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縣。

縣城內一處藥房。

坐堂大夫捋了捋長須，收回搭在一名男子脈搏上的手，問道：「什麼時候出現這種癥狀的？」

男子苦著臉說道：「就昨天，昨天晚上，我正在和娘子嗯嗯嗯嗯……，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巨響，震的我家房子都快塌了，當時我就嗯嗯了，然後，然後今天早上就起不來了……」

大夫點了點頭，隨後安慰他道：「不礙事，那種時候受到驚嚇，出現這種癥狀是正常的，我給你開一個方子，你服用幾天就好了。」

男子感激道：「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應該的。」大夫提起筆，說道：「你就按照這個藥方去抓藥，百年老山參一根，鹿茸一根，熊掌一對，冬蟲夏草也抓一斤，吃上幾日就好了……」

男子抓完葯離開后，藥房掌柜一邊數著銀子，一邊道：「昨天晚上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睡得正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嚇得我掉到了床底下，還以為地龍翻身，結果就震了那一下……」

街道上，百姓們也都在議論此事。

昨天深夜的那一聲巨響，全城百姓都被驚醒，哪怕是現在，大部分百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直到清江縣衙為了穩定民心，貼出告示，百姓們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告示上說，昨天夜裡，有幾隻妖物襲擊城外的吳家莊園，與吳家的修行者發生了大戰，這一場大戰十分激烈，將整個吳家夷為平地，那一聲巨響，就是大戰中發出的。

「太可怕了，一場大戰居然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幸虧大戰不是發生在縣城，否則我們也要遭災。」

「朝廷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消滅這些該死的妖物，把它們趕回山裡，永遠都不要出來！」

……

人群中，一名修行者心有餘悸道：「什麼狗屁大戰，鬥法可沒有那麼大的威力，這可是相當於造化巔峰的自爆啊，昨天我只是遠遠的看著，都被波及受了傷，要是再靠近一點，很可能就死了……」

他身旁一人臉色蒼白，氣息十分萎靡，咬牙道：「該死的，我這次受的傷，至少要半年才能養好，那個瘋子，郡王殿下昨天晚上被他氣壞了……」

那修行者道：「如果不是那個瘋子，郡王殿下就捉到那幾妖了，萬幻天君的女兒，如果交給朝廷，可是大功一件……」

……

「小蛇……」

人群中，一名英俊男子淚流滿面，淚水從臉頰滴落時，消散在虛空中。

他的身旁，一名美貌女子同樣流下了兩行清淚，她深吸口氣，嘶啞著聲音道：「走！」

千狐城。

幻姬和狐九等人回來之後，將整個魅宗都盤查了一遍，卻依然沒有找到有關卧底的任何線索，那人就像是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隱藏在暗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咬他們一口。

幻姬看著狐九和狐六，說道：「從現在開始，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們了。」

狐九走進一座小院，走出來時，懷裡抱著疊的整整齊齊的幾件衣物，他臉上露出悲傷之色，說道：「我想給小蛇立個冢。」

千狐城外，一座風景秀麗的山坡上，堆起了一座小土丘。

幻姬和狐六默然的站在土丘前。

狐九將手放在土丘前的墓碑上，無比認真的說道：「小蛇，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

九江郡王府。

「殿下，吳大人，穆大人，梅大人的命符都碎了！」

「陳大人的也碎了……」

「是那狐妖在報復……」

聽著手下的彙報，九江郡王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狐狸果然記仇，才剛剛逃出不久，就對他們發起了瘋狂的報復。

