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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賊 - 第134章 誰贊成,誰反對(二)字體大小: A+
     

    “子山,你說友學搞出來的這個東西,真能管用?”

    衙堂一側的公房裏,濮陽闓眉頭緊皺,似有些擔心的看着步騭。

    眼中,有一絲絲不滿,又帶着一絲絲的憂慮。

    步騭喝了一口水,搖了搖頭。“這東西還真不好說。

    乍聽之下,似乎荒謬,但如果細想,又好像有道理。我不擔心這東西會不會管用,只擔心這件事,能不能推行。如果能夠推行起來的話,說不定能產生作用;但問題是,那些商蠢子,會同意嗎?友學的年紀還是有點小,能不能鎮住那些人,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啊!”

    濮陽闓起身,走出公房。

    站在門廊之上,負手眺塑天邊殘陽,陷入了沉思之中。華燈初照,北集市經過數日蕭條,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飛揚閣是陳昇的產業,如今爲官府所有。經過幾天整頓之後,飛

    揚閣重新開張。不過和早先飛揚閣魚龍混雜的場面相比,新開張的飛揚閣,有着明顯的不同。首先,館內整頓之後,變得寬敞許多,而清靜許多。蒲席食案的擺放,井然有序,每一張食案的間距,比之早先拉大,中間還設有簡易的屏風。這樣一來,即便是有人吵鬧,也不會影響到其他的客人。

    可以說,飛揚閣新的佈局,更爲體貼,更人性化。

    但,這裏可不再是原先什麼人都能進來的普通酒樓。它搖身一變,似乎成了一個高尚之所。

    各種的侍者,全都換上了嶄新統一的服裝,顯得更加規範。

    走進飛揚閣後,撲面而來的,不再是喧囂吵鬧,而是一種雅緻,一種韻味。正中央修建了一個池子,水池中間則是一座涼亭。有歌姬舞女在涼亭中表演,即不打攪客人,又能讓客人們,感受到一種儒雅之氣。整體而言,飛揚閣並沒有大興土木,卻與早先,截然兩個味道。金市的黃掌櫃不由得發出感嘆,“馬公,這纔是我等應該來的地方。”

    馬掌櫃也連連點頭,“想當初陳昇經營此地,不過是一羣粗鄙之人所居之所。如今這飛揚閣,可算得上海西翹楚,已截然兩樣。不過,我估計在這裏吃酒,所需花費恐怕不會少吧。”

    他看向那領路的侍者,認出這侍者,居然是早先陳昇家中的僕人。

    侍者連忙回答:“回馬老爺的話,鄧縣令有命,飛揚閣不會對外開放,只有本地會員,才能入內。”

    “會員?”

    這可是一個全新的名詞。

    侍者說:“正是。”

    “那這個會員……怎麼獲得?需幾多錢財?”黃掌櫃頗有些看不上馬掌櫃,便走上前問道。

    “這個會員,不是說交錢就可以。

    首先,成爲會員必須要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必須經由里長呈報,而後官府審批後方有資格。”

    “啊?這麼麻煩?”

    馬掌櫃搖搖頭,露出一副不屑之色,“誰願受這等繁瑣。”

    “這是身份!”侍者回答:“是身份的象徵。”

    臉上同樣浮現出不屑之色,令馬掌櫃好生尷尬。

    “整個海西能有多少人獲得這身份?老爺們將來談生意,帶着客人往這邊一坐,那本身就是一種地位的象徵。馬老爺,這可不是什麼繁瑣!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得到的榮耀……”

    那言下之意,你這等人,還不一定能有資格呢。

    黃掌櫃頓時樂了,連連點頭,“說的好,這身份地位,拿錢買不來。”

    自古以來,商人的地位不高,更被人稱之爲五蠢之一。

    哪怕再有錢,也不一定能得人待見。而對於這些商人來說,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和重視,無疑是一種榮耀。就像侍者說的那樣,這東西可不是有錢就能夠得來!沒錯,日後和人交易,帶着那些人往這邊一坐,那就是身份,就是地位,就會顯得與衆不同,就會倍有面子。

    恩,回頭我就去找里長商量此事……

    同樣的事情,隨着時間的推移,不斷重複發生。

    池中涼亭裏的樂伎,撫琴奏樂,爲飛揚閣平添幾分韻味。

    登二層樓臺,今人頓感耳目一新。

    空蕩蕩的大廳,正中間一個主位,兩邊排列食案蒲席。

    “老爺們將來商量事情,就可以在這裏用飯。

    樓下不會驚猶樓上,更不需耍擔心,有人來打攪……請老爺們入座,公子很快就會過來。”

    馬掌櫃等人戰戰兢兢坐下,環視四周。

    這二層的氣氛,和一層明顯不同。

    一側《大風歌》橫匾懸於正牆上,龍飛鳳舞,功力卓然。

    這大風歌,正是鄧稷在廣陵縣,從陳珪手中求來。大風起兮雲飛揚!到正合了飛揚閣之名。

    “諸位,你們說曹公子召見我們,究竟想說什麼事情?”

