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什麼野心勃勃的女孩子，所以心願總是很容易達成的，每天都能早早的起牀忙着並不繁瑣的家務，然後全心全意的製作自己的牙刷，心情好的時候在輕輕哼唱幾首古怪而優美的調子，便已經滿足了。

要說心裏頭唯一的奢望，便是終有一天自己的弟弟能夠把自己接回家，然後開開心心的過幾天。

至於之後，自己應該還是會回來的吧。

畢竟，相比較那個陌生的家，自己的所有記憶，都發生在這裏啊，快樂的，不快樂，傷心的，高興的。

小男孩去學堂教授一羣孩子進學去了，所以心裏頭的那些遺憾也就煙消雲散了，只是，卻多了許些擔心，他這般把時間都花在了學堂，花在了一羣小孩子身上，那他自己的學業該怎麼半？

明年八月份的考舉，還有希望嗎？

總會有辦法的吧，他那麼聰明，心裏頭這般想的時候，趙霜便覺得自己有些自私，自欺欺人。

他是爲了自己纔去學堂的吧！

門口突然探過的腦袋讓趙霜心裏頭猛然一驚，隨後便覺得全身汗毛炸起，制牙刷的手都在顫抖。

他們爲什麼會來這裏？是來偷偷看自己的吧，以前他們也這麼做過，只是自己沒有察覺到罷了，就如同自己以前也這般偷偷的看望過他們一樣。

所以，就這般靜靜的坐着就好了吧，畢竟他們應該不希望自己發現他們，或許只是看上兩眼，便會離開了吧。

這般想來，趙霜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只是雙手一直顫抖不停，心思卻也是亂七八糟的，根本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漠然，眼角再次瞥向門口時，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趙霜的身形便立刻僵住了。

不應該啊，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學堂裏讀書嗎？爲什麼會在這裏？

心裏頭便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將手裏的牙刷放在一旁，趙霜便飛快的起身，特意看了一下堂屋，老太太在屋裏做些針線活，老頭出去轉悠了，院子裏也沒有什麼人。

確定不會有人發現什麼，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的張霞便快步走到門面，然後果然便發現了他們。

一對略顯拘謹的中年夫婦，還有一個雙眼通紅的小男孩。

在看到那對夫婦的瞬間，趙霜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恨嗎？應該是恨吧，畢竟當年是他們拋棄了自己，讓自己一個人承受了那般的孤獨和傷害。

可在看到那對夫婦略顯蒼老的神色，臉上佈滿的風霜，以及在見到自己時的拘謹，那所謂的恨，也便漸漸遠去了吧。

第一次這般和他們正面相對那，雖說這之前雙方都在背地裏偷偷的看過彼此，可那畢竟是偷偷的，雙方並沒有任何照面。

而現在，這般彼此相視，卻是第一次吧，至少在自己的印象中是第一次。

“李飛這小子在課堂上不聽話被小先生趕回家了，你看，你看看能不能……！”

說話是那婦人，自己應該叫做孃親的人，只是……，爲什麼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心裏頭卻沒有太多的波瀾那！

果然，他們是爲了小男孩而來的，也是，如果不是爲了他，他們又怎麼會這般低三下四的找上門來。

心裏頭甚至一瞬間生出了對小男孩的怨恨，是他搶走了自己的一切，不過這股小小的怨恨來的快，去的更快，在看到那小男孩腫起的小手和通紅的眼睛時，趙霜的心思便瞬間軟化了。

小男孩說過，等他長大了，還要接自己回家那，又怎麼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身上，況且，這個小孩子還是自己的親弟弟。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哭什麼哭，沒出息！”突然就想到了那個時候的他，那時他也這般大小，被他三叔拿着小木棍狠狠的敲在手心上的時候，他非但沒有哭，反而在笑。

是吧，那時，他的確是笑着從三哥手裏接過書籍，然後一個人跑回家細細的研讀的吧。

拉着小男孩的手，張霞便朝着學堂走去，那中年夫婦就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後。

只是僅僅攥着小孩子的手，不需要詢問爲什麼會被先生打，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做了什麼淘神的事情，不然先生哪有把學子趕出學堂的道理。

“知道嗎？你們小先生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捱過打，手上也是被狠狠敲了三棍子，整個小手都腫的像是小饅頭，一連半月才消腫，那時候你們先生甚至都不能拿筷子，因爲左右手都捱了板子，或許你不懂，他捱了那麼多板子，只是爲了能夠進學堂，他可沒有你這般舒服，家裏人什麼都給你安排的妥妥當當的，你只要穿上新衣，然後安安心心的來學堂上課就行了，而他爲了一個進學的名額，就要拼的頭破血流，所以，和你們小先生比起來，你是幸運的！”

路上的時候，張霞便這般輕聲的說這，也不需要安慰什麼，如果這般就把小男孩嚇倒了，那也好，省的自己還抱着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先生也捱過板子？”似乎很不可思議，小男孩實在想象不出來，那般厲害的先生居然也會挨板子。

“當然，你們先生並不是什麼神童，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記得他剛剛讀書的時候，一篇文章怎麼都背不出來，哦，那篇文章你們應該已經學過了，就是百家姓，就是這篇文章，你們家先生背了一天，可仍然磕磕絆絆，然後爲了把文字背出來，晚上的時候便點了油燈，看了一晚上的書，第二天醒來兩隻眼睛很嚇人，通紅通紅的，可就這，他還是花費了好幾天才背完，你用多久背出來的？”

牽着小男孩的手，趙霜滿臉好奇的問道。

“一個星期吧，或許在多一點點，恩，就用了一個星期多一點點就會了！”似乎說到了得意之處，小男孩的小臉上帶着許些驕傲的神色。

“恩，只是比你們先生差一點，不過你們先生耍賴了，他白天晚上都在背，我敢打賭，你晚上肯定沒有用功，你要是晚上也向他那般，肯定比他還早就能背出來。”

等來到了學堂附近，就聽到從學堂裏傳來的陣陣朗讀聲，一大羣孩子‘人之初，性本善。’的在那裏背誦文章，聲音很是動人。

“向先生認個錯，然後就回去吧！”輕輕蹲下身，然後幫小男孩擦了擦他臉上還沒有乾的淚痕，張霞笑道：

“進了學堂，你可能會發現你們家先生對你的要求比其他同窗要高，別人即便不會背書，即便寫錯了文章，你們家先生可能最多就是教導兩句，可如果是你不會背誦，敢寫錯文章，你們家先生卻還會用小木棍敲你，而且比這次還要重，可姐姐卻要告訴你，如果你還想着有一天接七姐姐還要小姐姐回家，就必須要挺過去，必要要比其他同窗付出更多的努力，不要覺得你們先生對你不公，或者故意針對你，告訴你，等你長大，在回首時，你便會感謝你家先生今日種種。”

“去吧，擡頭挺胸，朝前看，不要在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