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你回卧室休息會兒，我和你媽媽說會兒話……」

「……不，我不要。」

中年男人再出聲說了句。

男孩眼眶紅著，帶著些哭腔應著，再抬著頭，望著身前輪椅上坐著的女人，

女人坐在輪椅上，臉上沒什麼表情的，看著男孩，看著那背對著這側，站在廚房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聽著男孩的話，抬起手，將手裡拿著的那紙杯，放到了旁邊桌上，

再抬起手，用手用力搓了搓臉，長吐了口氣，渾身都有些微微顫抖著，

再轉過了些身，

看著客廳里，輪椅上坐著的女人，看著紅著眼眶，顫抖著身子的男孩，

中年男人再挪開了腳，走到了客廳茶几邊。

「……不好意思啊，小夥子。本來還想請你吃頓晚飯的。」

站著，中年男人先是對著廉歌抱歉了句，

看著這手有些發顫著，站著的中年男人，廉歌只是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

中年男人再轉過了些身，看了看那輪椅上坐著的女人，再轉過些頭，看著渾身顫抖著的男孩，

「……沒事兒，爸爸在呢。」

對著男孩，中年男人伸出手摟過了男孩，出聲說著，

「……兔崽子，爸爸還在呢，怕什麼啊。」

有些紅著眼眶，中年男人再對著男孩出聲說著。

男孩抬著頭，望著他父親，靠在他父親身邊，渾身顫抖漸平息了些，

只是眼眶愈加有些紅，眼底積蓄著的淚水再滾落了出來，

「……爸爸，媽媽……我害怕媽媽……我害怕媽媽……」

淚水止不住往地上落著，濺在地上那攤水上，男孩近乎哭喊著，對著自己父親說著。

「……沒事兒……沒事兒……」

中年男人出聲安撫著自己孩子，只是渾身也微微顫抖著，

再轉過些頭，中年男人紅著眼眶，眼底還帶著些血絲，再望向了輪椅上坐著的女人。

「怎麼了？」

輪椅上坐著的女人對著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些笑容，笑著，出聲問著。

中年男人看著女人，眼底神色漸有些痛苦，目光緩緩下垂，望了望女人撘垂在輪椅腳踏上的腳，

再抬起些頭，望著女人、

似乎是因為中年男人的目光，輪椅上坐著的女人臉上笑容漸褪去了，如同先前那樣，沒什麼表情，

「怎麼了？」

語氣沒什麼起伏，女人臉色平靜著，再對著中年男人問了句。

「你的腿是不是已經好了？」

中年男人紅著眼眶，渾身有些顫抖著，對著女人問道。

女人坐在輪椅上，沒出聲說話，只是臉上沒什麼表情著，看著中年男人，對著中年男人投去的目光。

「……你手上很久都沒有線纏繞著，勒出的痕了……」

中年男人沒等女人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出聲說道，

「……牆邊上的扶手上裹著的海綿只是用著膠布纏了上去，以前隔著段時間，總是要重新纏一下……我已經很久沒去重新纏過了……」

「……家裡掉在地上的東西，比著以前，也少了很多……」

中年男人一聲聲說著，眼底愈加痛苦，渾身顫抖著愈加厲害，望著那女人。

輪椅上坐著的女人聽著中年男人一聲聲的話，沒說話，只是那麼直直著看著中年男人，臉上沒多少神情變化。

「……小牧，你跟爸爸說說，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吧。」

中年男人臉上愈加痛苦，再停頓了下，對著自己孩子出聲說道，

「……我看到了媽媽……媽媽周六晚上很晚的時候在廚房切菜……站著切菜……」

男孩紅著眼眶，眼底還帶著些淚水，拿著卡通書包的手垂著，抬著頭，望著輪椅上的他媽媽，

聲音顫抖著，出聲說著，

中年男人摟著自己孩子，聽著，只是望著輪椅上坐著的女人，臉上愈加痛苦，

女人坐在輪椅上，看著中年男人和男孩，臉上沒什麼表情。

……

「……那天晚上，我看到她從卧室屋裡，站著，直接走了出來。國成他好像睡得很死。」

廉歌坐在一旁，看著這客廳里的一家子。

旁邊，身影稍顯佝僂著的老太太，看著那輪椅上的女人，聽著男孩的話，

眼底愈加有些痛苦，再頓了頓，再出聲說道，似乎是對廉歌說著，

「……我看著她走進了廚房裡，拿起了菜刀，嘴裡不停著念著那些話，說國成肯定恨她，肯定怨她……我怕她害了國成和小牧……就用盡了力氣，拼了命想弄出點動靜，想把國成給叫醒……可是國成就像是睡死了過去，什麼動靜都沒把他吵醒，反倒是小牧他被吵醒了。從屋裡走了出來，就看到了他母親在廚房裡，站在案台邊，拿著菜刀切菜。」

老太太出聲說著，眼底痛苦著，望著那輪椅上的女人。

聽著這老太太的敘說，廉歌看著這客廳里，這幾人，也沒出聲說什麼。

……

「……可是媽媽的腿是壞的……媽媽一直需要坐輪椅……」

男孩渾身顫抖著，話語聲已經帶上了些哭腔，站在他父親旁邊，

望著那輪椅上的女人，出聲一聲聲說著，

「……然後媽媽轉過了頭來，站在廚房邊上，拿著菜刀看著我……我害怕……想叫醒爸爸你，可是怎麼也叫不醒你……」

「……媽媽追來了，我就躲進了自己卧室里……躲進了被子里。」

中年男人聽著自己孩子的話，只是再稍用力些，抱緊了自己孩子，紅著眼眶，眼底愈加痛苦著，望著那輪椅上的女人，

「……昨天下午的時候……我走到家門口，就聽到屋裡有切菜的聲音……我很害怕……我好害怕……」

「……然後屋裡的聲音停了……我打開了門，就看到了媽媽站在廚房旁邊，拿著菜刀，看著我……」

「……我就跑了……爸爸，我不是離家出走了……我不是離家出走了……我害怕……爸爸，我害怕……」

近乎哭喊著，男孩出聲說著，再望著輪椅上的女人，紅著的眼眶裡，淚水止不住啪嗒啪嗒落著。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爸爸知道了，爸爸知道了……」

中年男人一聲聲安撫著男孩，再轉過頭，望著那女人，

女人坐在輪椅上，依舊臉上沒多少表情著，只是直直著看著中年男人和男孩。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中年男人渾身止不住顫抖著，望著輪椅上坐著的女人，眼眶愈加紅著，

眼底已經漸積蓄著些淚水，痛苦著，出聲問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

中年男人愈加痛苦著，一聲聲說著，

已經不知道是不是在問女人。

而就在這時候，輪椅上的女人，

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有了些變化，

「……憑什麼，你憑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