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後臺休息室內
方老在看這段視頻之前，是滿臉不屑的，一個搶了自己外孫女的混蛋，還準備用一個破視頻來收買自己？
癡心妄想。
只是當視頻播放出來，饒是方老心硬如鐵，也被砸得七零八亂，更何況他對蘇侯還有着超過一般的感情。
畫面從一段生日聚會開始，只是讓人意外的，生日地點是在醫院，即使周圍都用綵帶包裹，那雪白的牆壁仍舊透着冷清與孤寂。
顧華灼就坐在方老邊上，幫方老扶着他腰上的冰袋。
“呦，灼灼啊，看到沒，這是小九！”方老忽然指着一個站在邊上的男孩。
看起來十歲左右，居然穿着揹帶褲，頭髮還梳的油光鋥亮，在攝像機下，光可鑑人。靠在牆邊，雙手抱臂，一臉不高興。不過那奶萌的樣子，倒是意外的反差萌。
“撲哧——”顧華灼忍不住笑出聲，她沒想到葉九霄小時候居然有如此騷包的一面。
“這是我媽逼我穿的。”葉九霄尷尬的移開眼。
這東西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
“小九啊！”從一側忽然冒出來一個婦人，一把就把葉九霄摟到了懷裏，“今天怎麼這麼可愛啊，來，和阿姨合個影。”婦人抱着葉九霄，對着鏡頭，就比劃了一個“耶”的手勢，那是趙琪華？西門的母親。
葉九霄冷着臉，在她懷裏被蹂躪得不成樣子，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我們家侄子真是可愛！阿姨親一口！”說完對着他的臉，還狠狠嘬了兩口。
趙琪華一離開，葉九霄就擡手狠狠擦了擦臉，那小表情，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九小時候就這德性，一點都不可愛！”方老笑得開心，“沒想到長大了還頂着這張死人臉，都是三歲定終身，一點都沒錯。”
顧華灼憋着笑。
“他小時候不愛說話，自己對着積木都能玩一天，葉小云又特別皮，他媽以爲她生了一個自閉症兒童，結果又生了一個多動症兒童！”方老無奈得搖頭。
顧華灼實在沒忍住，忍不住笑出聲。
而此刻鏡頭內出現正在追逐的兩個人，這一看就知道是西門和葉雲琛，拿着塑料寶劍，正在病房裏打鬧。
“這兩個小子啊，小時候就愛一起打架，當時練習擊劍，他倆還是一塊兒報名的，結果一個成了擊劍小王子，一個整天因爲逃課被爸媽罰站，成了牆角小王子。”
顧華灼笑着點頭。
而此刻畫面轉到了躺在病牀上的人，一個生日蛋糕擺在他面前，蛋糕上的拉住擺着一個10字的蠟燭，這是蘇侯的十歲生日？
“來，吹蠟燭吧。”說話的是坐在牀邊的蘇老爺子，一圈人圍着他，蘇侯只淡淡掃了一圈衆人，吹滅蠟燭，衆人唱着生日歌，然後讓他許個願望。
“蘇侯，你許了什麼願望！”葉雲琛說着就往他牀上爬。
蘇侯淡淡笑着，卻沒開口說什麼。
方老拿着平板的手一抖，可能想到了什麼，眼眶倒是一紅。
畫面一轉，病房裏就只剩下蘇侯和方老兩個人。
他正伸手幫蘇侯擦藥，蘇侯躺在牀上，嘴脣都被咬爛了，“疼了就說，別忍着……”
“你說不讓我情緒大起大落，對身體不好。”
方老只是一笑，“但是疼了就要說，刀口不疼嗎？”
蘇侯好像剛剛做過手術，方老正拿着棉球，給他刀口清理。
“方爺爺……”蘇侯黑亮的眼睛，緊緊盯着他，“你知道我許了什麼願望嗎？”
“什麼啊？”
“我明年還能過生日嗎？”
方老拿着棉籤的手一頓，“肯定可以啊。”
“他們都說我活不過十歲！”
“胡說八道！”方老一聽這話就急了，“咱們蘇侯以後還要過二十歲生日，三十歲，還得娶妻生子，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蘇侯只淡淡笑着。
“方爺爺會一直陪着你的！”方老摸了摸他的頭髮，“直到我照顧不了你。”
“那以後我過生日，您也會一直陪着我嗎？”
“會！”方老嘆了口氣。
“可是我覺得這樣……”蘇侯咬着嘴脣，“每天都好痛苦。”
方老愣了一下，“不會的，痛苦都是短暫的，咱們以後的路還長呢，只要爺爺還在，就一定有你……”
“那以後你走了，我也跟你走……”
方老當即淚目，摟着他一直唸唸有詞，“爺爺就算自己折壽，也得讓你多活幾年啊，哪兒捨得帶你走啊……”
因爲是過生日，那天的攝影機，全天運轉，才拍下了這一幕。
方老拿着平板，已經哭得不行了，尤其是想起這些年他倆是如何支撐過來的，更是哭得不行。
“方爺爺！”顧華灼急忙給他遞上紙巾。
“噯，你都不懂，那孩子小時候多疼人，我一輩子行醫，見慣了生老病死，哪個病人不是和我說，希望多活幾年。”
“有一年他高燒不退，我陪他兩天兩夜，倒把自己累倒了，他居然和我說，他不治病了，那幾天死都不肯吃藥，後來一問他才說，自己反正活不久了，不想讓我受累。”
