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沛柔回到松鶴堂的時候，太夫人正在和三叔母楊氏說話。見沛柔進來，就招呼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沛柔給太夫人和楊氏問過好，就自然的坐到了太夫人身邊。

    她們正是在商量后日去何家給何晴霜下小定的事情。

    就聽楊氏笑著道：“這個月二十一、二十二兩日都是好日子，康平侯府的世子夫人選了又選，前幾日才定下來二十二那日去何府下定。”

    “沛姐兒既然要跟我去，也該好好打扮打扮才是。”

    這幾個月來沛柔的身量又長了不少，她還沒入府時預先做好的那些衣服如今來穿竟又嫌小了些。

    太夫人就笑道：“再過幾個月潤姐兒也要滿了十三，要自己辦春宴了。這孩子最近倒都不愿意出門。”

    “沛姐兒和潤姐兒是姐妹，這次出門不妨就打扮的漂亮些，也讓那些夫人們看看，我們徐家的姑娘都生的很好。”

    沛柔也就跟著湊趣，“要打扮的好看，可不是嘴上說說就是了的。我正嫌原先做的衣服都小呢。”

    “橫豎還有幾日，祖母是不是該讓針線房也給我做件出門的衣裳？”

    太夫人看了看她今日穿的衣服，果然覺得袖子略微有些短了，笑著對楊氏道：“你瞧瞧，你才說了一句，這丫頭就發起興來了，還特意穿了小衣裳過來，顯見的是我虧待了她了。”

    楊氏只是望著沛柔善意的笑。

    沛柔便道：“這我可不是在告您的狀，實在是您將我養的太好了，我長得快，原先做的衣裳才會來不及穿的，三叔母，您說是不是？”

    “是，是。這正是娘養的好呢。我瞧著沛姐兒就要比同齡的姑娘都高些。當時給她做衣服比照的是海姐兒從前的衣裳吧？海姐兒比她大著一歲呢，如今兩個姑娘還不是一般高。”

    沛柔倒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不過海柔比她大了一歲，她們如今看起來倒是的確差不多高，若梳了同樣的頭發，從背后看，只怕也分不出誰是誰。

    太夫人被孫女和兒媳哄的很高興，笑呵呵的道：“說了這么一篇話，還不是哄著我掏銀子給你做衣裳。”

    “也罷，我難得做一回東，沛哥兒也要跟著出門的，也做幾套新衣裳吧。”

    沛聲果然是要跟著楊氏出門的，沛柔只做不知，笑著問：“怎么五哥哥也要跟著三叔母出門嗎？五哥哥可真貪玩。”

    太夫人便搶白道：“還說你哥哥貪玩呢，自己還不是一樣。何況你哥哥這次出門可是有正事的。”

    沛柔不解，看向楊氏，楊氏就笑著跟她解釋：“沛哥兒最近不是在松石書院里念書了嗎，我去他老師的府上拜訪過，說是沛哥兒人很聰明，只是沒有找到自己真正的興趣罷了，這樣讀書也很難有進益。”

    “正好何家的姑娘定親，何閣老有一位舊友，世人都稱‘勁山先生’的，那日會來何府做客。”

    “你哥哥的先生建議我把你哥哥帶到他那邊看看，若能得他指點，恐怕將來還能有些出息。”

    沛柔前生并沒有聽說過這段故事，可是既然有正事，她想阻止沛聲出門卻是不能了。

    太夫人正要吩咐陸嬤嬤去針線房說一聲，讓她們過來給沛柔和沛聲量尺寸，就聽沛柔道：“祖母且慢。”屋里眾人的眼神就都落在她身上。

    “如今幾位哥哥都去了松石書院讀書，日日要出門，除了筆墨紙硯之外，祖母是不是也得給他們多置幾件行頭才行。幾個哥哥若是都做了，自然也不能落下二哥哥。”

    “大姐姐又是大姑娘了，也不能怠慢。再有就是三姐姐，她若是見我做了新衣裳，必然也要吵著做的，不如也給她做幾身。姐妹們都做了，也不能單落下六妹妹和七妹妹。”

    又拍了拍腦袋，笑道:“哎呀，祖母，您可是要出好大一筆銀子了。”

    眾人都笑起來。

    笑了一陣，太夫人就道：“能想著你兄弟姐妹們，總還算不錯。放心吧，你祖母財大氣粗，做幾件衣裳罷了，也做不窮我。”

    “阿陸，聽見了沒有，還不快去針線房，讓她們趕快忙起來。”

    陸嬤嬤就笑著應聲去了。

    楊氏也來湊趣，對沛柔道：“我回去一定告訴你兩個哥哥，讓他們領你的情就是了。”

    沛柔假裝一本正經，“三叔母太客氣了。照顧哥哥也是我做妹妹的責任。”

