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庫，那輛瑪莎拉蒂暫時是開不了了，真皮座椅上盡是男女歡愛過後的痕跡。
將凱迪拉克開出來，葉小北躊躇了一秒，伸手打開了後面的門。
駕駛座上傳來宋邵霆低沉卻不容人抗拒的聲音，“我可不是你的司機。”
他雖然服了軟，跟她認了錯，可某些方面，他總是強勢得令人髮指。
葉小北“砰”一聲關上門，略帶脾氣地坐到了前面的副駕駛。
一上車，宋邵霆就把猴子玩偶塞到了她懷中，見她沒有主動系安全帶，又傾身幫她扯過來，“咔噠”一下扣好。
兩個人的身體貼得很近，讓葉小北心裏一陣陣地不舒服。
他卻當她只是害羞了，還是第一次和她在車裏做，儘管過程並不美好，他調侃着說：“又不是沒近距離碰過，突然間不習慣了麼？”
“……”
一路上，小小葉熱鬧的小嘴兒就沒停過，沿途給介紹着澳門的旅遊勝地。
“看啊，那個是澳門塔耶，傳說中和戀人一起從上面跳下來，就是勇敢愛情的象徵哦，爹地你什麼時候也帶媽咪去跳一跳啊？吼吼，媽咪你會恐高高麼？”
“……”葉小北還是一個人很安靜，撐着手臂看着外面的景色。
也不知道小玩偶會不會有無聊這種情緒，說出的梗沒人接，如果是個人，早就識趣地閉嘴了，也就小小葉，這邊得不到迴應，就跑去騷擾爹地。
“爹地，你這麼勇敢的人一定敢跳吧？”
“乖。”
葉小北這個樣子，他的心情也好不上來。
終於到了醫院，葉小北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宋邵霆拉住她的手腕，“到了飯點，我會讓奎林娜送吃的過來，記得按時吃飯。”
“……”
“小小葉你帶上吧，無聊的時候可以聽聽它說笑話。”
“……”
“那爹地我們走啦，拜拜哦。”
葉小北推開門，一隻腳邁了出去，突然又收回來，關上了門。
宋邵霆還以爲她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眼眸一亮，嘴角也掛上了溫柔的笑意。
葉小北卻是說：“怎麼可以關閉它的電源？”
有這麼一隻會說話的玩偶，葉小北覺得帶去醫院肯定是惹來圍觀，她只想安靜地陪着許媽媽，並不希望有人打擾。
小小葉很聰明，已經明白了葉小北話裏的意思，軟糯地表示：“媽咪放心吧，你嫌我囉嗦我乖乖閉嘴就是了，絕對不會給你在路上丟人的。”
如果把它的電源關閉了，它就檢測不到葉小北身上的各項數據了，那它豈不是完不成爹地交代的任務了咩，當然不可以啦。
“它的話我能信麼？”她冷淡地問。
“那我的話你就相信？”宋邵霆一挑眉，眉宇間頗有幾分得意。
“……”葉小北被他的話噎住，打開門毫不拖泥帶水地離去，然後重重地關上。
一個上午，葉小北都在病房裏陪着許媽媽說話，圍繞着她的身體，跟她說着注意事項。
許媽媽看她黑眼圈很重，很心疼她，“小北，說了這麼久的話，不如你喝點水睡一會兒吧，我看你昨晚像是沒有休息好，沒出什麼
事吧？”
“沒事的媽媽，我就是有一陣子沒去上課，昨晚看書看得有點晚，我不困，我再陪你一會兒，下午又該回學校了。”
“你別太用功了，身體最要緊。”
“嗯，那個媽媽……”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許媽媽緊張地看着她，最近葉小北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她跟着很擔心，怕她又被那個畜生給纏上。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我的心情也不好，正好學校有個去國外交流的項目，我報名了，想去試試看。”
“去國外交流是好事啊，只不過這個節骨眼……媽媽實在擔心你。”
“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反而留在澳門，我心總是不安。”
“那好啊，你去吧，媽媽支持你。”
“嗯，那我下午就去收拾東西。”她斟酌了一下，又說，“媽媽，我這一去可能就是半年，丟下你一個人在這裏，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怪你呢，傻孩子。”許媽媽慈愛的目光凝着她。
“我給你洗個蘋果去。”她迅速地起身避開許媽媽的眼睛，從袋子裏隨意撿了個蘋果就出門了。
出門左拐的牆邊，葉小北靠在那裏失聲痛哭，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再回去的時候，她臉上已經又恢復了正常神色，直到中午，她才和許媽媽道別，帶着小小葉走了出去。
路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她將小小葉給甩手丟了進去。
