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研究員們來來往往，正在努力恢復著實驗室的原狀，根據蓋爾教授所說，他們一般早上十點多才來研究室，因此沒能更早發現失竊的事情，而他剛剛通報學城方面，白歌就到了。

「這些實驗數據如果泄露，可能會有人指責學城這邊的研究不人道，儘管我們已經徵得了志願者的同意，但這種測試在很多人權組織看來是有違人道的，尤其是一些強烈抵制煉金人偶的民間組織看來，將人類的感知賦予機械是極端褻瀆的事情。」

蓋爾教授頗有些無奈地解釋道。

白歌有所耳聞，在泛西海的一些經濟發達的地區，的確有一些富人在號召大家返璞歸真，不要再繼續使用煉金人偶，認為只有農耕文明才是人類存續的正確方式。

還有一些人，則嚴重抵制煉金人偶，認為這些人形的造物是對神明的不尊敬，至於他們尊敬的是哪個神，就不得而知了。

「我們的研究如果順利，很快就能讓煉金人偶真正擁有人類的感知，這在各種方面都能夠促進煉金人偶的發展，讓它們更好地為人類服務。」

蓋爾教授又補充了一句，表示了自己研究的正當性。

「只不過，這份研究如果被壞人利用，那可能真的可以製造出人類一般的煉金人偶，我知道，這在輿論上會掀起巨大的波瀾，所以我們的實驗進度都是全部給學城報備了的，絕不會從事相關的研究。」

「我明白了。」

假使盜取數據和演算法的煉金人偶真的是覺醒了自我意識的，那麼這個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是煉金人偶「變成」人類的關鍵技術。

只不過......白歌覺得這其中還有更多牽扯，他看了一圈，目光落到其中一人身上。

「請問你晚上的時候一般待在哪裡？」

白歌開口詢問，對象卻並非蓋爾教授，而是一旁的墨爾波墨涅。

這讓實驗室的研究員有些奇怪，因為一般這種詢問都應該是直接問人類。

「墨爾波墨涅晚上會在實驗室待機，從晚上九點，打掃完實驗室之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

發色橘黃的煉金人偶聲音平淡地答道。

她所指的待機，就是和赫萊森之前一樣，進入休眠狀態，此後外部的動向基本不會被感知到，所以，理所當然的，墨爾波墨涅晚上應該沒有見到那個煉金人偶盜取資料的模樣。

「我明白了。」

白歌點頭致意，又簡單看了一遍實驗室內。

「首先有一點問題，為什麼盜賊要將實驗室弄成這個樣子，他既然盜取的是資料，完全可以直接拷貝后離開，如果做得完善一點，你們甚至都不會發現資料已經被盜取了，這樣他就有很長的時間來處理消化，而現在，在得知了你們的資料被盜取了以後，你們肯定會採取措施，比如，嗯，對於所有利用亞歷山大圖書館計算資源的行為進行一定的監控，找到痕迹。」

他的話令蓋爾教授沉默思考，仔細一想，好像的確是這麼一回事。

如果真的只是盜取資料，為什麼還要破壞，關鍵是這破壞也不到位，要知道，學城實驗室里的數據資料絕大部分都在亞歷山大圖書館有備份，即便物理破壞了硬碟，數據也可以恢復，他做這些，只會讓實驗室的人更早發現自己遭了賊。

「反過來思考，小偷的目的或許就是讓你們發現自己失竊。」

白歌將棋盤翻轉了過來。

因為他知道犯人可能是煉金人偶，所以自然能推斷出更多的信息。

為什麼犯人要在夜晚的走廊奔跑，還不止一次，可以簡單推測的是，之前的幾次，都是預演，昨晚是正式盜竊。

但換個角度來看，正是這些預演引起了學生們的注意，甚至流傳起了都市傳說一般的怪談，正是這異常的狀況，讓煉金人偶在夜晚的走廊出現奔跑變得「合理」了起來，畢竟是都市傳說嘛，時不時出現也是正常的。

假如白歌沒有聽到宋雨霏的話，沒有進行這一番推理，當這個實驗室失竊之後，恐怕大家就會認為是某個人盜取了資料，從而將懷疑的焦點轉到入侵者，而並非煉金人偶身上。

這正是思維的巧妙之處。

煉金人偶以暴露自己為幌子，反而將自己隱藏在了思維的盲區里。

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實驗室里的眾人轉頭，看到身穿圖書館工作人員制服的兩名男子正站在門口。

「我們接到了報案，說這邊丟了東西。」

那兩名男子貌似是學城這邊處理這種事情的保安一般的人物，說著就走進了實驗室，四處打量，接著放下背包，似乎要取出什麼設備。

「對的，主要是......」

蓋爾教授本來準備說明情況，但白歌忽然攔住了他。

「等等，教授。」

白歌的舉動令那兩人停下了打開背包的動作。

「學城這邊，應該沒有警衛用的男性煉金人偶吧？」

「啊？」

蓋爾教授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那兩個男子從背包里掏出了黑色的東西。

是槍。

這兩個男人，是煉金人偶！

白歌的【刺客視覺】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兩人並非真正的人類，而是男性的娛樂型煉金人偶，這些煉金人偶從外表看根本看不出與人類的區別，再加上無需感情流露的交流，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騙過了蓋爾教授。

