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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醫貴女 - 138,漣漪高見(求月票,星星眼)字體大小: A+
     

    “我們的事?漣漪你指的是什麼?”

    已是傍晚,夕陽西下,燒了天邊一片紅。愛睍蓴璩

    紅色灑在公主府的花園中,雖無花紅,卻勝花紅。

    左右無人,只有兩道身影,一道修長健碩,一道纖細高挑。

    蘇漣漪看着雲飛峋,見其面容俊逸、眼神純淨,有一些心疼。慚愧地低下頭去,腳邊有一粒石子,踢了出去,“剛剛你在家中,想來被你娘罵了吧。”無辜的飛峋啊,她心疼他,但卻也沒辦法,誰讓他有了那樣的家人。

    飛峋老實點頭,“恩,還捱了一巴掌。”

    漣漪驚訝擡頭,“還打你了?疼嗎?”雖明知這話可笑,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飛峋是故意說的,就等着漣漪如此關心他,天色暗了下來,飛峋忍不住上前輕輕捏住漣漪的手臂,將其擁入懷中。

    “喂,你幹什麼?嚴肅一點,我們說這麼嚴肅的話題,你幹什麼還……摟摟抱抱。”蘇漣漪掙扎,但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還是被身材魁梧的雲飛峋攬入了懷中。

    雲飛峋對蘇漣漪,那真是朝思暮想,時時刻刻地思念,男人對女人的愛,當愛到了極致,根本保持不了冷靜,不用一些肢體語言,根本無法表達這種真摯,舒緩這種相思。

    所以說男人是下半身的生物,這並不爲過。

    雲飛峋纔不管旁邊有沒有人看見,下人們見主人家親熱是正常,何況公主府伺候的大半都是宮中出來的人,更是不在意這種場面。“我很嚴肅。”

    漣漪哭笑不得,本來略帶沉重的氣氛,被雲飛峋這臭不要臉的行徑攪亂,哪還有剛剛的壓抑和尷尬。

    實在掙扎不出,漣漪只能長嘆一口氣作罷,換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將兩隻手臂伸了出來,輕撫他剛毅的面頰,“爲什麼打?打了哪裏?”

    飛峋攬着她的腰,那姿勢十分霸道,力氣也很大,得虧漣漪身子還算結實,若是換了那種病西施,其後果想必十分嚴重。“還能因爲什麼,自然是你對娘說的話了。”

    漣漪一挑眉,“原來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雲飛峋趕忙搖頭,“我哪敢?只不過……哎,我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說着,低頭,將臉埋入漣漪的頸窩,就這麼靜靜地躺着,呼吸着,不知想着什麼。

    “我那麼說你娘,你生氣嗎?”漣漪問。

    飛峋還埋在她頸窩,想了一想,而後聲音悶悶的,“有點。”

    漣漪哭笑不得,“你個笨蛋,你這麼老實幹什麼?懂不懂哄女孩子啊,你應該說不生氣,你是幫理不幫親。”話雖這麼說,但若雲飛峋真的說不生氣,她反倒是覺得爲人太過虛僞或冷血。

    雲飛峋就是這麼個老實到讓人踏實、笨到讓人心疼的男人,他很少用語言去表達愛意,卻一次次默默幫她。還記得日夜不休地幫她工作,還記得爲了她實驗的蒸餾酒,他燙了滿手的水泡卻不吭一聲。

    肩頭有些重,但這種存在感卻讓人心頭甜蜜,熟悉的氣味繚繞,蘇漣漪長長地嘆了口氣,將手小心放在他的頭上,入手的是順滑的髮絲。

    “恩,我不生氣。”不一會,飛峋又道。

    蘇漣漪更是哭笑不得,“不生氣就怪了,她是生你養你的母親,無論其對錯,但若是有人諷刺她、讓她不開心,你若是不生氣,那豈不是冷血不孝?”就如同……雲飛揚一般。

    暖暖的氣,長長吐在漣漪的頸上,“你明知如此,爲何還要撕破了臉?”語調帶着一些埋怨。

    漣漪惡趣味的揉弄他的發,將他本來梳理得十分整齊的髮絲抓亂,那頭頂發冠都有一些歪斜。“我若是不撕破臉,還指不定你娘要怎麼刁難我呢。你從小在這種所謂名名門大戶中長大,夫人怎麼刁人,難道你沒見過?”

