忙下命令：“轉舵，快轉舵，快划槳，停止靠岸！”

這個時候靠岸就是找死。

水手們一陣手忙腳亂，等笨拙的貨船好不容易轉過方向，岸上的騎兵隊又接近了許多。

之前那個水手口中說的跑的飛快的人也被更多水手看見了。

在狂奔的騎兵隊前方的數百米處，果真有兩個不起眼的黑點在高速移動，真正是快逾奔馬。

於是，一船的人，哦不，應該是多瑙河上看到這一切的水手們都開始向自己信仰的神明尋求心靈安慰。

“哦，上帝，這不是真的！”這是基（）督教的，不管是天（）主教還是路德新教的，都這麼喊。

“安拉真主啊。”這是穆（）斯林。

在所有人的驚歎中，兩個黑點已經衝到了海岸邊，正是孫然和破壞者亨利。

亨利氣喘吁吁，雖然速度不減，但看着滿臉的疲倦，身上的血影也變得十分黯淡。他仍舊努力奔跑着，想法很簡單，就算最終沒法逃脫，也要將這個可怕的維序者拖在身後，不讓他有機會去老大那邊。

孫然的速度也一直保持在最高水平，臉上也有一絲倦意，不是跑的，而是使用法術累的。

他雖然再虛擬世界裏呼風喚雨，但到底是人而不是神。從進入吸血鬼洞穴開始到現在，全由他來主導，法術也不知道施放了多少個，就算精神再強大，也是有限度的。

不過他只是有些疲累而已，亨利卻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比他慘多了。

看着前方出現了多瑙河的碧波，亨利心中叫苦不迭，身後這傢伙怎麼這麼難纏呢。他的蝙蝠軍團怎麼這麼沒用，怎麼就一直追不上來呢？

悲劇啊。

這麼想着，他離多瑙河已經不足十米，眼看就要入河，亨利拼了老命，使出了最後的力氣。他身上有些黯淡的紅色血光猛地一震，變得有些刺目，然後他的身形就變的輕飄飄起來，如一片羽毛一樣，跑動之時，竟是點塵不驚。

他就這麼直直地跑進了多瑙河，然後就在河面之上繼續狂奔，水面最多隻沒到他的腳踝，竟然是踏波而行！

奔跑之時，亨利忍不住心中得意：“我這一手可是用來逃命的真正底牌，我就不信你還能追上來，等我過了河就安全了。”

這個想法剛剛從腦海中浮起，他就發覺身後傳來了陣陣寒意，回頭一看，心中頓時忍不住再次罵娘。

身後的法師竟也奔入了河中，他的手段更簡單，直接凝水成冰，然後踏冰而行，一路奔來，水面上硬是多了一條白色的冰路。

岸上的蝙蝠軍團見主人有危險，紛紛拋棄戰馬，不顧一切地跳入海中，瘋了一般游泳追趕。

這一幕看的多瑙河上的水手們驚呼連連，都是不敢置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只覺今日發生的事實在是離奇，就跟傳奇小說的一般。

另一邊，空間站裏的郝強有些坐不住了，他聯繫孫然：“快把那個破壞者殺了，別讓更多人發現你們。”

戰鬥影響太大了，這不是遊戲公司想要看到的局面。因爲玩家們是來體驗原汁原味的中世紀文化的，可不是來看開外掛的傢伙表演的，等他們退出遊戲，搞不好就會投訴。

孫然趁着數據連接還在，趕忙問道：“紅玫瑰和荊軻戰況如何？”紅玫瑰是藍欣的代號。

“對手很強，正在周旋。”回覆很快就到。

孫然心中一緊，急忙問道：“對手很強？”

這不應該啊，如果前方這個就是吸血鬼首領的話，那以荊軻和藍欣的戰力，應該能很快解決對手纔對的，除非。。。。。。除非前面這個不是破壞者首領。

這個念頭在孫然腦海中一閃而過，管理員回覆也到了：“很強，比你追的這個強。你快點殺了他，然後去支援他們。”

這句話足夠讓孫然判斷形勢，藍欣需要支援，那麼她應該處在極度的劣勢，以至於讓管理員判定他們不可能贏得戰鬥。

想到這裏，孫然觀察周圍的情況，見四面都是寬闊的水面，周圍一百米水域內一個人都沒有，而破壞者在水面上的移動速度也不算快，和常人在地面全力奔跑的速度還要慢一些。這讓他心中一亮，知道此時正是發招斃敵的好機會。

孫然不再猶豫，決定就在這河面上解決戰鬥。

他看了眼前方奔跑的對手，長呼口氣，低聲念起咒語，開始釋放大威力法術，同時一心二用，法杖連揮，冰旋刃不斷向對方削去。

亨利此時身在河面，身體敏捷度大打折扣，根本無法躲閃。

“完了！”亨利心中大叫。

生死關頭，他的應變也是了得，念頭一閃，竟生出急智，使盡全力鑽入河水之中，然後迅速往下潛。

在河底裏有河水保護，對法術衝擊力有極大的緩衝作用，能大大削弱冰旋刃的威力。

這麼一想，亨利乾脆死命往深水區潛去。

他是吸血鬼，身體特殊，對窒息的耐受度要比普通人類高上幾倍，在水裏有優勢。發現了這一點，亨利心中忽然一喜，又生出一絲勝利希望。

今天，他是被身後維序者逼得手段盡出，前所未有的狼狽不堪，是個人心中都有火氣，一旦發現有還擊的機會，絕不會放過。

你追了我這麼久，這一回，我要讓你瞧瞧我的厲害！這是亨利心中的想法。他潛到了河底，一動不動，準備以逸待勞，等對方追入水中後就來個回馬槍。

他卻不知道，孫然早已經開啓了火眼金睛的透視能力，透過河水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了眼中。孫然輕易地猜到了對手的想法，嘴角升起嘲弄的笑容。

