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辰殿主的聲音縹緲，卻令江寒等人的心中盡皆驚顫，相互對視，眼眸中都是凝重。

十年，就死去近三千位先天強者，整個乾元宗山門內的先天強者總共纔多少？

“我乾元宗有過統計，平均每六十年，一共會招收三萬余天元境弟子，其中能活到六十歲離開的，約爲三分之一。”太辰殿主的聲音無喜無悲：“最終能突破到真丹境的，不足百位，踏入化神境的，平均不足三位。”

所有人，心中都不由狠狠一震，這是何等令人心顫的數字，這代表着着，他們這些進入宗門的天元境弟子，絕大多數人都會死去！

都會死在磨礪冒險的路上。

六十年，三萬天元弟子，最終僅有不足三人踏入化神境，這是何等低的概率？

那更高的聖境呢？又有幾人能踏入？恐怕整個宗門千年都難出現一位。

“我曾聽聞有一種鳥，它從不築巢，它只在別人的巢裏下蛋，然後它們會把其他鳥的蛋從巢裏擠出去，由此，競爭便結束了，這天地生靈，一切皆是如此，要麼競爭，要麼死去。”太辰殿主的聲音迴盪在這乾元廣場之上。

“每年，帝國的億萬生靈臣民中只有你們晉升先天，只有你們踏入了這宗門，你們是幸運的，但這是修行路，這只是競爭的開端，而非結束。”

“你們進入這個偉大宗門，我作爲太辰殿殿主，不願和你們述說宗門的輝煌歷史，我只希望你們明白，一入修行路，此生不回頭，這是一條萬骨埋青山，聖境無一人的路，你的前方有一百種選擇，其中九十九條是死路，你們，準備好受死了嗎？”

“如果你最踏上那條生路，我要再次告訴你，在日後的時光中，你的父母妻兒會死去，你的親朋好友會死去，一切愛你及你愛的人，最終都會死在你的前面，天地雖大，心靈孤苦，你準備好一人獨活了嗎？”

“即使你扛過了這一切，你最終要面對的，是在漫長歲月過後，於無盡的絕望孤寂去死去，你又想過嗎？”

“想過嗎？”不蘊含一絲情感的聲音響徹整個乾元廣場。

“作爲殿主，我可以承諾，宗門會提供給你們最好的修煉條件，聖道路、道藏殿、祕典塔，授課堂...這是將會是你們的修行資源。”

“而你們，可以選擇頹廢荒度、回封地享樂，也可以去修煉、冒險，如何選擇，宗門不會干預，修行路，由心由己，一切都是你們的選擇，只希望在未來，你們生命的最後時刻，你在瀕臨死去的那一刻，你可以告訴自己，‘由心不悔’。”

沉重壓抑的話語，迴盪在這恢宏的殿宇內，令江寒、王鼎等人由最初的心顫，逐漸化爲了深思，最終是沉默，每個人都在默默思索着，思考着。

整個乾元廣場上，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沉凝而壓抑。

“這就是修行路，要麼頹廢享樂而死去。”江寒的心中冰寒：“要麼，一生無悔，一生無怨，於最爲血腥殘酷中殺出一條聖路？”

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在神淵中的那數千位天元境強者，他們被那神淵宛若養蠱一般，被迫一次次對決殺戮，最終只活下了二十人，這還只是普通的軍士傳承，更高的軍士傳承呢？

如果說那神淵傳承是快刀斬肉，那正常的修行路就是慢刀磨肉，其中殘酷性，不差神淵搏殺絲毫，甚至更殘酷。

他又想到了剛剛離開的洛一大哥，即使是宗門元老的弟子，即使已達到了天元境圓滿，依舊要冒着生命危險去搏上一次，這還僅僅是突破真丹境。

將來突破化神境，突破聖境呢？

“只是，這樣的殘酷競爭，又有何懼？這一生於血腥中渡過重重劫難，我江寒絕不後悔。”江寒擡頭望向了天空中那道黑袍身影，眼眸冰寒：“要麼在入聖的路上死去，要麼在聖境中再死去。”

“即使終將死去，也要死的精彩，以證明活過的痕跡，無論過去、現在、未來，我心如一，絕不言悔。”

