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悄然中流逝，三日眨眼而過。

玉女峯，葉辰靜靜躺着牀上，呼吸勻稱，睡的安詳，不理世間紛紛擾擾。

此刻的他，不再蒼老，皮膚不再褶皺，一青年模樣，臉色紅潤，榮光滿面。

或者說，除卻沒修爲，一切風華正茂。

沉睡中，他時而微笑，好似在做美夢，夢見了一身穿嫁衣的女子，在翩然而舞，卻看不清其容顏，如夢似幻。

月光皎潔，灑在他臉上，他睜開了眸。

一語未言，他直望着房頂，深邃的目，逐漸散去迷茫，恢復了古老的清明。

恆嶽宗，這是恆嶽宗，玉女峯的氣息。

這氣息，三百年來魂牽夢縈，早已刻在靈魂裏，再久歲月，也難將其抹去。

“你醒了。”未等他激動，便聞一道悠悠話語，傳自牀邊，帶着哈欠聲。

葉辰當即坐起，才見有一白髮青年，揣着手，翹着二郎腿兒，盯着他看。

“你是....。”葉辰上下掃量白髮青年，這人不簡單，氣息隱晦，返璞歸真。

“伏羲。”白髮青年回答的很隨意。

“你...你就是人王？”葉辰不由愣了一下，這才明白自己爲何又活了過來，必定是伏羲爲他改命，逃過一劫。

不過，面前這人王，與他想象中有些不同，看着有些猥瑣，還有些欠揍，坐就好好坐唄！還擱那一直晃啊晃的。

“來，把這收好。”人王塞來一包袱。

“什麼。”葉辰接過，下意識拆開。

包中，乃一嫁衣，新娘出嫁時的嫁衣。

他有些懵了，疑惑的望向人王伏羲。

“收着便好，夜深人靜時，便陪她說說話。”人王一句話，充滿了深意。

“說話？”葉辰被搞得是一頭霧水。

“吾已幫你拂去周天，自今日今夜起，你便可再次修道。”人王繼續說道。

“多謝前輩搭救。”葉辰由衷感激。

“你受周天荼毒太深，吾雖救了你，可你只有三年壽命，自己好好把握。”

“本已該死，能活着三年，知足了。”

“你倒是樂觀。”人王挑了挑眉毛，從懷裏拎出了一本書，“這送你了。”

人王送的，自然得要，可當翻開書頁時，葉辰卻愕然發現，書中無一字。

“無字天書。”葉辰雙目微眯一下。

“書中無字，可心中有字，書便是天地，字便是萬物，看書便如修道，待書中無字，便是道超了天地，化凡才是萬物至聖。”人王緩緩道。

“道超天地，萬物至聖。”葉辰輕喃。

直到此刻，他才知曉，昔年送姬凝霜無字天書的人，正是面前的人王伏羲。

姬凝霜變成書呆子，也是拜他所賜。

想到了姬凝霜，他希冀的看向人王，“前輩通天徹地，可知瑤池神女在哪。”

“該見時，自會相見，此事強求不得。”

“也對。”葉辰乾笑，縱是過了很久，也還記得那香豔畫面，很是尷尬。

“歇着吧！”人王拍了拍葉辰肩膀，便轉身走了，揣着手，像是個小偷兒。

其後，還有一道縹緲的話語傳回來，“沒事多看看書，多與那嫁衣說說話。”

“看書我理解，不過這嫁衣....。”葉辰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以。

女子的嫁衣，殘留着女子的香，而且這香味有些熟悉，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聞過。

收了思緒，他緩緩起身，推開了房門。

一股久違的氣息迎面撲入，很是溫暖。

想象中，門外並未站滿人影，一個都沒。

恆嶽的人、乃至整個大楚的人，或許都有一種默契，那便是給他緬懷的時間。

這是玉女峯，曾經有他最愛的兩個女子，她們雖不在，可古老的記憶卻存在。

葉辰踏出了房門，貪婪的望着玉女峯的一花一草，每一個都好似有她們的影子。

這纔是玉女峯，並非玄荒玉女峯可以模仿，三百年了，空氣中還殘留着香氣。

他登上了玉女峯巔，站在這裏，能望見半個恆嶽宗，依如記憶裏，恍若仙境。

“楚萱、楚靈，我回家了，你們在何方。”

幽靜的玉女峯，這聲呢喃，滄桑了歲月。

一夜無話，轉眼黎明，新的一日到來。

天色還未大亮，葉辰便踏火出了恆嶽宗。

而後，一步步踏上了石階，就如昔年第一次來恆嶽，那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路過小靈園時，他望見了張豐年和小鷹。

只可惜，並未見虎娃，那憨厚的少年至今無音訊，或許在星空深處，或許早在三百年前便已魂飛魄散，成了歷史塵埃。

張豐年露出了微笑，如老爺爺般慈和。

葉辰笑了笑，繼續上石階，進了恆嶽宗。

清晨，恆嶽弟子很勤奮，多有已跑出修煉，本源迴歸，忙着尋回昔年的修爲。

見葉辰上來，弟子們皆一愣，三兩秒後，這才一個個拱手俯身，“見過聖主。”

“不用管我，我隨處轉轉。”葉辰微笑擺手，望着一張張熟悉臉龐，很是溫暖。

他去了靈丹閣方向，路遇風雲臺時，忍不住搖頭一笑，憶起了當年諸多事。

還有戒律堂和靈草園，滿滿的皆回憶。

“哎喲喂，這誰啊！”葉辰這才方進靈丹閣，一道唏噓聲便響起了，乃是徐福。

“沒丹藥了，逛點丹藥。”葉辰很自覺，掀開了煉丹爐，沒成形的丹，被他抓了出來，“還是六紋靈丹，撿到寶了。”