嘿嘿，你以爲我只會冰旋刃不成，還在水裏面傻等着要給我來回馬槍。真是自尋死路！

他站在多瑙河上，法杖尖端正對着河水，口中繼續念着咒語。

此刻，另一邊的戰鬥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緊急情況，孫然沒時間和這吸血鬼周旋了，也顧不得高調低調了。此時第一要務是完成這單委託，拿到酬金。所以他準備發動一個強力法術，一舉解決戰鬥。

咒語很長，但孫然已經看透了破壞者的想法，並不擔心對手會出水反擊。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前三十秒內，亨利在河底等待孫然入水追殺，然後好動手反擊。他躲在深水區，無法看到水面的情況，只是耐心地潛伏着。

又過三十秒，亨利心中有些煩躁，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當第三個三十秒快結束的時候，亨利終於察覺到不對，放棄了反擊，準備離開。

從頭到尾，他都沒想過沖上河面和對方爭鋒，他之前已經被孫然打的沒了心氣，他心中認爲，正面交鋒的話，他不可能會贏，所以白白錯失了機會。

已經晚了，孫然法杖一下點在了河面之上，口中輕聲念道：“冰封。”

冰封，原住民四級法術，法術釋放之後，半徑一百米內的任何水源都會化作冰形態，足足花費了孫然近一百秒時間才得以成功釋放。

對現在只有二級權限的孫然來說，四級法術是個戰略法術，實時戰鬥中很難起作用，因爲一百秒的施法速度實在太長了，就算使用延時施法技巧，這麼長時間集中注意力調動數據，也累得慌。

孫然之所以用這法術，是因爲他已經摸清對方心理，確定水下的破壞者在一分鐘內遊不出一百米距離，而且也不敢跳出水來偷襲他。

刺目的白光飛散開來，一下將方圓白米內的河水立體地籠罩在內，然後白光猛烈一閃，白光所至之處，河水全數化作寒冰。

亨利猛力掙扎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周圍所有都化作了堅冰，溫度也越來越冷。

“怎麼會這樣？這是什麼法術，怎麼會這麼可怕？”

在失去身體控制權，即將被踢出遊戲的的最後一刻，亨利看到了冰面上對手的眼神，冷靜，淡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他心中升起明悟：原來我從頭到尾的行動都被對方掌握着，自己根本就是對手手裏的一隻螞蚱，無論怎麼蹦躂，都不可能逃出生天，最多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區別。

寒冰飛快延伸，到了游泳而來的吸血鬼騎兵身前，堪堪止住，沒有殺傷任何一個普通玩家。

這些蝙蝠軍團的吸血鬼們都被這強力至極的法術驚呆了，蒙了一會兒，有人尖叫起來：“快跑，前面那個是聖法師！”

在黑暗中世界，面對強大到無法對抗的法師，就會冠以‘聖法師’的稱號，以示謙卑的敬畏。

對手一個法術之下，多瑙河都爲之斷流，這種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蝙蝠軍團士氣崩潰，拼了老命，哭爹喊娘地向河岸游回去。

寒冰實在是太顯眼了，這裏是多瑙河下游，天氣溫暖，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事，這讓周圍來來往往商船乘客驚駭莫名。

這件離奇詭異的事，被記錄進了黑暗中世界的歷史之中，成爲一個難解的歷史謎團，讓後世的歷史學家們爭了個不亦樂乎。

當然，這和孫然沒關係。

他蹲下身，透過透明的冰層望進去，就看見十幾米深的地方，一個人影被凍在那裏，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同時，孫然腦海中響起了遊戲管理員急促的聲音。

“破壞者首領正在瓦拉其亞荒原上，距離伊斯坦布爾只剩下三十公里，腿部受傷。荊軻已經被殺，紅玫瑰受傷，但仍在周旋，你快去支援。”

孫然一笑，神態依舊平靜，開口問道：“荊軻的屍體毀損嚴重嗎？大腦有沒有受傷？”

這麼趕過去肯定是來不及了，只能通過奪舍。

“荊軻半個身體被炸沒了，但大腦無損。嗯？你是想借他身體重生，但這具身體恐怕沒法發揮作用，而且你重生過去，也沒有武器啊。”

孫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我不是武者，靠的是腦子，讓我過去吧，我會扭轉局面的。”

空間站裏，郝強眉頭一皺，覺得這個玫瑰樹的語氣實在是自信地過了頭，反正讓人聽了心裏就是不爽。不過情緒歸情緒，工作歸工作，郝強仍舊說道：“我想知道你哪來的自信？”

孫然笑，反問道：“那你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郝強沉默片刻，只能同意：“那好，你先退出，我立刻送你過去。”

‘明智的選擇。’孫然在心裏說道，然後他就調轉法杖，指向自己的胸口，念起了爆炎咒語。

十秒後，冰山上出現一個明黃色的大火球，火球消失後，孫然的維序者身體被燒成了灰燼，隨風飄散，只留下一個撲朔迷離的傳說，久久地流傳在多瑙河流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