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鎮上，去縣城了，上車就走，三塊錢一個人。」

從村子里出來，沿著路，踩著路邊山丘山坡上，延伸出樹木枝葉映在路上的影子，

兩人一鼠，往前走著。

走過又一個村子外岔路口，一輛老舊的城鄉公交車搖搖晃晃著從後面漸近。

城鄉公交車放緩了速度，一個挎著黑挎包，穿著紅棉襖的中年婦人從車窗探出頭，招呼著沿途路邊的行人。

沿途路邊，或背著背簍，或提著編織口袋，或帶著孩子的些人，或停下腳，或回頭望了望，又再沿著路，接著往前走著。

廉歌轉過視線，看了眼停在旁側的公交車，

帶著顧小影走上了車，站在車廂前側，車門邊。

車上，乘客不少，或是提著背簍，或是腳邊放著口袋，或是穿著嶄新衣裳的夫婦，或是帶著孩子的父母。

相熟的些人正說著些話，車裡，話語聲響著。

「……老陶，穿著這麼嶄新嶄新的衣裳，去吃席啊？」

「……他三姑屋裡的孫女嫁人，在縣裡辦酒席……」

「……老陳，什麼時候回來的啊，這過年幾天都沒怎麼看到你啊……」

「……媽媽，等會到街上了，我想吃燒餅……」

……

聽著耳邊混雜著的話語聲，廉歌看了眼車廂里，或歡笑著正同旁人說著話，或擺弄著手裡的東西，或沉默著的些人。

旁邊，顧小影站在廉歌身旁，看了看廉歌，也循著廉歌的視線，看著車廂里。

「……老程，去鎮上賣菜啊……」

「……對，對……」

轉過視線，廉歌再看了眼后側車門邊。

車門邊，站著幾個乘客。

靠著前側這側，

背對著廉歌兩人，站著個老人。

老人身上穿著身有些發舊的棉襖，棉襖上還套著張透明塑料布，

整塊的透明塑料布，從中間被撕開了個洞，頭從撕開的洞穿過，整張透明的塑料布就像是件雨衣，披在老人身上，勉強遮住了上半身，

塑料布上，還沾著些凝結的水珠，和些濕泥，沒被塑料布遮住的褲腿顯得有些濕，沾著些濕泥，和些雜草碎屑，褲腿側面，還沾著一整片濕泥，從褲腳，一直延伸到了被塑料布遮擋著的腰上。

褲腿下，腳上，似乎是因為鞋也濕了，濕了的，沾了著些泥的鞋擺在了旁邊，老人光著腳。

從塑料布中間破洞穿過的頭上，頭髮上也帶著些泥，似乎已經簡單清理過，但幹了些的泥，仍舊讓頭上些頭髮顯得有些粘連。

老人身前，緊挨著車門邊，擺著兩個有些舊的竹籃子，籃子里整齊著擺著些菜，一摞一摞，一把把的放著，菜上還帶著些水珠。

一隻手裡捏著根扁擔，連帶著攙扶著竹籃，另只手緊攥著後門邊的扶手，老人站著，手上，腳上，似乎是因為被凍得，顯得有些發漲，蒼白

或許是擔心身上塑料布上，褲子上的泥水沾染到旁邊些人身上，老人費力著，愈加縮著身，讓著，緊攥著扶手的手，在不時經過坑窪時公交車的晃動下，愈加發緊。

不時，老人轉過頭，朝著車前，車外望著，再轉回頭，看著兩個籃子里整齊擺著的些菜，不時有些認識的人同他打招呼，他也笑呵呵著應著，

「……老程，你這身是……」

旁邊，有個認識的村裡人望了望老人身上的泥水，不禁出聲問了句，

「……在地里栽了一跤，沒什麼……」

笑呵呵著，老人應了聲，再轉過頭，望了望車前，

「……怎麼不回去換一身啊，這麼冷的天兒。」

「……時間有點來不及了，穿得厚，就外邊濕了，沒事兒，車上也不怎麼冷……」

老人笑呵呵著，應著，回過頭，再望了望車前，又再將身前的菜籃子挪了挪，身子愈加縮著，讓著旁邊的人。

……

「……廉歌，你再看那個老人？」

車廂前，看了眼那老人，廉歌停頓了下目光，

肩上，小白鼠張望著車裡，也朝著那老人望了望，

旁邊，站著的顧小影看了看廉歌，再循著廉歌的視線朝著那老人看了看，出聲問了句。

再看了眼那套著個塑料布，身上帶著些泥水的老人，廉歌轉回了視線，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

顧小影再看了看那老人，也沒再多問。

……

「……鎮上到了，上街的在這兒可以下車了……」

車搖搖晃晃，朝著行駛著。

一路，不時有些人上，有些人下車，車上，響著些雞鴨家禽的叫聲，小孩的歡喜聲，相熟些人的招呼聲話語聲，嘈雜著，熱鬧著。

再朝著前行駛了段，公交車再停了下，前後車門打了開，車前挎著挎包的那中年婦人出聲喊著，

或坐或站著的些乘客，往著前後車門漸走了下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緊挨著車門后，老人再將那雙濕了的鞋子穿了起來，伸著似乎被凍得，有些發皺發漲的手，將身前的兩個裝著菜的竹籃再提了起來，

一邊低著頭，不停著道著歉，一邊愈加縮著身子，避讓著旁邊些人，捏著扁擔，提著竹籃子往車下走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走吧。」

看著那老人走下了車，廉歌轉回了視線，看向身旁的顧小影，出聲說了句，

再帶著顧小影，走下了車。

……

「……賣橙子，賣蘋果……新鮮的蘋果……」

「……橙子三塊錢一斤，三塊錢一斤，降價了，降價了……」

「……媽媽，我要吃橙子……好，給你買……」

公交車停在了街道口，挨著街道口的路邊，停著些賣著水果甘蔗，小吃的攤販，

攤販正叫賣著，招呼著來往的些行人，

行人熙熙攘攘，或是從街道口過，或是街道里走著，

或是些帶著孩子的父母，或是逛著街的夫婦，或是些提著些菜的老人，

「……老徐，逛街啊。」

「……出來轉轉，順便買點菜回去。」

「……小心點，別把油弄到衣服上了啊。」

「……嗯！我知道了，媽媽……媽媽，你也吃……」

「……老闆，這東西怎麼賣的啊？」

「……大姐，我給你說，我這絕對是最便宜的了，你去哪，你也找不到這價格了……」

不時些行人或是走進街道旁的店鋪，或是在街邊的攤販前停下腳，

不時小孩拉著自己父母指著東西想要的聲音，攤位后，攤販的叫賣聲，吆喝聲，攤位前，停下些人詢價的聲音，相熟人之間說著話的話語聲混雜著，

街道上，熱鬧著。

「走吧，買菜。」

望了眼熱鬧著的街道上，廉歌轉過視線微微笑了笑，對著顧小影說道，

「嗯，我想吃……」

「……吱吱，吱吱吱……」

陣陣清風拂過，混雜著些話語聲，

廉歌兩人再挪開了腳，匯入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