    “恩。”雲飛峋怎會不知?

    漣漪無奈地嘆氣,“我是進退兩難,若是忍讓能換來他們的諒解,我也不是不能吃虧受委屈的。被刁難,多蹲一會或乾脆跪上那麼一天,又有什麼?但這樣他們非但不會體諒我的忍讓,還會堅定他們心中的謬誤,認爲我低賤,入了你們雲家門是高攀、會給你們丟人。”

    雲飛峋可以理解,又無聲點了點頭。

    “其實……還有一些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漣漪有些猶豫。

    飛峋從她肩上擡起頭來,“和我有什麼不能說的?”

    漣漪斂了視線,盯着雲飛揚的雙眼,“這些話說出來好似挑撥一般,但飛峋你懂我,根本不屑在背後做這種事,但如今,你家人不僅沒尊重我,同樣,也沒尊重你。”

    雲飛峋沒言語,看着漣漪,目光中若有所思。

    “若是他們尊重你,將你當成一個獨立的人,爲何不顧你的意願?明知你喜歡我,還前來刁難,難道他們也曾這般刁難過雲飛揚或他身側的姬妾?

    雲元帥也是兵營出身,指揮大軍、上陣殺敵想來也不會少,但他帶過姬妾上戰場嗎?沒有,那爲何你兄長無論怎麼胡作非爲,你家人、包括皇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蘇漣漪語調平穩,爲其講解。

    雲飛峋慢慢放開了蘇漣漪,在黑暗中無神遠眺,遠方,公主府的下人們正在掌燈,長廊、亭子、華屋外,將那燈點亮,長明一夜,第二日黎明後再一一熄滅。

    “漣漪,你說的對,如今你受到這種待遇都怪我,若是我早一些建功立業,有了功績和地位,他們也不敢輕視我、更不敢爲難你。”被蘇漣漪幾句話點明,雲飛峋頓時大悟,此時已完全理解了蘇漣漪的主張。

    在他的家族中,沒有功績便不被重視,沒有地位便不被尊重,無論是對外人還是對自家人。

    大哥能胡作非爲、頻繁納妾,但他卻不能與喜歡的女子在一起,兩人同父同母,差距在何處?——在功績與地位上。

    “我並非是目中無人,如今對你父母的不尊,也是被逼無奈,昨日我與雲夫人針鋒相對,雲夫人回去後大發雷霆打了你;但相反,若是我委曲求全,她會如何?”漣漪呵呵笑了幾聲,面上是淡淡嘲諷,“她會回去諷刺你,說你找了個攀附富貴、拿不上臺面的女子,我說的對嗎?”

    雲飛峋是瞭解自己母親的,長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對。”

    “所以,我進退兩難,無論怎麼做都不對,還不如干脆放手一搏,針鋒相對。此時雲夫人雖恨得我牙癢癢,但有一點必須要承認,她不敢再小看我,最起碼不敢不尊重我。”

    雲飛峋長嘆一口氣,“也許,你是對的吧,但漣漪,難道你就不怕這事情鬧大,最後我們二人揹負沉重輿論,即便是在一起,也得不到認同,不被世人承認嗎?”

    “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方案,前有狼後有虎,縮頭縮腦就能成功?做事就如同做生意,這天下哪有穩賺不賠的生意?既然決定要做,就要事先料到後果、勇於承擔,若是你怕,我們就到此爲止,你做你前途遠大的少年將軍,我回嶽望縣繼續當我的小商女,從前發生的種種,權當是黃粱一夢罷了。”蘇漣漪冷冷道。

    “蘇漣漪,你說什麼呢?我是那種怕事的人?我只是……只是……”飛峋生氣,心中卻矛盾重重,不知怎樣將自己心中憂慮說出來。

    漣漪看着雲飛峋那爲難的樣子,很是心疼,“你夾在中間最是難辦,我知曉。”那邊,畢竟是他的家人。

    而後,兩人就在花園中沉默,天徹底黑了下來,也許要有雨,陰了天,天上無星無月,一片漆黑。花園邊緣纔有幾盞路燈,但燭火路燈卻沒什麼光亮。

    蘇漣漪突然有一些迷茫,迷失在這黑夜中,忽然發現自己的行徑實在可笑。她爲了什麼?圖了什麼?在嶽望縣中生活那麼豐富多彩,也算是另一種呼風喚雨,明明可以做人上人富有尊嚴的生活,如今跑來京城中“高攀”?真是自虐。