“自從照顧他開始，那些年，我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而此刻畫面一轉，變成了蘇侯的一人獨白……
“方爺爺，我不知道自己還能陪您多久，我知道這些年因爲我，您都沒和家人過過一個完整生日，就連外孫女的滿月酒都沒去喝，基本上每年生日只有我們兩個人過……”
“有可能明年生日我就沒法陪您了，所以提前祝您生日快樂！”
“方爺爺，今天是您65歲生日，希望您生日快樂，身體健康。”
“66歲生日了，生日快樂。”
“今年錄得遲了一些，沒能讓您和家人一起過生日，真的對不起，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
“75歲生日快樂，大過年的還讓您來回跑，真的對不起，今年我爭取少生病幾次吧。”
“今年您的生日，我在鄴城，沒有辦法陪您了，生日快樂。”
“今年有些話，不知該如何和您開口，如果我的身體能康復，我就和她在一起，不過估計您又得被我氣死了，畢竟我都不能保證能陪她多久，你說我這麼個身子殘破的人，有資格得到幸福嗎？”
方老今年79，但是生日祝福的視頻卻足足錄製到了100歲。
“您一直希望我長命百歲，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太小了，您大半輩子都爲我奔波勞苦，您纔是最該長命百歲的那個人，百歲快樂！如果有下輩子，我當年親孫子吧，一輩子承歡膝下！”
畫面轉了轉，就變成了剛剛在宴客廳播放的蘇侯表白視頻。
方老看到那些生日祝福，已然淚如雨下，哪裏還看得下去之後這些。
“那小子以前老是氣我，我過生日，他往年連一句祝福都不說，我一直說這小子就是個無情無義的混蛋，自己掏心掏肺爲他幹嘛。”
“還總是尋死覓活的氣我，這種壞傢伙，我當初就不該救他，讓他……”方老頓了一下，對於蘇侯，他始終不敢提一個“死”字，生怕一語成箴，“平時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這會兒倒是話多了！”
若非那些視頻上的時間，都是以前的，顯然並不是臨時準備的。
“還要當我孫子？我難不成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被他折騰了大半輩子，下輩子這小子還得纏着我？”方老越說眼眶越紅。
而此刻視頻上的畫面已經放到蘇侯最後的那段話，方老一直搖頭。
“我以前還和他打趣說，以後他身體好了，帶他去鄴城看妹妹，那小子和我說，等他身體好了，肯定會保護笙笙一輩子，我還以爲那小子就是胡說一通。”
“這小子分明是早就給我下了套！”
方老哂笑，“真是欠了他的，折騰了我半輩子，又拐走了我的外孫女！哎——”
“老方！”蘇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老端着平板，哭得老淚縱橫，“還等什麼啊，蘇老頭，趕緊商量一下兩個人的婚事，結婚，馬上！”
方芷咬了咬嘴脣，這是她的女兒，怎麼都沒人來問一下她的意見啊。
顧華灼坐在一側，倒也哭紅了眼，她不得不說，蘇侯準備得真的是很充足，就這段視頻一放出來，對方老來說，簡直是就是絕殺啊！
其實對於方老來說，他和蘇侯的感情，甚至比溫言笙還要深厚，這一招親情牌，他根本受不住。
“爸，這事兒我不得回去和她爸商量一下？就這麼決定了？”方芷沒想到自家父親轉變得居然這麼快。
她剛剛也哭了，畢竟蘇侯那孩子着實可憐，只是關係到自己女兒的終身幸福，她也不想如此草率啊。
“商量什麼？”方老挑眉，擦了把眼淚，“蘇侯哪裏不好，你說？”
“我……”方芷一愣，他倆之前不是同一戰線的嗎？這倒戈得速度也太快了吧。
“這孩子是我帶大的，你能說出他一句不是？”
方芷啞口無言，好像剛剛把人批得一無是處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要回去和笙笙她爸商量什麼？那小子不是什麼都聽你的嗎？你被給我打馬虎眼。”
方芷無語，“爸，您剛剛不是說要再考察一下嗎？”
“你看我都哭成這樣了，還考察什麼啊。”方老冷哼。
方芷提着一口氣，“爸，您這變得是不是太快了點。”
“你不知道男人很善變嘛！”
“我……”方芷哭笑不得，這話還能這麼用的嗎？關鍵是她被氣得愣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成，您最有理了。
“阿芷啊，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過蘇侯既然那麼喜歡笙笙，也不會讓她受委屈的，是不？”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想說……”方芷下意識看了一眼蘇老爺子。
