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對不起……

陳紅的聲音很輕，很輕，比之蚊蟲的轟鳴聲還要微弱，縱然是修士，但若是不仔細去傾聽的話，卻是什麼也聽不到。正因爲葉楓在陳紅開口說話時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其身上，所以才聽了個清清楚楚。

“對不起？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呢？你也沒有做錯什麼。人生的不同階段總要面臨不同的選擇，無數的選擇匯合在一起之後，便凝聚成了一段完整的人生，苦也好，累也罷，都是人生的一部分啊！”

葉楓眸光微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裏充滿和善，輕輕的說着。他伸出一隻手柔和的抓着陳紅的手，就像當年一樣，他溫柔的拉着她的手，慢慢轉過身來，看向了天空那璀璨的星空。

“星空雖美，可終有凋零的一天。我的祖先當年是何等的輝煌，可是到頭來，諸天萬界這麼多的世界裏，最終剩下的，只有我一個人啊。所以，人生中沒有所謂的對與錯，有的只是不同的選擇。”

葉楓的眼睛再一次深邃了，他深深的注視着遠處的璀璨星空，眸子裏一片黑暗，若深淵，似黑洞，他想要把這星辰世界裏的一切都給吞噬掉，讓其成爲自己眼睛的一部分，那該多好。

“葉楓你……”陳紅微微一愣，傻傻的看着葉楓，“你似乎變得不一樣了，現在的你，是你嗎？還是說，現在的你雖然像是你，但不是你？”

“呵呵。”

葉楓輕輕一笑，眼中忽然露出一抹的奇異，於是乎，其緩緩的轉過身來，大有深意的看着陳紅，道：“當你相信你是你的時候，你不是你；當你不相信你是你的時候，你纔是你！銘記此刻，我所看到的世界，你們……看不到。”

“這……”

陳紅微微一愣，思緒一顫，瞬間飛到了在那虛幻世界裏的一幕：當自己被小混混糾纏時，是蒙面的葉楓救了自己，而且自己也曾與之有過四目相對的情景，那一幕是如此的真實，以致於每每想起，似乎仍然在陳紅的記憶裏迴盪着。

那一天傍晚，二人四目相對，但是兩人之間好似有着無窮的距離，宛如隔了幾個宇宙，在那無窮的暗黑虛空之中，比什麼都要遙遠，這個結果……似乎，早已說明了一切。

“原來，你很早就放下了啊……”最終，陳紅苦笑搖頭，“這纔對嘛，這纔是你。當年的你哪裏都好，若是在感情問題上不那麼優柔寡斷的話，就更加的完美了。”

“葉楓哥哥，其實我也想說對不起的。只是我覺得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重要的是曾經我十分的在乎你。曾經，我把你看得比我的生命還要重，這就足夠了。”

小艾的眼睛輕輕的眨呀眨的，像是一個俏皮的小精靈，可愛極了。既然不能進入那輪迴世界了，既然很快就要死了，那麼……爲何不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給自己當年最在乎的人呢？

“唉……”

看着如此溫馨卻又充滿了濃郁悲**彩的一幕，老爺爺的眼睛有些模糊了。若是此刻不是意識體的話，他那渾濁的眼睛裏一定會出現渾濁的淚水。

當年，自己費盡心機千方百計把兩位女子從那無窮遠的地方帶來到了這個世界，並承諾會達成她們的願望，讓其心中的遺憾不再是遺憾，令她們進入輪迴，再活一世。可是……

最後的最後，他才悲哀的發現：原來，自己當年的承諾，真的連個屁都不算啊。一個屁最起碼還能發出一道響聲，將那種臭味擴散出去，可是自己的承諾，直接化成了灰。

“老爺爺，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這是一個輪迴。所以……老爺爺你不必悲哀，你已經做的很好，很好了，若是沒有你，我的靈魂早在地球上就煙消雲散了，怎麼可能再見到如此美麗的世界。”小艾努力讓自己的臉上洋溢着一絲的笑意，輕輕安慰着。

“是啊老爺爺，原本在地球上的我們可是連外星人的存在都不相信的，簡直愚昧至極，坐井觀天。是老爺爺您憑藉着一己之力改變了我們的認知，並讓我們領略了玄幻世界的無上風光，您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對於我們有着再造之恩啊。”

陳紅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臉上露出一抹的放鬆之色，更是堆上了笑容。其精緻小臉蛋上的那兩個小酒窩是如此的顯眼，如此的迷人，賦予其笑容無與倫比的魅力，好似春風拂面一般，讓人心頭暖洋洋的。