他們手中的是霰彈槍，足夠在不用精確瞄準的情況下，殺傷實驗室里的所有目標。

由於旁觀者眾多，白歌沒有使用【偷竊】的能力取走那些子彈，而是隨手撿起一把螺絲刀，直接往前邁步。

嘭——

站在前面的那個煉金人偶手中的槍口被抬高，子彈迸發，擊中了天花板。

與此同時，後面那個煉金人偶也扣動了扳機。

嘭——

然而伴隨著一聲悶響，白歌以蠻力將自己面前的那個煉金人偶推到了槍口上，子彈擊中了煉金人偶的身體，被高強度的身體盡數吸收，並未飛濺出來。

白歌視野中，微光閃爍。

他一隻手按住身前煉金人偶放在扳機前的手指，防止其繼續射擊，另一隻手中的螺絲刀直接貫穿了對方的雙眼之間，插入供能模塊，令其停止了行動。

嘭——

又是一槍發射，白歌面前的煉金人偶已經失去了動力，向著地面癱倒。

趁著這個機會，白歌抽出螺絲刀，閃身到了后一個煉金人偶的身側，在他做出反應之前，尖銳的十字螺絲刀已經從太陽系的位置插入煉金人偶的腦袋裡，從另一端出來。

塵埃落定，此時不過剛剛過去了不到十秒。

「......竟、竟然......」

蓋爾教授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白歌這輕鬆簡單解決了兩個持槍的煉金人偶的事實令他驚訝。

人類真的能做出那樣的行動嗎？

讓蓋爾教授一度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而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煉金人偶拿槍口對著自己的場景。

看到地上倒下的兩個煉金人偶和那些散落的零件，蓋爾教授知道，這不是幻覺。

煉金人偶真的試圖對人類發動攻擊。

這是完全違背煉金人偶三定律的！

詫異之間，蓋爾教授又看到白歌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手裡，還拿著那泛著寒光的螺絲刀。

「赫、赫爾克里先生？」

蓋爾教授試探性地問道。

「果然，先用很明顯的盜竊行為引起研究人員的注意，等到他們試圖聯繫學城，找保安過來，就用娛樂型煉金人偶冒充，殺人滅口。」

煉金人偶的策略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了么。

白歌有些感慨，前幾天還是直來直去的煉金人偶，現在已經有了這樣的思考，很難說，一旦解除了桎梏，這些煉金人偶會用怎樣的手段來殺死人類。

不過......

「殺人滅口本身是沒有必要的行為，在這一層之下，其實還隱藏著另外的目的。」

白歌停在了蓋爾教授的面前。

「如果所有的研究員都死了，那麼本來應該受到懷疑的對象，就不會再有人在意，甚至還能假死脫身，比起死要見屍的人類，果然還是煉金人偶更加容易使用這一招。」

他看向了其中一人。

「我說的沒錯吧，墨爾波墨涅，不，你不是墨爾波墨涅型號的煉金人偶，只是長相高度相似的娛樂型煉金人偶而已。」

橘黃頭髮，身穿黑白相間的女僕裝的煉金人偶一言不發。

只能看到，她的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了一把小刀，正準備抵住蓋爾教授的后腰。

白歌在剛剛進實驗室的時候，就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因為這實驗室里的墨爾波墨涅型號煉金人偶，與自己印象中略有不同。

【千面人】對於長相和細節的記憶力很快告訴白歌，這並非原始的墨爾波墨涅型號煉金人偶。

而是外來的煉金人偶偽裝的！

那麼事情就很清楚了。

這外來的煉金人偶替換了墨爾波墨涅型號的煉金人偶，偽裝成助手的模樣，試圖盜取實驗室的研究成果，在昨夜，當所有人離開之後，「墨爾波墨涅」並沒有進入休眠狀態，而是保持清醒，盜取資料，將實驗室弄成了一片狼藉的模樣，目的是為了讓蓋爾教授找來保衛人員，殺人滅口。

而這時候，「墨爾波墨涅」就可以偽裝成在戰鬥中被摧毀的模樣，安全地將自己的晶元連同數據轉移出去。

同時，由於聯網會導致「墨爾波墨涅」被發現，所以她也沒有連上亞歷山大圖書館的網路，面對白歌的身份，才會那麼快就得到答案！

假如白歌沒有到來，那麼毫無疑問，蓋爾教授大概就會被殘忍地殺死，整個研究被盜取。

白歌雖然對於煉金人偶產生自我意識這件事保持懷疑態度，但他清楚一件事。

依靠屠殺無辜者換來的變革，大概並不是正確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