    若是雲飛峋態度堅定還好,若是不堅定,她真真的自打嘴巴。

    若她與飛峋真是那種轟轟烈烈山盟海誓的愛情,也許再來這麼一場命運的抗爭才能應景。但他們從前的感情就平平淡淡,如今有了這波折,想必……要徹底消磨平了吧。

    就在蘇漣漪暗暗自嘲時,突然被雲飛峋抱了個滿懷,趁着夜色,他熱烈地親吻她。

    蘇漣漪一愣,這是怎麼個情況?兩人的話題如此嚴重,他還有心思親熱?難道是吻別?

    漣漪沒抗拒,也沒回應,就這麼默默承受,心中帶着一絲忐忑,不知他要作什麼決定,是堅持?還是放棄。

    過了好一會,雲飛峋才放開她,喘着粗氣,“蘇漣漪,你剛剛在胡思亂想什麼?”聲音低沉沙啞,還帶這一絲憤怒。

    漣漪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雲飛峋又繼續道,“我立了戰功,求皇上賜婚,如今皇上也是同意了。我與家人抗爭,他們也算是軟硬兼施,我還是堅持要與你在一起。我甚至想過,若他們把我逼得緊了,直接帶你出了鸞國,去其他國家,我們逍遙過日,反正我娘還有大哥雲飛揚,我爹的兒女更是多,不少我一個。而你呢?還沒等吃虧就想着要離開我。”

    “我沒……”漣漪趕忙否認。

    “你剛剛沒想着離開我回嶽望縣?不許說謊。”飛峋怒道。

    “呃……想了那麼……一小會。”漣漪窘迫,被抓了現行,納悶自己想什麼這雲飛峋怎麼能猜得到?不過被飛峋這連珠炮似的說了一通,心中迷茫和彷徨竟然消失了。

    是啊,她分明是自己嚇自己,飛峋確實有難處,但人家還沒表態呢,她就下了定論,實在太早。

    漣漪掙扎不開,便只能被他抱着,心中涌現出一種撒嬌之感。“那你說吧,我們怎麼辦。”她不想再考慮這些煩惱事了,扔給他吧。

    飛峋道,“等皇上賜婚,此外我要作第二個雲飛揚,我要搬出雲家,單獨立府,那是我們的家,只有我們兩人,不容外人置喙。漣漪你放心吧,我會好好保護你。”

    黑暗中,蘇漣漪傻笑着,點了點頭,“好。”

    “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不許逃回嶽望縣,否則我便去捉你回來。”飛峋繼續道。

    漣漪點頭,“好。”

    “……若是你真不喜歡京城,要和我如實說,我也隨你離開,我們一起走。”飛峋補充道。

    “好。”漣漪笑意更深。

    雲飛峋這才逐漸放下心來,長長舒一口氣,將她抱得更緊,恨不得糅入自己身體中一般。“漣漪,我承認,我不像有些人那般足智多謀,但只要你相信我,我會愛你一生,永不變心,我會對你好一世。”

    漣漪點頭,“恩,我相信。”

    “所以,你不許想着如何離開我,若是真的想離開,就帶我一起走。”男子氣十足的聲音,末尾處,卻彷彿有一絲淡淡的哀求一般。

    蘇漣漪淡笑着,靠在他堅實的胸膛前,未說話,點點頭。

    ——還好,飛峋還是從前的飛峋,只有他們兩人感情堅定,又有可以可以阻撓他們?

    ……

    當蘇漣漪送走了雲飛峋回到房間時,熙瞳早被嬤嬤帶下去睡覺了,夏初螢神色平靜,看來已經恢復好了。

    見她回來,初螢精緻的小臉兒上泛起了微笑,“我府上花園精緻如何,是否還夠浪漫?”