    大家就都笑起來，又說笑了兩句就各自散了。

    風裳館是每三日歇息一日，在這一日里要把之前學會的針法花樣自己練一遍，等上學的時候再交給師傅看。

    才剛學了簡單的十字針，沛柔前世就會的，因此也并沒有花很多的時間練習。

    她早上起來給太夫人問過安，就在房里練字。她原本覺得自己寫的簪花小楷好看，可看過可柯明敘的字，就不免覺得自己的字不夠大方。

    從寒煙閣找了好幾本字帖出來，每日空閑都要寫幾張字，寫到滿意了才會停筆。

    就見海柔興沖沖的跑了來，連門也不敲，就大聲嚷道：“五妹妹，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出門看人家下小定居然不告訴我。”

    又走得近些，捏了沛柔的臉，“到了二十二那日你打算自己偷偷摸摸的出門么？”

    海柔應該是剛剛吃過點心，手上還有碎屑和點心的香氣，“三姐姐，你吃完點心不洗手啊？”

    海柔就忙忙地收回了手，“你怎么知道的？我一聽說你要出門還不告訴我，就趕來找你了。你不講義氣。”

    也不知道她最近又看了什么話本了。“還‘不講義氣’呢，祖母一說要給我做新衣裳我立刻就想到你了，不信你去問三叔母。”

    “況且我自己都是求了祖母好半天才能出門的，你讓我怎么告訴你啊。不過，你怎么知道我要跟著三叔母出門的？”

    “今日針線房的人忽然過來給我量尺寸，我娘不知道，就問了那繡娘。繡娘就說是你要跟著三叔母出門坐客，原來做的衣服有些嫌小，所以要新做幾件。”

    “你又說不如大家一起都做了，所以祖母才讓她們過來給我量尺寸的。”

    她只想到了海柔見她做了新衣裳自己卻沒有會生氣，卻忘了海柔也會問問為什么要做衣裳。

    她也沒有想到太夫人會把做衣服是她的意思也透露了出去，這是要幫她在各房都賣個好吧。

    沛柔還沒有說話，海柔就繞著沛柔轉了一圈，還拿手比了比她們的身高，“五妹妹，你好高啊，都和我一樣高了。”

    “我娘說你之前做的衣服都是拿我七歲時候的衣服改的，可是你明顯比我那時候高了。”

    “三姐姐，可不帶這么夸自己的。”沛柔朝她翻了個白眼，“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長的這樣快，我好像也沒吃什么呀。”

    “看來我也得來松鶴堂住一陣子才行。”海柔碎碎念了一會兒，好像才發現自己偏題了，“五妹妹，你太不講義氣了。有這種事情也不想著我，我不要和你好了。”

    一邊說，一邊卻并沒有往外走，反而在沛柔房里窗邊的貴妃榻上躺了下來。

    還嫌躺的不舒服，使喚紉冬去給她拿了兩個鵝羽的墊子過來，一個靠著一個抱著。

    沛柔的確是不想海柔和她一起去的，沛聲很有可能會在這場宴會上遇見何霓云，她必須時時盯緊了何霓云，不能讓前生的事再發生一次。

    她想了想，“倒不是我不告訴三姐姐，只是祖母同意我去就已經很勉強了，再帶一個你過去，恐怕三叔母會有些麻煩。”

    “而且那日她還要領著沛聲去見一個很有名的先生，想讓他拜到他門下的。”

    海柔就和她做了個鬼臉，“早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了，我來你這之前已經去求過祖母了，她老人家已經同意了。”

    太夫人居然會同意？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畢竟楊氏這次出門原就要給人說媒，又要帶著沛聲去拜見那位先生，應該是沒什么時間能照管到她們的，而且海柔又是和沛聲一樣常常闖禍的性格。

    也許是因為沛柔是間接造成閔氏薄命的那個女人的女兒，楊氏偏偏帶了她過去，身份太過打眼，恐怕康平侯府的人要以為徐家是故意地要跟他們打擂臺。

    有海柔在，也就說得過去些了。

    既然太夫人同意，沛柔也沒什么好說的，反正看一個人是看，看兩個人也是看。她或許還可以想個法子讓海柔也來幫自己的忙。

    她又思量了片刻，對海柔道：“三姐姐你不知道，我聽說祝煦憐的父親是何閣老的門生，這次宴會祝煦憐很可能也會過去。”

    “上次在灞水邊我后來遇見了趙五小姐，她話里話外影射祝煦憐在背后說了我什么。”

    “我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并沒有得罪她，唯一稱得上跟我有過節的只有何家姐妹，所以我就想，會不會是何家姐妹在背后搞的鬼。”

    “這次宴會我準備問清楚，你可也要幫我盯著何家姐妹些。”

    海柔一聽事關祝煦憐，立刻就像一把干草被點燃了似的。

    “祝家那個丑丫頭居然還敢在背后說你壞話？我們還沒找她的麻煩呢。何家姐妹也不是什么好人，五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盯好了她們。”

    她原本不想把海柔牽扯在里面，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