“你們這兩個小傢伙……”

老爺爺苦笑搖頭，心中更加的苦澀。兩女當然是一片的好意了，正在竭盡所能的安慰着自己，但正因爲如此，他的心中更加的不安。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自己當年的誓言。而且情況比較嚴重的是……其身體再一次虛幻了很多。

按照這種勢頭髮展下去，要不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其這團意識便將徹底的消失了。這一次將是真正的，徹底的消失，與當年的葉忘一樣，消失以後，再也不會在葉楓的世界裏出現。

而且這一次陪伴自己離開的，還有這兩個無辜的凡人小女孩。當年，她們相信了自己，不畏艱險，跋山涉水的來到了這個世界，可是自己並沒有實現她們的願望，還把她們拉進了一口大坑之中。

“嘻嘻，前世在地球上時，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竟然還能夠見到葉楓你。如今，這個願望不僅成爲了現實，在幾萬年後還和你一同經歷了不小的風雨，所以……我已經知足了。”

小艾，這個在葉楓的記憶裏一直以來都是那麼堅強的女孩子，此刻臉上掛着很是讓人心痛的笑，故作堅定的說道。雖然心中有點遺憾，但在有生之年真的見到了葉楓最後一面，她表示……即便自己現在就死去了，也將無怨無悔。

“葉楓，我們很快就要走了……其實我們是不想走的，還幻想着來生追隨着你一起征戰天下呢。還有，我們想要近距離的親眼看一看你的那些紅顏知己，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的，希望你未來越戰越勇，創造出不朽的輝煌和傳說！”

陳紅亦是笑容滿面，強裝鎮定的說着。只是二女的這種表情和這種態度，讓葉楓心中一陣陣的刺痛，雖然此時的他只有意識，沒有心。二女臉上的強顏歡笑，讓其想到了傍晚時分那即將落下的夕陽。

夕陽雖美，可終究是短暫的，自己想要伸手去抓住一些什麼，但最終卻發現，一切都是夢幻空花，自己最終抓到的，竟然什麼都沒有。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你們離我而去嗎？”

葉楓心如刀絞，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你們離去，而我卻像個懦夫似的站在那裏無動於衷嗎？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也不是我希望得到的！

當年的上古祖先們與天爭，與地鬥，戰天鬥地，無所畏懼，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蹟，譜寫了一段又一段不朽的傳說。爲何傳到自己這裏便什麼都沒有了？爲何傳到自己這裏，就成了一個不能夠創造出奇蹟的人？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怎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們離我而去？怎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們魂飛魄散！我選擇這樣的一條道路，就是爲了守護住想要的東西。若是到頭來什麼都不能守護，我當初爲何又要踏上這一條不歸之路？”

葉楓癲狂了，幾乎要發瘋了。其眸子直接成爲了血色，原本有些虛幻的身子竟然在一瞬間變得凝實了不少，周身血色翻騰，浪起雲翻，就像是一沉睡了很久歲月的洪荒猛獸，在這一刻徹底的復甦了。

“這是……”

原本，正沉浸在消極情緒中不能自拔的老爺爺，忽然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整個人不能淡定了。葉楓只是一團靈識而已，怎麼可能忽然間有如此大的威勢？這股血色的威壓竟然能夠與剛纔的主宰者分庭抗禮。

難道說……葉楓在不知不覺間竟然被那可惡的主宰者給附身了？這個混蛋東西，到底想要幹什麼？老爺爺瞳孔急劇的收縮起來，死死的盯着葉楓，同時暗中調動了自己此刻所能調動的所有力量，一旦葉楓有任何的異常舉動，自己將盡最後的力量，發動那恐怖的一擊。

“若是我們的世界只是一本書，而所有人的命運，也早已被書寫，那麼……我們的反抗，是否還有意義？”

驀地，一道古老的禪唱聲在這片空間裏響起，若洪鐘大呂，震耳發聵，在幾人的靈魂深處炸響，立刻就讓幾人的神色變得不一樣了。他們覺得這聲音好似是從時空的盡頭而來，在無盡的時空中也不知道穿行了多久的歲月，最終到達了這裏。

“這道聲音……不是葉楓的聲音，但卻是從葉楓的身上發出的，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楓他這是……受到了什麼可怕的反噬嗎？太恐怖，太嚇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