    漣漪一下子便明白其意,臉紅了起來,“咳咳……公主府下人都向你彙報了?”花園左右不可能無人,有人在旁伺候着,有人在旁監視着,蘇漣漪曾經反抗過,無奈那雲飛峋的臉皮越來越厚,就那麼在大庭廣衆之下親熱,雖有夜色爲掩蓋,其他人看不清,但兩人大概做了什麼,應該還是能看見的。

    下人們看見,定然彙報給夏初螢。

    初螢笑眯眯的,“當然,那花園是他們負責,當然事要看着點了,誰知道你們兩人親熱過後,會不會嫌不過癮,順手把我的花園放火燒了。”

    漣漪哭笑不得,“沒事燒你的花園幹什麼?要燒也要找一間最華麗的房子燒燒。”

    初螢一挑眉,“華麗的房子不是用來燒的,是用來睡的,”而後,小臉兒上堆滿了曖昧,“我說,你們兩人也拜過堂了,還這麼吊着人家幹什麼?公主府房屋多的是,直接把飛峋留下又如何?放心,我不在乎的。”按理說,公主府不能留男子過夜,小叔子也是如此,初螢這麼說,就是爲了逗弄蘇漣漪。

    漣漪的臉更紅,“你不在乎,我在乎!”說着,便去和初螢嬉戲,撓她的癢,兩人鬧成了一團。

    玩鬧了好一陣,兩人才聽了下,滿是的歡聲笑語,齊齊躺在牀上,喘氣歇着。

    “算算日子,明日你多半就能接到皇兄的傳喚入宮,可準備好了?”初螢問道。

    “恩。”漣漪答。

    “你和……飛峋,你們兩人沒事吧?”初螢又問,帶了擔憂。

    “沒事,我們兩人很好。”漣漪答得輕鬆。

    夏初螢這才鬆一口氣,“沒事就好。”

    ……

    一夜平靜過去,第二日。

    果不其然,就如同夏初螢所預料,這日上午,便有宮中太監前來,傳喚蘇漣漪入宮見駕。

    兩人重新梳洗打扮,煥然一新,漣漪更是穿上了初螢爲其準備的端莊宮裝,上了公主府的豪華馬車,向皇宮方向而去。

    漣漪讚歎初螢料事如神,她怎麼就知今日皇上定然能召喚。初螢笑着解釋,原來這是鸞國皇宮的講究。皇宮無論外牆還是宮內圍牆皆爲紅色,其象徵着富貴、跡象,人這只是表面。

    大紅辟邪,相傳無論是鬼妖都懼這紅,所以紅牆便也有辟邪的功用。

    而旅途中人,尤其是女子,身上會附上野鬼冤魂,所以不能直接入皇宮,要在城中穩定幾日,方纔能進入皇宮。

    初螢給漣漪講着,漣漪哭笑不得,這都是什麼妖魔學說?再說,路上的野鬼多?難道宮中的冤魂少?自欺欺人罷了。

    當入了皇宮時,已經是下午,想來皇上已下了朝。

    初螢和漣漪兵分兩路,漣漪被太監引路入御書房,而初螢則和抱着熙瞳的嬤嬤宮女們則是去了慈寧宮。

    鸞國皇宮龐大,氣勢磅礴,紅牆金頂,琉璃瓦在下午的驕陽下熠熠生輝。精美絕倫的建築羣連綿不絕,卻又錯落有致,無論是遠眺還是近觀,皆是一幅景緻畫卷。

    蘇漣漪在現代去過故宮參觀,按這鸞國的皇宮比之故宮更是多了一種神祕的莊嚴。畢竟,故宮已成了一處旅遊景點,而這鸞國皇宮卻是一國行政機關,矗立一側的守衛面容嚴肅,威風凜凜,讓人肅然起敬。

    走了大概十幾分鍾,終於到了御書房。

    進入一個碩大的院子,還是那般紅牆,路面平整,院子一週古木參天,有宮女太監們在外安靜守候,只有幾聲鳥鳴。

    蘇漣漪見到了安祿,對其微笑,輕輕福了個身。兩人不陌生,從前在懷靖城外的兵營中見過,雖未曾交談,但如今再見,有一種熟人之感。

    安祿也回給她一抹淡笑,而後回身恭敬啓稟,蘇漣漪來了。

    書房內傳來了那道略微熟悉的悅耳男聲,“讓她進來。”

    安祿便做了一個手勢,“蘇小姐,請吧。”