    “我說馬公啊,你這不是瞎問嗎?咱們誰也沒和曹公子說過話,連王先生都沒有見到曹公子,怎可能知道是什麼事情?不過呢,我估計這位曹公子,傲的緊!以前王先生拜訪鄧縣令的時候,鄧縣令還親自接見。而這一次,王先生送禮過去,禮留下了,曹公子見都不見。

    待會兒,大家都留點小心,言語間多注意些,別開罪了曹公子,那可就麻煩了……”

    說話的是木作行的潘勇潘掌櫃,個頭不高,圓圓的臉,矮矮胖胖,看上去讓人覺得很親切。

    但克不要因爲他長得親切就小覷了他。

    潘勇手裏握有北集市最大的木作商行,據說和海賊盜匪,也有聯絡,負責爲那些人銷贓。

    其實,北集市有頭有臉的商人,底子都不太乾淨。

    只不過在表面上,還算是人模狗樣……

    “潘公,你這不是廢證嗎?”黃掌櫃不以爲然道:“今兒大家坐在這裏,誰又會得罪曹公子?”

    “姓黃的,我也是好心好意提醒,你幹嘛口出不遜。”

    “我就是聽不慣你廢話。”

    眼見着雙方就要起了爭執,忽聽樓下有人高聲喊道:“曹公子到!”

    那人的嗓門極爲洪亮,頓時壓住了樓上衆人的爭吵聲。與此同時,原本回蕩在樓下的優雅琴聲,戛然而止。坐在樓上,可以清楚的聽到樓下馬蹄聲響。緊跟着,步履聲傳來,不是一個人,而是許多人行進。但若不仔細聽的話,許多人還以爲,那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整齊,而一致!

    曹朋一身黑色棉服大袍,要下白玉帶,上面懸掛一隻深紫色香囊。

    腳下一雙白底黑麪的文履,衣袂飄然,登上飛揚閣。在他身後,則有典滿和許儀兩人,虎背熊腰,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三人登樓之後,樓上衆人紛紛起身,一臉的諛笑之色。

    看着眼前這些人,曹朋心裏突然生出奇怪的感受。

    一年前,他還是個病臥牀榻,氣息奄奄的窮小子;可一年之後,他已然成爲海西縣的衙內。

    這身份上的變化,讓曹朋恍若夢中。

    深吸一口氣,他朝着衆人點點頭,徑自走向了主位。

    典滿和許儀在曹朋身後,和曹朋一起,分坐主位兩邊。隨即,十名壯漢登上了酒樓,兩個人站在樓梯口、其餘八人,則分列兩旁。一個個都是膀闊腰圓,並且全鬱佩戴有兵器……

    這十個壯漢,都是許家的家將。

    往那裏一站,就透着一股剽悍之氣。

    “曹公子,在下是金市黃整。”

    “小人木作行潘勇。”

    “小人布莊馬濤。”

    “……”

    賈人們,紛紛起身,弓着腰,與曹朋見禮。

    曹朋面無表情,一一點頭回禮。

    沒錯,他年紀小!

    可越如此,這架子就越要擺起來。

    這都是幫老油子,給他們一點好臉色,就會蹬鼻子上臉。

    有的時候,必要的沉默,比千言萬語都有用。曹朋很清楚這個道理,而且他也不需要和這些人客套。換做鄧稷,可能還要有場面上的計較。但曹朋不需要頑慮,他現在充當的,就是海西第一衙內的身份。而且還是個實權衙內,手握海西兵權……雖說,他手裏不足二百人。

    “諸位都是老海西了,也是這海西縣,有頭有臉的人物。”

    曹朋慢條斯理的開口,賈人們立刻止住的話語。

    “大家都看一下,人都到齊了沒。”

    “到齊了,都到齊了!”

    “那好,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不得再上來。”

    曹朋話音剛落,就聽樓下噔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一箇中年男子氣喘吁吁的跑上來,大冷的天,他出了一頭的汗,一邊跑,一邊連連拱手。

    “對不住,對不住,葉某來遲,來遲一步,還望海涵。”

    “這位是……”

    曹朋一蹙眉,慢聲慢氣的問道。

    “啊,小人是米市葉倍,店裏耽擱了一些事情,以至於來晚了,還請曹公子海涵。”

    說話間,這葉倍就要坐下來。

    許儀臉一沉,一擺手,兩個壯漢上來,就把葉倍面前的食案搬走。

    “葉掌櫃,你何時出的門?”