心無大小，意無高低，無正邪之分，無善惡之別，修行者，最重要的，是知行合一，本心無悔。

一些人在後天境便是立下此生之願，有些在先天境會立下此生之願，這便是修行者之道心，此是初心，在日後漫漫修行路上，需要不斷拷問道心，不斷的堅定道心，不斷明白心中所心意。

太辰殿主的三問，其實就是對這數萬新晉弟子的心意之問。

觀禮臺的王座之上，數位化神境強者俯瞰下方，觀察着那些弟子，相互交談着。

“道心三問，竟令一些弟子眼中出現了迷茫之色，真不知他們如何跨入天元境的。”左手第一的王座上，白袍青年冷哼道。

“如此也正常，若是同層次的天元境這樣問，他們可能不在乎。”古一嘴角露出笑意：“但太辰，乃是他們眼中需要仰望的前輩，前輩說的話，自然是真理，自然需要思索。”

.....

時間緩緩流逝。

能修煉到天元境的，終究不是尋常人，那原本沉思中的一位位弟子眼眸恢復清明，再度望向了天空中。

大多數人的眼眸中愈發堅定，令那太辰殿主不由露出微笑。

他俯瞰着下方，再度開口：“諸位弟子，今日曆入門大典，從此便是我乾元門徒，門規法典中，最大的禁忌，便是不可違逆師長，不可同門相殘，明白嗎？”

“遵殿主令。”數萬弟子同時道。

“如此，記名弟子可退場，外門弟子準備，進入宗門的聖道路中擇路登天梯......聖道路，時空重疊，自成一世界，其中玄妙無窮，十二條聖道路，便是十二條直接通往聖境的大道，一旦徹底走過一條聖道路，登上最高處，那麼，成爲化神境，輕而易舉，踏入聖境，也有極大可能。”

一位位外門弟子的眼中有着渴望，十二條聖道路，選擇其中一條，登上最高處，便可成爲化神境，踏入聖境？

即使是江寒，心中都有些激動，他想起了神淵傳承中得到的那水系傳承印記，他感覺，這聖道路傳承，恐怕與那水系傳承印記，在某種程度上，怕是共通的。

......

太辰殿主俯瞰着下方，目光落在了那一位位弟子身上，爾後微微一笑，他是沒有收徒之心，但若是有哪個弟子真的天賦絕世，他也不介意收下。

修行路上，賜道之恩最重，尊師重道，乃是這方天地所有強者的共識，修行者歲月漫長，父母親友都會漸漸死去，或許，最終彼此扶持的，只有師徒。

即使真正的邪魔自私之輩，有背叛師門的，但背叛師傅的，罕見。

故而，弟子渴望拜入強者門下，強者，同樣願意收些好徒弟。

“嗡！”太辰殿主大手一揮，一道無形波動散發而出，在那大殿的上空，出現了一巨大漩渦，爾後迅速擴大，將下方的數百外門弟子，全部罩住。

觀禮臺上的衆人盡皆默默注視着，他們都知道，這是太辰殿主在操縱聖道路，強行在此打開一條時空通道。

“呼！”“呼！”

江寒等人一個個望着天空中，風在不斷吹拂着，那漩渦中，有着浩瀚景象，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隱隱有着雲霧起伏，一座巍峨山峯隱現於其中。

“嗖！”“嗖！”“嗖！”“嗖！”

一道道無形的力量籠罩於江寒等一個個人的頭頂之上，整整六百餘位外門弟子，盡皆被那漩渦吞吸之力籠罩，飛遁而起。

瞬息，都已沒入那漩渦中，消失在這乾元廣場之上。

而同時，天空中再度出現了一巨大光幕，上面有着整整十二個小型光幕，正是十二條聖道籠罩於雲霧中的情形。

而在那聖道路前，則是出現了一位位外門弟子的身影。

不論是那些最普通的記名弟子，還是風淵、陌雨等一些外門弟子，甚至是古一等數位地位最高的化神境強者，此時都不由自主望向那光幕。

他們都在等待着，看看，到底誰才能在這聖道路上綻放出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