    漣漪淡笑表示感謝,而後款款向前,跨了一道不矮的門檻,入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燃着一種香氣,那味道令人舒適,卻有一股肅然的感覺,想來這便是傳說中的龍涎香。僅是猜測,漣漪不敢肯定。

    室內溫暖,光線柔和,因屋子有些空曠,便微微給人一種壓抑緊張感。

    鸞國新登基的年輕皇帝夏胤修,此時正坐在碩大的御書案後,一身淡金色衣袍,金線繡着龍紋,烏髮束起,金冠生輝。

    蘇漣漪看見夏胤修後“大吃一驚”,驚訝得甚至忘了下跪。這誇張的驚訝是她裝出來的,試想,兩人在軍營中分明見過多次,若見其是皇帝而不驚訝,那便是將雲飛峋出賣了。

    驚訝片刻過後,蘇漣漪這才“慌張跪地”,按照初螢所教的方式問候請安。

    “起來把。”夏胤修冷豔雙目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着跪地的蘇漣漪,但見她好似真的十分震驚,想來,飛峋並未在軍營中泄露他的身份,很是滿意。

    漣漪起身後,連忙低下頭,用初螢的話說,便是不可隨意窺視龍顏,這樣也好,便省了她還得時刻留意自己的面目表情。她畢竟不是做演員的料,裝上一會還好,時間長了,怕是要露餡。

    “擡起頭來。”沒想到,蘇漣漪不想看,夏胤修還逼着他看。

    漣漪無奈,心中嘆氣,緩緩擡起頭,儘量不去直視皇帝。

    這是夏胤修的惡趣味,只因這蘇漣漪實在是名有趣的女子,彷彿任何事都盡在把握,何等難事都可迎刃而解,越是這樣深不可測的人,他便越是想看見其慌張的一面。

    回宮之後,夏胤修便派人去調查蘇漣漪的一切,之前在懷靖城已調查了一些,讓其震驚,想來是以訛傳訛,將這蘇漣漪誇張化了。但這詳盡的信息傳到之後,更是震驚非常,因爲這蘇漣漪的事蹟更爲誇張。

    一名村中長大的普通女子,怎麼就能在短短的一年時間取得如此功績?難不成是有神明指引?

    夏胤修細細打量面前那名女子,女子雖遵照其指示擡起了頭,但卻還是垂着眼,不肯看他。她面容恬靜氣質端莊,雖不算傾城美人,卻也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她的魅力如同沉澱而來,遇事不驚、帷幄千里。

    夏胤修對這名爲蘇漣漪的女子也是越來越有興趣,“蘇漣漪,你還記得朕嗎?”

    漣漪微微點頭,“回皇上話,在懷靖城外便驚訝皇上的王者之氣,剛入御書房不小心窺見龍顏時確實震驚,但如今回想來便覺瞭然,這紫氣東來的王者之氣,全鸞國上下除了皇上,怎會有第二人?民女愚昧,其實在東征大軍兵營中,便應想到的。”

    夏胤修微微一挑眉,不得不說,心情愉悅。蘇漣漪言辭懇切,絲毫沒有奉承的痕跡,但這馬屁,算是拍上了。

    “嶽望縣之事,算你大功一件,朕要好好獎賞你,你說吧,想要什麼獎賞?”夏胤修又道。

    漣漪神色未動,從容回答,“能爲國獻力,是民女的榮幸,也是鸞國百姓理應所爲,不敢以此等小事邀功。”

    夏胤修微微點了點頭,這女子還算是知曉禮節。“賜座。”

    安祿趕忙入內,命一旁宮女搬來座位,放於蘇漣漪身後,漣漪輕聲謝過,而後便小心坐下。哪敢實坐,只是那麼個意思罷了,坐着比站着更累,還要保持着姿態的優雅。

    漣漪垂目頷首,等待皇上的問話。

    “還記得我們在東征兵營中的話題嗎?”夏胤修問。

    漣漪微微點頭,“回皇上,記得。”

    夏胤修看向一側冉冉青煙的純金鏤空瑞獸香爐,“如今戰事剛剛平定,又適逢北方大旱,流民衆多,齊擁京城,擾亂治安,有諸多隱患,你有何見解?”

