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赫不再勉強，但輕輕在老楊肩頭拍了拍，再次渡入一絲金色龍息給他。

其餘人等也沒有辦法，他們便輪流休息，總得有兩個以上的人清醒的看着被綁的人。

到天亮後，一陣吵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是警察們趕到了。

如今的手機座標位置還是很管用的。警察們天亮找到這裏，還算是很高效。

聽說匪徒攜帶槍支，他們也很緊張，摸黑就出警了，來的人不少。

他們一來，看到四個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匪徒，以及他們攜帶的槍支，心裏好生詫異。

就憑這第一夥農民，將這些個個拿着槍的匪徒給制服了？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老楊的外套被他自己燒了，又用水洗掉了臉上的血跡，這時候看起來倒像是沒事人一般。

程赫又把自己的外套脫給了他，倒是沒讓他凍着。反正現在程赫能扛凍。

警察們吵鬧的腳步聲，以及辦案問詢的聲音比較大，再加上已經天亮，程心心醒了。

程赫就在帳篷內，等她穿好衣服後，把她抱了出去。

此時外面的地下除了快燒盡的火堆外，再沒有別的東西，倒是跟平常一樣。

程心心說道：“爸爸，好多警察叔叔啊。”

程赫說道：“嗯，他們是來抓壞人的。”

警察們先前接到報警，聽說有四個匪徒，並且還攜帶槍支，所以來的人真的不少。

現在他們倒沒有別的什麼事情了，就是跟每個人都具體的問詢及做筆錄，仔細問着昨晚發生的事情。

程赫還特意告訴了警察們，之前就有人針對大熊貓在網上搞的事情，認爲這兩件事情可能有關聯。

但警察們說，凡事得講求證據，沒有證據不能亂懷疑。他們自己會去調查的。

問完話，對人們表彰一番後，他們帶走了四個匪徒。

桃花村的人也跟着一起下山回去。憧憬着的每天三百塊也泡湯了。

不過，至少撿了條小命回來，至少不會被當成獵殺大熊貓的同夥，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沒有錢，讓他們再花精力去看大熊貓，他們就沒那個雅興了，還不如回去乾點別的活，賺點錢。

警察告訴他們，已經有真正的動物專家去尋找並治療大熊貓了，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人，千萬不要相信，覺得有可疑的，一定要先報警。

程心心看着人們收拾東西走回去，一臉納悶的問道：“爸爸，我們不是去看很可愛的大熊貓嗎？”

怎麼這就回去了？明明都沒看到呢。

程赫問：“寶貝，你還要看大熊貓啊？”

“嗯。”程心心點頭。

這次出門就是來看大熊貓的啊。她睡了一覺，不明白爲什麼到了天亮，就說不看了。

程赫說道：“那既然要看，咱們就去吧。”

老楊也說道：“我也去看看。”

都走這麼遠了，據說還只有個把兩個小時就能到地方了，他也很想去。

程赫很驚訝：“您還真是來看大熊貓的？”

一把年紀了，活得很率性啊！

“是的啊。聽說那個大熊貓很少見，我既然還活着，就應該來見一見啊。”老楊振振有詞的回答。

此時的他，又恢復了平時的雄心萬丈，彷彿昨晚吐血的人不是他一樣。

程赫問道：“楊老先生，你的身體受得了嗎？熊貓反正就在那裏，什麼時候來看都行，要不咱們先回去休息一陣，下次再來？”

老楊搖搖頭：“下次？！不知道我還有沒有下次，來都來了，就這次吧。”

程小虎他們又勸他去醫院幾次無果後，也只得隨便他了。

程赫知道，自己救過老楊後，他起碼這些天的精神狀況會不錯，走完剩下的路程沒什麼問題。

既然想去看，那就一起吧。

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帳篷等等，然後出發。

現在的行進隊伍小多了，老楊，程赫，程心心，算得上是老中幼組合。此行的目的，就只爲看一眼棕色大熊貓而已。

老楊是想看的，但是他猜想，能不能看到，這個可能要隨緣。

圖片上大熊貓是在那裏，但時間過去了這麼多天，它們不一定還在。

小蓮山下轄30座連綿不絕的山峯，誰知道這會兒躲到哪兒了？而且小蓮山再往後，就是更加綿延不盡的雲霄山脈，更加難以找到了。

所以，這次去看大熊貓，只能算是去碰運氣。

一路走着，老楊說道：“年輕人，你的身手可以啊！”

昨晚程赫一對四，身手簡直如鬼魅一般。不過，在夜色的掩映下，他的確沒看清程赫是怎麼在出手的。

他只看到了結果，四個人一人一拳，就倒地不起了。

當年年輕時，他或許有這個戰力。

還是年輕好啊！

老楊在心底感嘆。

雖然不想認老，但是不認也不行。

程赫謙虛地說道：“還湊合吧。平時也有時候練着玩。”

