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船載着唐奇與蠕蟲,穿過血路降臨光明母神的國度。
二者的目光,本該第一時間看向大地最深處,那裏將會有一顆隨風搖曳的青橄欖樹,一座粗糙原始,但無窮聖潔的斑駁神殿。
神殿內,存在着一位偉大的母親。
但就在降臨的這一刻,唐奇與尤格蠕蟲之王幾乎同時施放神術。
祂們的“存在”被立刻隱匿,這使得此刻充斥着光明母神國度的“光明生靈”沒能發覺那艘船。
唐奇與蠕蟲,透過船燈那不存在的光輝,用驚駭的目光看着這個世界。
鉅變!
真正的,無法想象的變故。
母神實際上是無垠神祕最安靜的神,甚至比“黑夜女士”更加喜愛靜謐。
所以祂的國度,實際上是真正的寧靜之鄉。
祂拒絕發展其他信民,唯有聖修女這唯一一支“侍奉眷族”。
按照常理,母神世界應該是無聲的,唯有輕風吹拂,蘆葦搖擺,青橄欖樹與樹下的神殿。
但現在,這裏的一切被改變了。
根本不存在盡頭的世界正在被耀眼刺目的“光輝”充斥,那些灰黑色不存一物的泥土正在翻滾,內裏是聖光塵土,寧靜聖潔的物質,快速被轉化爲更加冰冷,更加死板的聖光。
這世界的本質,正在被改變。
不,正確的說法,是……被吞吃。
唐奇和蠕蟲,俱都瞪大了眼眸。
祂們看着億萬扇動翅膀的“天使”飛來,看着踩踏世界的光明大軍,那些揮舞着長劍的無情騎士,那一尊尊散發着強烈聖光的神性實體,那自不同宇宙位面而來的狂信徒眷族,那不斷頌念着光明聖經的牧師,那根本無法知悉數量的信民……。
聖光,無情且冰冷但又浩瀚強大的聖光,正在以恐怖速度吞噬這個世界。
“這是一場戰爭!”
“不爲衆神所知的戰爭,目標不是拉斐爾,是母神?”
“轟隆”
唐奇腦海中,直接掀起了海嘯般的動靜。
祂原以爲要偵測一番才能知曉光明主宰試圖隱藏的祕密,但現在這驚天祕密卻在第一時間硬塞了過來。
一些固有的觀念,直接崩塌。
眼前的一幕幕,本該歸入【不可能發生故事】的行列。
但現在,它發生了。
縱然是可以洞悉時間線的尤格蠕蟲之王,此時心靈深處也開始轟鳴。
祂晃了晃自己的肥碩頭顱,不敢相信道:
“爲什麼?這不可能。”
“光明弒母?”
“祂爲什麼要這麼做,雖然那老頭有些自戀虛僞,但絕對沒有到達弒母的地步。”
“那可是偉大仁慈的母神,一定發生了什麼。”
“完了完了,偉大的蠕蟲寶寶摻和進了一些可怕的大事件中,上次參與類似的事我被囚禁了多少紀元,這次不會要隕落吧?”
慣例的,尤格蠕蟲寶寶開始恐慌性唸叨。
唐奇則先一步冷靜下來,儘管祂也認爲光明主宰不應該到達弒母的地步,但眼前的一幕卻是真實在發生着。
祂的眼眸內,彷彿涌動着血光的信息碎片也在閃爍出來。
“神性戰爭:光明弒母。”
“執掌‘光明’的主宰認定母親欺騙了自己,將通往至高路徑的線索和力量給了自己的兄弟,真理荊棘之主,而不是本該最受寵的自己。”
“祂已發生陣營偏移,祂正在加速墮落失控。”
“祂以光明國度逆襲血脈,吞噬母神的寧靜之鄉,此過程已不可逆轉,光明母神將在不久前的未來……徹底隕落。”
“轟”
踏足這母神國度第一秒開始,唐奇便始終在震驚情緒內。
可怕的事實,殘酷的展現出來。
唐奇下意識的想要幫助“母神”,並不多的幾次接觸,唐奇很清晰感受過母神是一位怎樣的神性實體。
與其他諸神一樣,唐奇也很尊敬這位母親。
正念叨的尤格蠕蟲似察覺到唐奇的衝動,立刻低頭衝撞了祂一下,急促提醒:
“規則,別忘了時間的規則。”
“你只能偷竊信息,不能改變過去……一旦這裏的故事被改變,那麼後續所有故事都會出現扭曲變化,很可能引發時間線的大規模崩塌。”
“別說我還不是時間之神,就算是了,我也承受不住那種反噬。”
“噓”
實際上不需要尤格蠕蟲提醒,唐奇根本無法出手。
祂窺視到的祕密顯示,過程不可逆轉,未來已經註定。
此刻唐奇打斷祂的囉嗦,目光終於在這一刻,看向那青橄欖樹下,那座粗糙原始的神殿。
和其他神靈盡力去抵抗“時間”不同,與母神相關的一切,都很寬容的接納了時間。
那神殿,滿是斑駁痕跡,向着所有看過去的生命展示着自己的古老。
它的建造者,畢竟是那位“母親”。
那些冰冷無情的天使,瘋狂虔誠的光明信民們,他們幾乎入侵了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但所有入侵者,全部止步於那神殿之前。