    漣漪道,“回皇上,民女才疏學淺,若是說得不對,還望皇上別怪罪。”

    夏胤修點頭,“恩,說吧。”

    “是。”漣漪知曉這是皇上對她的考驗,只有能提出切實可行的方案,才能讓皇上信服,她可以勝任皇商,爲皇上賺錢理財。“此爲天災人禍,朝廷一般都發糧免稅,以安定民心。而京城外的流民,有一部分是遇天旱,另一部分是無地可耕。京外荒地衆多,何不說服土地擁有者,僱傭這些流民耕種,爲其提供工具和種子,按月發放薪水,將流民按比例找到負責人,緩解了朝廷的壓力,也節省了人力物力。至於土地擁有者爲何定要僱傭這些流民?建議皇上直接減免了土地賦稅,放利給土地擁有者,因有了切實利益,想來這些人會動心。”

    減免賦稅,在一些災荒之地是偶爾行之的,但這京城可是寸土寸金之地,從不減稅,若真是減免,那些地主除了拋去給流民一點點的薪水,和種子、農具的投資,其餘便是淨賺,穩賺不賠。

    “恩,還有嗎?”夏胤修又道。

    “這只是第一步,只要將這些流民安置了,即便是不再籌劃,但逐漸也會有一些其他產業成型。例如,流民們生活在京郊,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周邊的店鋪便會林立而起,因爲有人買,自然有人賣,而無論是建房還是開張銷售,都需要人手,所以慢慢的,有一部分人會被僱傭。”

    夏胤修覺得有趣,卻也有些失望。這主意確實很妙,但也都是一些小聰明,和他要的東西,差得太遠了。

    漣漪飛快地看了一眼兩尺之外御書案後端坐的那名有着王者之氣、冷豔面容的男子,看出其臉上略微失望的表情,便有了打算。

    “皇上,民女覺得,有一件事纔是真正的當務之急。”漣漪道。

    “哦?何事?”夏胤修有了興趣,又抱了希望。

    漣漪眉頭動了一下,“東征軍用炸彈攻懷靖城,不知當日戰況,皇上可曾去看?”

    “朕看了,怎麼?”

    “民女雖未目睹,但卻聽飛峋將軍講了大概,加之那炸彈的威力,民女認爲,皇上的當務之急是將所有主要城池城牆翻修。”漣漪道,不急不緩。

    “你是說,加固城牆?”夏胤修問。

    “暫時是加固,但以後也許需要大修。”漣漪微微嘆氣道,因爲從東征軍從炸彈炮轟懷靖城的那一刻,這個世界,便正式開了由冷兵器時代向熱兵器時代的演化,這演化雖是緩慢的過程,也許需要幾百年,也許需要上千年,但未雨綢繆,這些纔是應該做的。

    “懷靖城是幾百年的軍事堡壘,其城牆經過幾十次加厚,但最終還是被炸出了缺口,可想而知鸞國其他城牆?並非是城牆設計失誤,而是現存的城牆防備的都是傳統的攻城方式——攻城梯、弓箭等,其重點在高度上。如今有炸彈出現,單憑高度便不足以防備敵軍來襲,所以要加固城牆,民女認爲,這個是當務之急。”

    中國古代也是如此,在火炮未應用在戰場之前,城牆以高、薄爲主;但當火藥被用上戰場,所有城牆都改爲矮、厚,以防備火炮襲擊。

    夏胤修深深震驚,如今想來後怕,當時他親眼看見那固若金湯的懷靖城被活活炸出了一個豁口,卻未想到要改善城牆,如今被一名女子想到。但同時,他心中又狠狠一緊。

    “蘇漣漪,你又怎知,敵國會用炸彈來襲擊鸞國?”夏胤修微眯了眼,語調冰冷,一種駭人的威懾力讓龐大的御書房氣壓頓時下降,透露着冰冷。“難道,你將炸彈配方泄露?”