頂樓天台，寒風肆虐，即便中午陽光直射，也抵擋不住竄入身體的涼意。
12月份了，以往這個時節在A市，應該已經迎來第一場雪了。
澳門在南方，所以大概第一場雪會來得比內陸晚吧。
今年的第一場雪，她大概是看不到了……
陽光讓她炫目，刺痛眼睛，流下兩行清瑩的淚珠。
葉小北拿出手機，給木蕭蕭撥去一個電話。
“小北，你終於給我來電話了，你昨天上哪兒去了？”木蕭蕭很焦急的口氣。
葉小北平靜地編了個謊話，“不好意思，蕭蕭，我昨天突然身體不舒服去了醫院。”
“醫院？你生什麼病了？嚴重麼？”
“已經沒事了，不過……能麻煩你來一趟鏡湖醫院嗎？”
“可以啊，反正我下午也沒事幹。”她一口答應下來。
“好，蕭蕭，那我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吧。”
對面的樓頂上忽然飛過了一羣鳥兒，它們在天空是多麼自由自在，曾經的葉小北也和它們一樣，生活得無拘無束。
她的嘴角牽起一抹虛幻的淺笑，“我在醫院的頂樓等你，另外，也麻煩你照看我媽媽一段時間。”
木蕭蕭完全沒聽出來她話中的深意，應承道：“沒問題啊，你最近就好好休息，我會替你照看好許阿姨的。”
“蕭蕭，認識你真好。”葉小北的語氣始終平靜。
聽她這麼說，電話那頭的木蕭蕭卻變了臉色，小北，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接近你是刻意，我是別有用心地和你成爲朋友，你會怪我麼？
這通電話只持續了短短五分鐘，可電話兩頭的女人皆是
各懷心思。
“別跟我客氣，我們是朋友嘛。”
“恩，那我掛啦，等會兒見。”
放下手機，葉小北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遠處蕭條的冬景，她只希望，待會兒木蕭蕭見到她的樣子，可千萬別被她嚇壞了。
……
急診部門的某間廁所，葉小北坐在馬桶蓋上，從包裏取出一個小刀片。
這是她去店裏買的修眉刀，沒有人懷疑她買這個的用心。
她累了，自從認識宋邵霆以來，每一天都過得膽顫驚心，她真的疲憊了，已經沒有力氣再跟他周旋了。
傷害，道歉，原諒，這周而復始的過程讓她厭倦了。
如果說她對待許炎哲的愛是潤物細無聲的，是一點一滴在成長之中凝結起來的深厚感情，親情大過了愛情，那麼她是真的轟轟烈烈愛過宋邵霆的。
那個男人帶給她的刺激與驚險的浪漫經歷，都是別人無法代替的，他們彼此相愛過吧，可惜就像一現的曇花，盛放過後，終將枯萎。
她的心臟和許媽媽匹配，那就不要等了，與其等別人的心臟，不如就讓她把自己的心臟移植給許媽媽吧，也當是回報她的養育之恩。
理由她也已經找好了，說自己去國外交流學習，許媽媽知道她節儉，就算兩三個月不跟她聯繫，估計她也不會想太多。
等到半年後，就算許媽媽知道真相，心臟移植術過去了這麼久，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頂多就是傷心悲痛，再怎樣也不會心臟病發而死了。
現在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寫一封遺書，遺書交給木蕭蕭，讓她替自己完成一些事情。
比如定期給許媽媽從國外發短信，告知她一切平安，還比如，她若是有能力，找到了炎哲哥哥葬在哪裏，哀求她將自己和哥哥合葬在一塊兒。
葉小北想到哪兒寫到哪兒，生無可戀的感覺真的不好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想要交代後事卻也無從下筆，人都是死了，還有什麼好交代的？她也沒有存款，人活着，輕如鴻毛，死了，更像是化成一縷輕煙，就這麼消失了。
從廁所推門出去的時候，外面一個小女孩差點被她嚇到，一照鏡子，她發現自己的臉色灰白灰白的，幾乎和那牆面一個色了。
鏡子裏倒映出一個頹敗的她，面無表情，就像一個殭屍。
自殺是最好的解脫方式，還能救活許媽媽，一點都不虧呢，反正她已經不會再笑了，活在世上也是像行屍走肉。
她看不到任何一點生活的希望，宋邵霆和上官瑞昂把她生命中的陽光都給奪走了，在地下車庫的那場強迫，更是奪走了她最後的一點氧氣，她還怎麼活下去呢？她的心已經支離破碎了。
算好了木蕭蕭從學校出發的時間，葉小北再次走進隔間，鎖上門。
割腕自殺在解脫時間上並不排前列，甚至可以說掌握的技巧不對，還是一種比較痛苦的死法。
你會看着自己的鮮血一點點流失，身體一點點地發冷，耳邊是放大的心跳聲，後來還會感覺到噁心。
心跳越來越快，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就是因爲死亡過程很慢，也有不少人在割腕的途中後悔了，運氣好的多數能得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