    葉倍看着空蕩蕩的身前,聽曹朋發問,不由得一哆嗦。

    “小人……”

    “黃掌櫃是吧。”

    “小人在!”

    “你什麼時候出的門呢?”

    “回公子的話,小人得知公子設宴,故而午後就關了門市。晡時後便出了門,酉時便抵達。”

    “馬掌櫃呢?”

    “哦,小人和黃公差不多,都是酉時前抵達。”

    曹朋笑了,“葉掌櫃,你看黃掌櫃和馬掌櫃,還有在座的所有人,酉時之前偵來了。某家也是在酉時抵達,偏你遲到,最後一個過來……既然你這麼忙,那就回去吧,我們都很清閒。”

    “是啊,是啊,這時候,哪有什麼生意?”

    一羣賈人連忙迴應,全然不理葉倍哀求的眼神。

    “曹公子,小人……”

    “你給我住嘴!”曹朋聲音陡然拔高,“當初鄧縣令請你吃酒,你沒有來;如今我請你吃酒,你又姍姍來遲。莫不成,在座諸公都比不得你高貴?你一個小小米蠢子,好大的排場。”

    曹朋的臉色,陰沉沉的。

    即便是有人想爲葉倍求情,也不由得嚥了口唾沫,乖乖的閉上嘴巴。

    “既然你看不起大家,那這裏也就沒有你的位子……來人,把這米蠢子給我趕出去。”

    “喏!”

    兩個壯漢上前,不由分說,架起葉倍就走。

    “馬公,黃公,我冤枉啊……”

    不等葉倍說完,家將就把他帶到了樓梯口,往下一扔。

    葉倍慘叫着,從樓梯上滾了下去。而酒樓上,此時卻是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臉色,慘白如紙。

    “我這個人,脾氣不好!”

    曹朋沒有喝酒,而是倒了一碗水,潤了潤喉嚨。

    他看着在座的商賈,臉色一變,頓時笑容滿面,“有些事,鄧縣令能忍,我卻忍不得…可能你們會有人說,你不過是鄧縣令的妻弟,架子居然比鄧縣令還大,脾氣比鄧縣令還壞?”

    “啊,不敢,不敢!”

    “呵呵,聽我說完。”曹朋說:“我想說的是,我就這性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對我不敬,我讓他家破人亡。大丈夫就應該快意恩仇,那來得那許多的規矩?二哥,三哥,我說的可對?”

    許儀典滿連連點頭,“不錯,大丈夫正當如此。”

    “葉掌櫃不給我面子,就是不給鄧縣令面子,就是不給陳太守面子,就是不給朝廷面子!”

    商賈們不約而同嚥了口唾沫:你丵他媽的纔是最不講理!

    這大帽子扣得,那叫一個狠啊……

    什麼叫不給朝廷面子?

    不給朝廷面子,那不就是等於造反嗎?

    “葉掌櫃的米行,我看沒必要再留下了!”曹朋手指輕輕敲擊食案,目光炯炯,環觀衆人。

    這小子,還真是趕盡殺絕啊!

    “黃掌櫃!”

    “啊,小人在。”

    黃掌櫃聽到曹朋喚他,嚇得一個激靈,立刻出來,匍匐在地。

    曹朋卻好像沒有看見一樣,自顧自喝了一口水,“過去三年裏,葉掌櫃在海西發了大財,賺了很多錢。有道是,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我覺得這句話說的不對!我們做人,要有感思之心。一粥一飯固然要思來處不易,可若沒有朝廷,何來粥飯?”

    “那是,那是……”

    “可葉掌櫃在過去三年裏,卻沒有向朝廷交納半點賦稅!”

    “這個……”

    “所以我認爲,這等逃稅行爲,理應受到重罰!”曹朋的臉色柔和許多,看着黃掌櫃說道:“黃掌櫃,如果我讓你來接手葉掌櫃的米行,你又會怎麼做呢?”

    當曹朋說到賦稅問題的時候,在座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黃掌櫃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面如人色。要知道,過去三年裏,海西連縣衙都沒有,哪去交賦稅呢?倒是平安錢交了不少,但都是交給了陳昇,而不是繳納給朝廷。可曹朋後面一句話,令黃掌櫃頓時喜出望外。他吃驚的擡起頭,看着曹朋,而其他人,則用羨慕的目光,看着他。

    “小人必竭力爲朝廷效勞。”

    大悲大喜,轉換的太快,以至於黃掌櫃如墮夢中。

    曹朋滿意的點頭,“我要的,就是黃掌櫃這個態度!”

    說着話,他拍了拍手,“胡班,把東西都拿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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