    蘇漣漪並未驚慌,“回皇上,沒泄露,如您所見,這配方民女在兵營中沒讓第二個人見到,其目的也是爲了有朝一日獻給皇上,卻沒想過,當時皇上竟同在兵營中。

    民女如此猜測是防患於未然,而且,這配方也是實在簡單的很,僅僅是一種更具威力的鞭炮而已,即便是民女不泄露,但其他國君召集能工巧匠,稍微研究便能製出,皇上若是不信,民女這就將配方呈上。”

    說着,蘇漣漪便從懷中了一直信封。

    一旁的安祿趕忙上前接住,恭敬爲皇上送了上去。

    夏胤修展開了信封,見其上只有七個字:一硫二硝三木炭。正與那書名黃勵靖之人送來的配方相同。

    但同時,夏胤修的眉頭也動了一下,只因……這字,實在是太難看了,就如同孩童學字一般,絲毫沒有筆體和筆風,字跡雖工整,卻方方正正的絲毫不美觀。

    “黃勵靖的行蹤,你可知曉?”夏胤修問。

    漣漪微微搖頭,“回皇上,民女不知。”

    夏胤修想到那黃勵靖,就恨得牙癢癢,“那個黃勵靖,把這配方同時送到五國,公佈於天下。”難道那黃勵靖就是料到了蘇漣漪會將配方呈給他,所以早一步公開與天下?

    蘇漣漪心中暗笑,但面上卻裝出了驚訝,因這十分震驚,甚至不小心擡頭窺視了龍顏,“真的?他爲何要這麼做?”爲何要這麼做?自然是爲了使她自己脫身了。

    若是這配方只有她有,那就麻煩了,皇上要麼軟禁她,要麼殺她滅口,反正絕不會讓她四處逍遙,但如今大家祕方公開,她就無所顧忌了。

    “朕怎麼知道?”夏胤修一提這個就大動肝火,那個黃勵靖,真是……可恨!

    漣漪重新低下頭,心中暗笑不已。

    夏胤修發現失態,重新調整了情緒,又回到了原話題,“你說的對,這城牆勢必要重新加固了,而這流民,正好可用於加固城牆。”

    流民問題就此解決。

    隨後,夏胤修又抓着蘇漣漪問了很多問題,就如同在東征軍營中一般,問她百姓們的情況,漣漪也都一一回答了,這一晃,一個時辰便過去了。

    有大臣求見,想來是有大事,而夏胤修還是有一些戀戀不捨。

    “蘇漣漪,明日同一時間,你再來一次。”夏胤修道。

    “民女遵旨。”漣漪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個多時辰,也是累壞了,雖然期間送上了一些茶水。

    三拜九叩後,漣漪恭敬地出了御書房大門,看到門外已有三名穿着朝服的大臣在等候,想來,皇帝也是日日操勞吧。

    引領她來御書房的太監還在門外等着,見她出來,便上前迎接,欲送她出宮,但沒走幾步,卻見到兩名端莊宮女上前。一問才知,這兩名宮女是慈寧宮的宮女,特來接蘇漣漪,說是太后有請。

    得,漣漪自嘲,她還成了宮中的紅人了呢。

    辭了那太監,轉而跟着宮女向後宮而去,不急不緩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方纔入了後宮,可見,這皇宮之大。

    慈寧宮是皇宮五大宮殿之一,歷代太后所住的宮殿。

    不同於其他宮殿,慈寧宮的建築風格氣質沉穩,少了一些華麗奢侈,卻多了一些底蘊在其中。

    太后喜歡花草,入了宮,便能看見一旁放置了不少珍貴花草,與御花園中的一般,不是直接種下,而是用花盆擺置。此時初春,特意選了一些早開的花兒,滿院馨香,有種盛夏之感。

    蘇漣漪剛進入宮殿沒幾步,就見夏初螢快步走了過來。初螢身上是大紅色的繁麗宮裝,綴着金線繡紋,華貴無比,又嬌豔動人,本就是極美,此時更是豔壓周圍花朵。

    漣漪作勢要爲其請安,兩人感情再好,但在宮中卻要由禮節。還沒等漣漪蹲下去就被初螢拽了起來,“漣漪真是討厭,快進來吧,母后一直等着你呢。”嬌嗔着。

    漣漪笑着,跟隨者初螢入內。

    漣漪本以爲能被引入大廳之類的場所,卻不成想,被引入了一間內室,應該是太后平日裏休憩的場所,可見其對素未謀面的蘇漣漪是極其喜愛,沒當外人。

    “母后,漣漪來了,”初螢很開心,爲太后熱心介紹,興高采烈。“漣漪,快快見過母后,母后剛剛說了,要收你爲乾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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