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暖曦擡頭的時候，才發現楚臨的臉頰，竟然有着少見的紅暈。

“你臉怎麼紅了？”她詫異地道。

他有些狼狽的別開了臉，“不……不關你的事情。”

“……”要真不關她的事情，他就不會是這臉色了，穆暖曦翻翻白眼，仔細回憶了一下之前的情景，然後一臉恍然大悟地道，“難道是因爲我剛纔說到了孩子的話題，所以你……呃……會覺得不好意思？”她斟酌了一下用詞。

頓時，他的臉更紅了，顯然，她猜對了。

穆暖曦有種想笑的衝動，楚臨這傢伙，之前動不動吻她，動不動就做些曖昧動作，都沒見他有臉紅什麼的，她還以爲他臉皮多厚呢，結果倒好，她也就說了一下有關以後給孩子講神話故事的話題，他倒好，反而臉紅了，還真是矛盾啊。

穆暖曦是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的笑出了聲，就好像是楚臨這會兒的臉紅，莫名的就戳到了她的笑點。

不過穆暖曦多少顧忌這裏是書店，所以努力的把聲音壓低，笑得有些悶悶的。可是饒是如此，楚臨的臉卻還是因爲她的笑，而越來越紅。

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羞澀，有狼狽，有不知所措，也有無可奈何，“你笑夠了沒啊。”

她瞧瞧他漲紅的臉，估摸着要是她再笑下去，他真的會抓狂，於是趕緊道，“夠了……夠了。”

於是，在書店的一角，就看到一個滿臉通紅的俊美少年，在催促着一個戴着眼鏡的清秀少女趕緊選好書。等少女好不容易選好了要買的書，少年幾乎是忙不迭的拖着少女前往收銀櫃臺，那模樣，不像去買單，倒是有些像是逃難似的。

等付完賬，出了圖書超市，楚臨才發現穆暖曦好似一直都在盯着他看。

平時，他是挺喜歡她看着他的，不過現在，她的注視，卻讓他有種感慨的感覺，一個男性，在喜歡的女性面前紅着臉，就像是被抓住了小辮子似的。

“你……看什麼。”他聲音有些粗地道。

“突然覺得你還挺可愛的。”穆暖曦道。

楚臨才褪下去的紅暈，轟的一下，又涌了起來，對於男人來說，可愛那是形容小孩子的，而對於一個目前拼命希望長大、成熟的男性來說，稱他可愛，絕對只能是讓他心塞。

“我哪有可愛！”他失口否認。

“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可愛啊。”她道，嘖嘖，這臉紅的和蘋果似的，真的很想讓人去咬一口。

“穆暖曦！”他咬牙切齒，喊着她的全名。

她這會兒說話的神態，還有她的口氣，敢情她還真把他當個孩子嗎？

可是當他聲音落下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卻倏然的僵住了，雙眼怔怔地看着他，整個人就像是呆住了似的。

楚臨微一皺眉，“暖暖，怎麼了？”

可是她的雙眼卻依舊是直愣愣的瞧着他，彷彿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似的，彷彿她在看着他，卻又像是透過他，在看着其他什麼人似的。

她到底是在看誰呢？是他？還是她想要看的另有其人？這個問題，瞬間充斥在楚臨的心頭，甚至讓他忘了之前的尷尬。

穆暖曦只覺得恍惚間，剛纔楚臨那一聲喊她的全名，讓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夢中，那個真實地讓她心驚、生寒的夢中。

在夢中，她渾身都是紗布的躺在病牀上，而29歲的楚臨就站在病牀邊，輕輕的一下一下的，隔着空氣，彷彿在撫摸着她的頭髮似的。

那一聲冰冷冷，卻彷彿蘊含着太多情感的“穆暖曦……”就像是烙印一樣，刻印進了她的腦海中。

楚臨從來不曾用那樣冰冷的口氣喊過她的名字，如果夢是折射人內心的話，那麼她是因爲什麼，纔會做這樣的夢呢？如果夢，是另一個時空的真實存在的話，那麼楚臨又爲什麼會那麼冰冷的喊她名字呢？

太多太多的疑惑在她的腦海中纏繞着，讓她找不出一個答案。

而此刻，當她聽着眼前17歲的楚臨，喊着她全名的時候，她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又是夢了。

“暖暖！”楚臨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彎下身子，臉龐定定的正對着穆暖曦，“你到底怎麼了？發什麼呆？你在看什麼，又在想什麼？”

她的身子被他晃了兩下，總算是回過神來了，“楚臨……”穆暖曦喃喃着道。

他稍稍的鬆了一口氣，她總算是正常了，“你剛纔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她卻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你再喊一次我的全名。”

“什麼？”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喊我全名，喊穆暖曦。”她道，想要從他的口中再聽一次，去印證夢中的感覺。

楚臨皺皺眉，這種一頭霧水的感覺讓他不喜，不過他卻還是如她所願的喊道，“穆暖曦。”

“聲音冰冷些，再多一些複雜的情感。”她道。

他的眉頭蹙得更厲害了，“穆暖曦！”

“不對，再冷一些。”

“穆暖曦！”

“還要更冷！”

“還不行，不是這樣的，而是……”

“暖暖，夠了！”他生氣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聽到的是什麼樣的語氣，也不清楚你爲什麼非要我這樣喊你的全名，也許是有誰曾經這樣喊過你的全名，然後你想要聽到一樣語氣的喊聲嗎？可是我不是那個人，我也不想要當什麼人的代替品！”

楚臨的話，讓穆暖曦渾身一震，然後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似的耷拉着腦袋。一抹自嘲的苦笑，不自覺的溢在脣邊。

她這是做什麼呢？是期望着17歲的楚臨，可以重現夢中的那個聲音嗎？是期望當17歲的楚臨，真的可以發出一模一樣的聲音時，她可以去問個明白，當他這樣喊着她名字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嗎？

眼前的楚臨，還只有17歲，不是那個多陪了她12年的楚臨。

12年，12年的點點滴滴，12年的歲月，卻是現在的她比他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