說到底她還是擔心蘇家的家庭而已，光是這場晚宴，就出了這麼多幺蛾子，這以後還不指定會出什麼大事。
“阿芷，這點你放心，笙笙嫁到我們家，我保證她不會受一點委屈！”蘇老爺子似乎暗暗下了什麼決心一般。
**
他話音剛落，外面傳來敲門聲。
方老急忙擦了擦眼淚。
這年紀大了，本就看不得這些東西，偏生蘇侯還弄得這麼煽情，他這眼淚都止不住往下流，此刻看到不停勸慰自己的顧華灼，倒是覺得有些丟了面兒。
“進來！”蘇老爺子乾咳兩聲。
門被緩緩推開，倒是有些意外的，進來的人居然是秦瑤，她身後正跟着一個提着藥箱的中年男子。
“剛剛聽迎賓的人說，他是溫夫人叫過來的，說是方老扭了腰，我便把人領過來了。”秦瑤笑得無害。
“謝謝。”方芷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她把人帶進來，她還是得道謝。
“老師，您的腰怎麼樣？”中年男子走過去，將冰袋挪開，稍微按了幾下，方老哎呦直叫。
“你小子能不能輕點兒。”
“老師，真的扭到了，不過不嚴重，但是這一個多月，估計您都得好好養着，每天按摩。”男子說着給他揉了揉腰，“老師，您眼睛怎麼了？”
“啊？”方老咳嗽兩聲，“沒事啊。”
“總不會是疼哭了吧！”
方老剜了他一眼，那人悻悻閉上嘴巴，倒也沒說話。
“我去安排房間給方老休息一下吧。”秦瑤倒是越發殷勤，“溫夫人，您忙活這麼久，我讓人給您弄點吃的？”
“謝謝，不麻煩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您嫁到外地這麼久，應該很久沒吃過本地菜了吧，今天的廚師做盛都菜很不錯。”秦瑤到底有什麼打算，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蘇老爺子臉色最爲難看。
“咳咳——”蘇老爺子冷哼兩聲，“差不多行了，溫夫人又別人招待，不用你費心。”
秦瑤臉色略顯難堪。
“跟我出去一下，我待會兒有話要當衆宣佈。”蘇老爺子咳嗽兩聲。
葉九霄和顧華灼對視一眼，總覺得要出大事了。
“您想說什麼？”秦瑤忽然問了一句。
這場晚宴本就是爲了蘇侯舉行的歡迎晚宴，這會兒大家都已經觥籌交錯，談天說地，該說的都說完了，這位老爺子忽然又想做什麼？
蘇老爺子目光陡然一凜，“我做什麼，還需要和你報備？走，跟我一塊兒出去。”
秦瑤被數落，面上無光，卻也只能忍了。
出去的路上，蘇老爺子又敲打了她一番。
“秦瑤，我早就敲打過你，別打笙笙主意。”
秦瑤手指攥緊，身子緊繃，臉上卻還掛着微笑，“我只是想盡心招待溫夫人而已。”
“你在想什麼，我一清二楚，那是老二的媳婦兒，要是被我發現，誰在背後搞破壞，我第一個饒不過他。”蘇老爺子這話警告意味十足。
清瑤臉當即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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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爺子已經快步走到了宴客廳，徑直往舞臺上走，衆人以爲晚宴已經差不多要結束了，此刻看到蘇老上臺，倒是分外詫異，目光全部集中過去。
因爲蘇氏晚宴沒開始之前，外面就傳聞，說蘇老爺子準備借這個機會，將族長的位置傳給蘇侯，只是這都結束了，卻沒動靜，大家都以爲是謠言。
此刻蘇老忽然登臺，所有人都瞬間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
“打擾大家幾分鐘時間。”蘇老嘶啞的聲音，略顯滄桑，“有件事情，我想當衆宣佈一下。”
蘇侯此刻正拉着溫言笙準備去後面探望方老，聽了這話，倒是稍稍停住腳步。
“都說，人到八十古來稀，我今年八十有餘，身體也是越來越不好，蘇氏集團的事情交給三個孫子，我心裏也放心，但是管理蘇家我着實力不從心。”
“原本我想過幾年再提這件事，但是考慮到自己身體，還有我那孫子已經完全可以獨擋一面，我宣佈卸任蘇氏族長一職，由我的孫子蘇侯接任！”
所有人都沒想到，晚宴都要結束了，蘇老爺子輕飄飄一句話……
這個宴客廳瞬間就炸開了鍋，平穩無波的水面，陡然掀起萬丈狂瀾！
－－－－－－題外話－－－－－－
九爺您傳播出去的謠言，成真了……
這可咋整！
九爺：這是蘇侯的家事，我不好插手！
侯爺：罪魁禍首！
九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