看上去脆弱不堪的青橄欖樹,卻阻擋了大量光明屬神,包括擁有“強力神靈”位格,征伐了無數宇宙位面的光明戰神,亦或是鐵血公正的秩序與審判女神……。
祂們都曾認爲自己是母神的孩子,但此刻祂們隨着“長子”反叛。
“呼”
柔和的風,不知從何處吹來。
風中,是一道嘆息。
這幾乎被光明佔據的世界,數不清的光明生靈,也包括那些強大的屬神們。
在聽到那嘆息之後,不可遏制的流淌出淚水。
祂們的“心靈”在這一刻都得到淨化,那柔和風中的意志,在這個時刻依舊想要幫助祂們清醒過來。
就在祂們被愧疚淹沒,陣營將獲得逆轉時。
突兀的,一道蒼老嘶啞,但蘊着強烈憎恨的聲音響起。
“呵,母親。”
“轟”
與這聲音同時降臨的,是幾乎將寧靜之鄉淹沒的聖光海洋。
那無窮光輝中,一道人影顯現。
祂赤着腳,祂穿着白色的衣袍,祂的頭頂,神聖光環無窮延伸。
祂看上去有些蒼老,但並不虛弱。
祂的眼眸,像是能看到世界上的一切。
祂張開自己的雙手,像是要擁抱所有生命體,以彰顯祂的大愛。
只是當祂來到那朦朧神殿前之時,祂的雙手垂下了。
顯然,祂的這個“擁抱”可以給予無垠神祕任何一個生命體,但唯獨不能給予那斑駁石殿中的母親,祂毫不掩飾展現自己的憎恨和吝嗇。
光明主宰!
不需要任何猜測,無垠神祕幾乎所有超凡者,都知悉的一位主宰級神性實體。
祂有着很多種形態,但最喜愛的一種,便是這看上去仁慈、智慧的老者。
當然,在很多高等級生命體處,祂總是很難獲得好評價。
“祂瘋了?”
愚人船上,肥頭肥腦的尤格蠕蟲抱着自己的蟲臉,仍舊是不可置信。
唐奇很冷靜,似已完全接受了眼前的變故。
觸手提着船燈略微靠近一點,藉助不存在光輝,萬物通曉轉移至“光明之主”身上。
“不,祂沒瘋。”
“只是祂的‘憎恨’,被放大了,無窮倍數的那種放大。”
“祂原本只想擊敗拉斐爾,讓自己的神諭成爲真理,但祂心靈深處的憎恨被放大之後,祂決定弒母。”
“祂落入了陷阱,祂被當成了工具,可悲的工具。”
“針對我的死局……蟬翼……某個羣體……光明弒母……”
此時此刻,唐奇的腦海之中,億萬意念正在翻騰,根本無法遏制。
祂突兀有種感覺,祂正在接近真相。
可不等祂思索出頭緒,突兀的,祂的眼眸猛地一縮。
祂見到,站在神殿之前嘲諷母神的光明主宰同樣被青橄欖樹拒之門外。
但與那些天使、屬神們不同,光明主宰並未懺悔,也未流淚。
祂那永遠肅穆的臉上,竟是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燦爛笑容。
下一秒,祂雙手再度擡起。
只是這一次,祂的手中捧着一樣血淋淋的物事,唐奇無比熟悉的物事。
臍帶!
母神寄託在古老者處,因唐奇與鹿神的對決而被取出,被不久前的推銷員唐奇,親手交給“光明之主”的那一條臍帶。
愚人船微不可查的晃動了一下,顯示着唐奇的心靈也無法保持平靜。
“我給予的物事,會被當成是終結母神生命的武器?”
這念頭,讓唐奇根本無法再冷靜。
也是此時,光明主宰捧着那臍帶道:
“母親,我本該使用更加殘忍的手段,迫使您離開這座神殿,將您殘存的力量交給我。”
“不過就在不久前,我弟弟的好友,那個卑劣無恥的【欺神者】,祂竟然將這條臍帶送到了我手中。”
“我說,這是早已註定好的,既然有開始,自然也有終結。”
“您曾以這條臍帶,贈予我最初始的光明偉力……那麼結局,我也以這條臍帶,收取您最後剩餘的偉力……因爲您的偏執,剩下的不多了,真是浪費啊,不過我依舊選擇接受。”
“我將爲您舉辦最聖潔的葬禮,無垠神祕的衆生萬靈都需要知曉,您是一位偉大的母親,您對弟弟的偏愛只是一點小瑕疵,我接受您的大愛,也接受您的瑕疵,在您離去之後,我會將弟弟送去陪伴您……”
搖曳的青橄欖樹下,朦朧斑駁的石殿前,一位強大無比的主宰級捧着鮮血淋漓的粘稠臍帶,口吐聖潔神諭。
祂的聲音有些囉嗦,只是每一句,都讓愚人船上的唐奇和尤格蠕蟲心靈抖顫,無窮厭惡滋生出來。
就在光明主宰喋喋不休時,突兀那青橄欖樹之中,一道人影衝出。
聖劍揮舞,讓唐奇熟悉不已的身影,熟悉不已的聲音。
“你真噁心!”
隨着這四字,斯坦娜那充斥着神性氣息的身軀爆發,一頭紅髮鼓盪,如同火焰般,躍入唐奇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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