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嗎，鍋裏還有，我再去給你盛起來，你再吃點吧。”

“……夠了，夠了，我這一天到晚，不是躺着，臥着，就是坐着，靠着，哪吃得了多少東西……我也困了，我這不用你照看了。莫讓別人等久了，趕緊過去吧。”

臥室屋裏，老太太靠在兩個枕頭上，靠坐在牀頭，老人坐在老太太身側，端着剩下些湯水的碗，拿着個勺子，

“……那行，那我扶你躺下來。”

老人應了聲，將湯勺放進碗裏，再將碗放到了一邊，

伸出手，小心着，扶着抱着，將老太太再抱着在牀上躺了下來，將墊靠在牀頭的枕頭也拿了下來，墊在老太太腦後，

“……你看這平躺着舒服點，還是側躺着舒服點……”

老人小心着收回手，看着老太太出聲再問道，

“……你趕緊去吧，我要是躺着不舒服，我自己翻身就是了，我這腰上，腿上動不了，這手上還是能動的。”

老太太笑着，出聲說道，

“……那我就去了啊，我把這手機就放在這牀上，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馬上就回來，要是手機掉地上了，也用不着撿……我看過了，旁邊沈家媳婦今天就在屋裏，你在這兒朝着窗戶外喊一聲，那邊就能聽到，我已經提前跟他們講過了，要是聽到你有事情，就會給打電話……”

老人坐在牀邊，仔細叮囑着，

“……行了，行了，趕緊去吧。都說老婆子才囉嗦，你個老頭，怎麼也這麼囉嗦。”老太太笑着，出聲說道，

老人聞言，只是笑，笑着看着老太太。

“……那我就先過去了……今天這晚上實在是沒空，等到明晚上，我再推着你出去走走，那輪椅我已經修過了，就是輪子那螺絲掉了個，我找了個給擰了上，輪子就又能動了……”

說着話，老人又看着老太太，停頓了下，才伸手，重新端起了那碗，站起了身，

“……燈我就不關了，免得這屋裏黑下來，黑得嚇人。”

“快過去吧，別讓人等久了，那邊恐怕都等着你過去呢。”

老太太看着老人，臉上帶着笑容，再溫聲說了句，

老人點了點頭，又再看着老太太頓了頓，才帶着碗，輕手輕腳着，重新走出了臥室。

……

“……小夥子，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這外邊天都黑了。”

將那碗勺放進廚房，老人再走回了堂屋，望了望堂屋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對着廉歌抱了聲歉，

“是我叨擾了。”

搖了搖頭，廉歌重新站起了身，應了聲，

“……客氣了，客氣了……小夥子，那我們就過去吧，我帶你過去吃席。”

笑呵呵着，老人先是擺了擺手，緊隨着又再在旁邊拿起塊帕子，擦了擦手，便朝着堂屋外走去，

“那就謝謝老人家了。”

廉歌笑着，出聲說了句，

“客氣什麼。”

說着話，老人領着路，走出了堂屋裏，

廉歌也挪開腳，同老人踏出了堂屋門，

老人回過身，將敞開的那半扇堂屋門帶了上，再轉過了身，

“小夥子，這邊。”

……

領着路，老人往前走着，

廉歌也挪動着腳步，走在老人身側，

頭頂上，夜幕已經接替傍晚的晚霞，幾顆亮着的星星，已經隨着明亮的斜月，點綴在天空，

夜色瀰漫在這山坳中的村落裏，遠處的羣山中，

沿途的一戶戶人家，或是已經亮起燈，或是似乎家裏沒人，漆黑一片，只有後院幾聲狗吠，幾聲雞鳴鴨叫聲不時響起，

還有着不少人家屋外，院邊的屋檐下，掛着些紅燈籠，上面描繪着‘囍’字，往着院子裏，院子外的道路上揮灑着些紅色的燈火。

“……這會兒啊，我們要去的那戶人家就在村子中間……”

老人領着路，也看着路邊一些人家掛着的紅燈籠，出聲說着，

“……今天啊，我們這去吃得算是喜宴。”

紅色的燈火揮灑在路上，也映在廉歌和老人的身上，有些隱約發毛的影子，便隨着這燈火，映在道路上，

老人一邊走着，一邊說着，

廉歌看着，聽着，走着，也沒多說什麼，

肩上的小小白鼠也轉動着腦袋，張望着四周，

“……不過啊，這會兒去吃這個喜宴，肯定也不是正常的喜宴，”

似乎在同廉歌解釋，沒等廉歌出聲，老人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算是呢，給村子裏兩個已經亡故的老人，辦得**，也算是給兩個老人了卻下心願。”

“……不過呢，雖然是**，但總歸是喜事，小夥子你不嫌棄晦氣的話，去沾沾喜氣，吃個席，也沒什麼。喜事嘛，自然是越熱鬧越好。”

笑呵呵着，老人說道，

廉歌聞聲，笑了笑，也沒應聲，

“……前面，這兒再過去點，就到了。”

……

“……就是這兒了，小夥子。”

再停駐腳，是在村子裏，一戶人家院門前，

院子圍着不怎麼高的圍牆，圍牆正門上，兩側掛着兩個白色的燈籠，其上描繪着‘囍’字，

兩個燈籠裏的燈，亮着，燈光透過白色的燈籠紙，變得有些慘白，往着院門前，揮灑着，

院門，敞開着，

院門邊，站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渾身穿得喜慶顏色的衣裳，臉上簡單畫了個妝，頭髮盤着，正笑吟吟着，接待着從村子裏各處過來的賓客，

只是，來的賓客卻大多都沒怎麼說話，都只是沉默着，便往院子裏走，

院門前，不時有人往裏進，卻顯得很是安靜，只是那有些慘白的燈光，映着一道道影子。

掃了眼院門邊，廉歌轉過了目光，再透過敞開着的院門，往着院子裏看了眼，

院子裏，幾根似乎臨時拉起的電線在幾根竹竿支撐下，橫在院子上，幾個白熾燈，連着電線，往下揮灑着燈火。

幾個白熾燈照亮下，院子內，倒是顯得很亮堂，

一張張餐桌，便擺在院子裏，進入的賓客，都沒怎麼逗留，就找張餐桌旁，坐了下去，

圍在一張張餐桌旁的賓客，都沒怎麼出聲，整個院子裏，顯得有些安靜。

圍着院子的院牆邊，還貼着些囍字，坐着些喜慶的佈置，只是顏色和正常喜宴有些迥異，

“……徐叔，徐叔……”

正迎接着賓客的那女人注意到這邊，趕緊朝着老人走了過來，

“……徐叔，裏面已經按照您的要求給佈置好了，您看……”

走到老人跟前，女人趕緊問道，

“你接着接待賓客，等賓客來得差不多了，吉時到了，就給兩個老人成婚。”

老人先是臉上收斂笑容，說了句，

“那徐叔您先進去吧。”

“……成。”

女人轉過頭，看了看廉歌，但也沒多問，對着老人說了句，往旁邊領了兩步，又再讓了開，

老人點了點頭，應了聲，領着路，朝着院子裏走去，

廉歌再看了眼院門裏，挪開腳，同老人踏進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