程心心看着老楊穿着她爸爸的衣服，感覺很奇怪，老是拿眼睛看他。

此時正是早晨，朝陽升起，霞光萬丈，穿透在他們行走着的山林間，映照出層層薄霧。晨起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着，去找那些早起的蟲子。

如同每個清晨一樣，大山周而復始着。不管昨晚發生過什麼，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忽略掉昨晚的事情，這樣的日出美景，還是很能讓人喜愛這樣的大自然的。

老楊的神色放鬆了下來，專心的去欣賞這樣的晨景。

可能對於他來說，每一個能看得見的早晨，都值得珍惜。

程赫問他：“楊老先生，你怎麼一個人逛山裏呢？起碼要有人陪着才行啊。你家人怎麼這麼放心？”

想到昨天他吐血的情景，要不是有他在，說不定他就真的死在當場了。

老楊輕描淡寫地回答：“有什麼不放心的。人生自古誰無死？”

程赫心頭一樂，看向老楊。

此時他一臉淡然，目光從容，說的彷彿不是自己的生死大事一般。

程赫倒是很佩服這樣一位老者。他說得很對，人生自古誰無死？既然老人家能做到這麼灑脫，自己又何必再矯情？

也許他就是一個率性而爲、不在乎生死的老人。

跋山涉水了一個多小時，程赫儘量抄近路，又藉助進化後的小金龍的相助，用最短的時間，找到了那一對棕色大熊貓。

這兩隻換了一個地方吃竹子，相安無事。

大的那隻現在健康狀況良好，便不再像最初見到的那麼懶，除了吃竹子之外，它自己還四處走動一番，有點巡視領地的意思。

程赫他們離它們離得很遠，只遠遠能看到的地方，就停步不前，坐在石頭上欣賞。

老楊看着熊貓悠閒自在的生活，感慨道：“真是好啊！”

程赫也認同地說道：“是啊，它們這麼好的生活，也許差一點就要被毀了。”

老楊遠看着大熊貓，說道：“小兄弟，你知道嗎？解放前，那麼多國家的人，來咱們這兒，熊貓想弄走就弄走，招呼都不用打；八幾年前，咱們勢弱，外交時熊貓都是無償贈送的；八幾年後，咱們的熊貓外交變成只租不送，還要租高價，想租的還得排隊。租不租，咱們說了算！”

他看着程赫，臉上的神情透着自豪，說道：“你聽說過沒有？荷蘭想租咱們的大熊貓，提前了17年就開始申請，花幾百萬美金蓋一個符合熊貓生活的行宮，他們國家動物園的園長，每年都來咱們這邊拜訪，就是爲了能從咱們國家租一對大熊貓回去。”

熊貓外交的事情，程赫知道一點，現在的確是只租不送，租金還賊貴，平時的護理更是奢華。

以前還出現過一次比較搞笑的事件，據說韓國適逢經濟蕭條，先前租的大熊貓養不起了，只得退還給咱們，還被日本給嘲笑了。

老楊無不自得地說道：“瞧瞧，這就是咱們國力強盛了的象徵，國力弱了，連熊貓都護不住；你再看現在的熊貓，生活得多好！”

程赫內心有點想笑，老一輩的思維就是不一樣啊，來看看大熊貓，他都能聯想到家國情懷上去。

不過話說回來，這麼想其實倒也是有一些道理的。

拍了拍老楊的肩，程赫說道：“老先生，你啊，還是應該把身體調養好了點，活久一點，就能經常來看看大熊貓了。要不然，咱們國力強盛了，大熊貓生活好了，偏偏沒有人看到，那不是太可惜了嗎？”

老楊心情很好，點了點頭，說道：“身體就這樣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看一天是一天。看看就好了！人要知足。”

程赫呸了兩聲，說道：“我看您身體挺好，別說喪氣話。”

“不是騙你，我得了癌症，活不久啦！”老楊淡然的說道。

程赫愣住了，下意識就問道：“那你怎麼還到處……”

想到昨晚他吐血的樣子，果然是身體有病啊。

老楊擺着手，打斷他說道：“我不喜歡去醫院。反正又治不好，在醫院躺着等死幹嘛？我只要一天有力氣，一天能走，就四處去轉轉，做點什麼我能做的。我能活到現在，已經賺了，幹嘛還不知足！”

“但是……”

“我已經不錯了，至少多活了幾十年，至少死的時候，我是完整的，我的排長、班長、連長們，他們連個囫圇屍首都沒有啊！我還多活了這好幾十年，你說，我不是賺了是什麼！”

老楊遙望着大熊貓，如絮家常一般，喃喃地說道。

他的眼神空洞，神情肅穆，大概是在追憶往昔的某段時光。

程赫震驚的望着他，從他的字裏行間，慢慢的感受着他的內心。

幾十年前的事情，他到現在也沒有忘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