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懂得望氣，對於氣的變化，最爲敏感。
所以他看得很清楚，當空中的火球炸開之後，族人們焚燒的香火，與龍脈的地氣，頓時水到渠成，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在這一瞬間，湖泊中的羣魚，也受到了感應，再次飛躍空中。那速度，那高度，那鮮活的生機，比剛纔還要厲害幾倍。
“啊，啊，啊……”
看到這一幕，哪怕吳大師再遲鈍，再知道其中又有了變化。他急忙低頭觀望羅盤，卻駭然的發現，盤中的指針，驟然而止。
針身滯立，但是針尖卻在劇烈的輕顫，上下飆動。
“噝。”
乍看之下，吳大師就抽了一口涼氣，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師父，這是怎麼了？”
幾個學徒察言觀色，也發現了其中的不對。
吳大師定神，連忙起起了羅盤，側入在布袋之中。他害怕再測下去，他這個傳承三代，已經有七八十年曆史，稱得上是古董的羅盤，就此炸裂爆開。
這羅盤法器，已經具備了靈性，他可捨不得毀壞。
他收起羅盤，擦了擦額頭的汗，才喃聲道：“不可說，不可說……”
他驚駭的望着葉川，心裏快要崩潰了。他真不敢告訴幾個學徒，就在剛纔……也就是一分鐘之前，有人出手梳理了此地的陰陽之氣。
區分陰陽，梳理地氣，這是風水師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問題在於，這事說易行難，真正能夠辦到的，又有幾個呢？
總而言之，吳大師很清楚，就算十個自己加起來，也無法勝任。就是知道了其中的困難程度，所以他才這麼吃驚、駭然。
因爲梳理陰陽之氣的舉動，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他卻渾然不覺，等到事情已經辦成了，他才後知後覺，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差距，這就是差距啊。
要知道，一開始的時候，他還莫名其妙，不明白葉川叫人鞭牛，點火，到底有什麼用意。哪怕現在，他也想不明白，爲什麼鞭牛、點火，可以調理陰陽之氣。
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整個人渾渾噩噩，直接懵圈了。所謂的不可說，其實是不懂說，不知道怎麼解釋。連自己都不明白，又怎麼能教徒弟呢？
當然，風水的易理，他是不清楚了。但是他卻很確定，葉川的手段高超，與傳說中的大風水師，恐怕也不虞多讓。
也難怪，杭州城中風傳，十年之後，葉川必成大風水師。如果縣城之中，真出了一個大風水師，那他豈不是能沾光？
想到這裏，吳大師眼睛亮了，更增加了抱大腿的心思。
同一時刻，圍觀的衆人，也反應過來了。他們可不知道，陰陽之氣的變化。但是看到了火雨漫天，壯麗璀璨的場景，卻感覺到精神一振，忍不住振臂高呼。
一時之間，熱鬧的氣氛，也隨之熾烈高漲。
衆人涌來，也嫌棄插香入鼎太慢了，乾脆在大殿前面寬敞的坪地中跪拜，然後順手把香燭扔到了火爐之中。
其他人有樣學樣，火爐中很快就疊滿了香燭。一下子，爐中的火焰，也隨之升騰，化成了熊熊烈焰，冒起了滾滾濃煙，火氣沖天。
兩三萬人，一起燒香禮拜。
堆積如山的香燭，也經不起消耗，很快就空了。
大半個小時過去，有人在山下觀望，就可以看到，整個山頭之上，已然覆蓋了一層濃濃的煙雲，猶如一層火燒雲，青黑中透着火光，色彩頗爲豔麗。
這是紅塵之氣……
葉川站在殿中，凝望外面的煙火。
類似的場景，他在杭州寺院的時候，也看過了幾次。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卻沒有什麼特殊的觸感。或許說，只有淡淡的感觸，卻隔了一層，看不清晰。
問題在於，在今天此時，祖廟之中，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他卻有了很深的觸動。他的眼睛閃爍湛然之光，散發出神祕的色彩。
這光，這神采，一黑一白，彷彿陰陽之色，太極魚般，在緩緩遊動。
事實上，在他望氣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呈黑白分明的狀態，只有流動浮沉的氣，纔有色彩之分，五彩斑斕，繽紛絢爛。
可是現在，葉川卻驚訝的發現，其實在人的身上，也有細若遊絲的氣。這些氣絲如線，在人的頭頂上懸浮，相互纏織如網。
是的，葉川看到了，每個人頭頂上的線，並不是單一存在的，而是相互交叉穿梭，呈現出纏繞之態。
這些氣絲，這些線，有人身上多一些，有人身上少一些。但是每個人身上都有，哪怕是纔出生不久的嬰孩，頭上也有幾根線，與他們的父母糾纏在一起。
乍看之下，葉川心上也有幾分明悟。或許這些線，就是傳說中的因果線吧。
誰和誰有關係，基本上是一目瞭然。
但是此時，這裏在舉行宗族大祭，來參加祭祀的人，多數是有關係的。所以葉川看到了，一張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基本上梳理不清的網。
這張巨網如同天幕一般，覆蓋在衆人的頭頂上空。
然後當有人燒香、祈福之時，一縷縷煙火之氣，就受到了這張無形的網的攔截，聚攏在半空之中。你一絲，我一縷，滴水成河，匯水成海。
久而久之，一片紅塵煙海，就呈現在葉川的眼前。這紅塵煙海，非常的駁雜，各種私心，各種雜念，還有難以言述的慾望，就充斥在煙海中，讓人望而生畏。
修行之人，在接觸了這紅塵之心，恐怕要壞了道心。
但是風水師不怕，作爲風水師，最喜歡的就是在紅塵中煉心。或者說，風水師這個行業，本來就是在紅塵在打滾。
在紅塵煙火中，風水師如魚得水，十分的自在。當然了，也有風水師沉迷於其中，迷戀於紅塵，心神跟着迷失了方向，恐怕不會有任何進步。
但是也有風水師，迷醉於紅塵，又超脫於紅塵，心如水晶，纖塵不染。這樣的風水師，他的成就肯定很高。
至於葉川，他現在算是初涉紅塵，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也難以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