“好吃不。”徐福的老臉，黑了個透頂。

“還行。”葉辰嘎嘣嘎嘣嚼的很有節奏，半成品六紋丹，直接助他成了真陽境。

“喏，我這還有。”齊月輕笑，遞出了儲物袋，臉頰上還閃過一抹迷人紅暈，她還記得，當年葉辰走時，她還親了他。

“還是師姐對我好。”葉辰咧嘴一笑。

“這麼好，你娶了唄！”徐福微笑道。

“師尊。”齊月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還不好意思。”徐福捋着鬍鬚笑了笑。

葉辰倒好，一手拎着儲物袋，一手往嘴裏塞着丹藥，倆眼在靈丹閣瞅來瞅去。

瞅了一圈兒，才把目光纔在徐福腰掛的儲物袋上，那裏面，該是有不少丹藥。

“滾滾滾。”徐福吹鬍子瞪眼，一腳把葉辰踹了出去，力道不小，直接飛了。

葉辰在着地，是從樹上下來的，得虧有了修爲，不然這一摔，搞不好會摔死。

萬寶閣，他再次現身，龐大海正拿着個算盤敲打着，總覺賬目不對，少了錢。

“長老，想我沒。”葉辰拎着個麻袋進來了，二話不說，便開始掃蕩貨架上的東西，無論是藥草、還是靈液、亦或靈珠玉佩，全往麻袋裏裝，很自覺的說。

“想，咋能不想呢？”龐大海接過了葉辰麻袋，葉辰一件件裝進去，他是一件件掏出來，那倆眼，還是那般炯炯有神。

“別這麼小氣，我又不是不給你錢。”

“熊小胖子和謝雲、司徒南那幾個小兔崽子也是這麼說，完了，一毛錢沒給我。”

“我又不是他們，我是天庭聖主來着。”葉辰奪過了大麻袋，又要繼續掃蕩。

完事兒，這貨便被扔出去了，一個倒栽蔥，插在了不遠處的一汪水泥潭中。

還是路過的一個弟子，給他拔出來的。

這廝倒也心寬，就跟沒事兒人似的。

遠遠，便瞧見靈器閣，周大福正臥在門前一張躺椅上，口中還哼着小調兒。

葉辰走來，悶頭兒就往靈器閣裏鑽。

“哎呀，你啥時候醒的。”周大福跳了起來，葉辰一隻腳剛踏進去，便被他給拽了出來，就生怕葉辰跑進去偷東西。

“進去聊唄！”葉辰還想往靈器閣中鑽。

“這就挺好。”周大福把葉辰拖了出來，隨後還不忘取了一把大鎖把門鎖了。

“你怎麼跟防賊似的。”葉辰臉黑了。

“防着好，防着我踏實。”周大福意味深長一聲，把鑰匙攥的結結實實的。

葉辰嘴角一扯，突有一種遭雷劈的感覺。

他又走了，如一遊客，在宗內逛來逛去。

昔年的感覺回來了，不止他這般認爲，恆嶽宗的弟子長老，也皆是這麼想的。

葉辰，還是當年那個不要臉的葉辰。

一圈兒逛下來，夜幕，又一次降臨了。

待會玉女峯，諸多倩影已佇立，望見他上來，忍不住涌了熱淚，各個破涕而笑。

“師尊。”夕顏那丫頭，撲到葉辰懷裏，抱的緊緊的，哭的整個就像一淚人。

“小妮子，輕點兒。”葉辰大口咳血，他這點低微道行，差點被抱成了一坨。

夕顏忙慌收了力道，只顧抹着淚傻笑，“你說過要娶我的，這次可不能再食言。”

“還有我們哦！”柳如煙、上官玉兒、碧遊、林詩畫、昊天詩月、洛曦她們也撲閃了美眸，“我們不介意今晚洞房。”

“腰不好。”葉辰捂着老腰，尋了一地兒坐下了，還在吐血，夕顏用力太大。

“來，補補。”衆女皆笑，取出了丹藥，一粒粒融入了葉辰體內，給他療傷。

丹藥不少，級別不低，斷裂的骨骼接續，一路助他衝入了靈虛境，很是霸道。

“這進階速度，真讓人高興。”葉辰唏噓，卻也尷尬，在場人就屬他修爲低。

“乖乖聽話哦！我們脾氣可不怎麼好。”柳如煙眨巴了一下美眸，笑靨如花。

“前世你可不這樣。”葉辰乾咳了一聲。

“你都說了是前世，人是會變得嘛！”

“那倒是，不過你這修爲....。”葉辰摸着下巴，能看出柳如煙乃是一尊聖人。

“大楚壓制修爲，天玄門可不會壓制，昔年封位皇者之後，便加入了天玄門。”

“難怪。”葉辰笑了，也爲柳如煙欣喜。

誰會想到，昔年凡人間公主，會成大楚第十一皇，她天生，就是一個修道的料。

玉女峯熱鬧了，酒香四溢，惹來不少人。

熊二、謝雲、司徒南這幫弟子跑來了，基本都帶着家眷，一個個牛逼哄哄的。

還有楊鼎天、徐福、龐大海和道玄他們，各自提着酒罈，放話說了，不醉不歸。

時隔三百年，久違的感覺，說不完的感慨，道不盡的唏噓，世間太多滄桑了。

醉醺醺之後，總有那第一個人仰望星空。

其後，太多人擡首，恆嶽缺了太多人，不知在何方，也不知是否還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