他思忖片刻，沉聲道：「這是他們自己找死，通知郡衙，就說有妖國的妖物要謀害本王。」

那下人道：「那幾隻妖物實力強大，郡衙恐怕不能應付。」

九江郡王冷哼一聲，說道：「他們不能應付，總有人能應付……」

……

妖皇洞府。

李慕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嘴角叼著一片草葉，望著頭頂的天空。

他潛入千狐國的任務已經完成，戲也演完了，雖然不至於沉迷其中無法走出，但在這裡躺了兩天，他的腦海中還是會經常浮現幻姬，狐九，以及魅宗眾人的身影。

戲果然不能演太久，否則很容易分不清戲里戲外。

李慕伸出手，手心處有著一塊靈玉，靈玉中心，有一團血滴狀的紅色痕迹。

他將此靈玉留在妖皇空間，身體已在原地消失。

九江郡，清江縣某處，李慕的身影憑空出現。

他拿出靈螺，輸入法力。

靈螺中很快傳來女皇憤怒的聲音：「李慕，這次你再不讓朕說話，等你回來你看朕怎麼收拾你！」

李慕輕咳一聲，說道：「陛下這次想說幾句就說幾句，想說多久就說多久……」

靈螺對面，周嫵愣了一下，然後道：「算了，你的安全要緊，有什麼事情快說吧，時間太久，小心引起他們懷疑。」

李慕道：「陛下放心，臣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不日就可以回神都。」

「你可以回來了？」

「是，臣已經離開千狐國了。」

「那就不要不日，現在就啟程，立刻，馬上，明天之前，朕要見到你，你知不知道朕這幾個月怎麼過的，每天看摺子煩都煩死了……」

……

李慕聽著女皇的抱怨，無奈道：「陛下，臣在九江郡還有些事情要做，等處理完這些事情，臣會儘快回去的。」

周嫵問道：「九江郡有什麼事情？」

李慕道：「九江郡王蕭恆，府中養了大量門客，還通過一些黑色手段，招攬了一大批修行者，他縱容手下在九江郡為害，臣處理了他的事情就回去。」

周嫵聞言有些失望，也只能道：「你一個人可以嗎？」

李慕道：「恐怕不行，臣需要供奉司協助。」

周嫵問道：「一位大供奉，十位第五境巔峰供奉夠不夠？」

李慕想了想，說道：「大供奉來就可以了，不用那麼多人。」

周嫵捂著海螺，看向身旁的梅大人，說道：「去通知供奉司，讓兩位大供奉一起去九江郡，處理完事情，把李慕給朕帶回來。」

梅大人很快來到供奉司，對兩位大供奉道：「陛下有旨，讓兩位供奉去九江郡，協助李大人處理九江郡王一事，然後將他帶回來，如果他不回來，就把他綁回來。」

兩人同時拱手：「遵旨。」

長樂宮，周嫵看著靈螺，說道：「聽說你在妖國，給一隻狐狸捶腿捏肩，還給她洗腳？」

「……」

這件事果然還是傳到了女皇耳朵里，他在女皇心目中的偉岸形象可能已經崩塌了，李慕嘆了口氣，說道：「陛下，你聽臣解釋……」

一個時辰后，李慕才放下了靈螺。

好久沒有像這樣和女皇煲靈螺粥了，在過去的一個時辰里，他提前對女皇做完了述職報告，不知道女皇對這些事情怎麼這麼好奇，事無巨細的讓他一件一件講，如果不是有臣子求見，她可能還會讓李慕講一個時辰。

李慕回到九江郡城，準備等兩位大供奉過來。

以他們的速度，明天這個時候就到了。

他剛剛走過一個街角，身後忽然傳來一道難以置信的聲音。

「小蛇？」

李慕下意識的回過頭，看到狐九那張臉的時候，心中暗道要遭。

狐九興奮的跑過來，抓著李慕的胳膊，驚喜道：「小蛇，真的是你，你沒有死！」

興奮的不僅僅是狐九，幻姬的臉上，也有難言的驚喜之色。

只有狐六看著他，面露驚疑。

李慕揮手甩開狐九，狐九一陣愕然，問道：「小蛇，你怎麼了，你不認識我了？」

幻姬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望著李慕，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這麼近的距離內，她也沒有感受到那滴精血的存在。

對面的人，不是小蛇。

李慕看著幻姬，嘴角翹起一絲弧度，說道：「狐狸，我們又見面了。」

小蛇是不會這麼稱呼幻姬大人的，狐九終於反應過來，退開幾步，脫口道：「你是李慕，真的李慕！」

李慕看了看狐九，目光最終看向幻姬，說道：「大供奉說，在千狐國見到了另一個我，我起初還不信，現在看來是真的，幻姬啊幻姬，你也太過分了，明面上不敢和我斗，背地裡竟然如此羞辱我……」

幻姬面色有些憔悴，不願意提及那件事情，冷冷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李慕瞥了她一眼，說道：「這裡是九江郡，大周三十六郡之一，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吧，你們在這裡幹什麼，是不是又想做什麼壞事？」

看到這張熟悉的臉，狐九便被勾起了傷心事，咬牙道：「你憑什麼說我們做壞事，難道妖物就一定要做壞事嗎，你們人類做的壞事，要比我們多得多的多！」

李慕愣了一下，隨後道：「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好歹我們也一起經歷過生死，不要一見面就吵架，你們究竟在這裡幹什麼？」

狐九本來想要趁機發泄一番，沒想到眼前的人類如此有禮貌，居然會向他認錯，搞得他有些不會了。

幻姬轉過頭，說道：「不用你管！」

李慕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你們天狐一族，就是這麼和恩公說話的？」

幻姬平靜道：「我和你恩怨相抵，從此誰也不欠誰。」

李慕拍了拍胸口，嘆息道：「你摸摸你的良心，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一開始就是你要殺我，後來我不計前嫌救了你，你卻說什麼恩怨相抵……」

幻姬深吸口氣，問道：「那你要怎麼樣？」

李慕笑了笑，說道：「告訴我五尾靈狐的修行方法，從此我們就真的恩怨勾銷，誰也不欠誰。」

幻姬心中微動，狐族雖然法不外傳，但也不是絕對的，用部分修行方法，來換取李慕承認與她了結因果，這對她來說，是非常合算的交易。

她看著李慕，伸出手，說道「一言為定！」

啪！

李慕伸手和她擊了一掌，說道：「一言為定。」

幻姬道：「你附耳過來。」

李慕湊過頭去，幻姬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狐族五尾的修行之法，李慕自然是知道的，無非是藉此機會，消除幻姬的心魔和因果，這是小蛇對她的虧欠。

幻姬雖然討厭他，但也算有誠心，她所說的修行之法，與李慕從天書中領悟的一般無二。

不過，他還是狐疑的看著幻姬，問道：「你不會是隨便編出來騙我的吧？」

幻姬冷冷道：「我以天狐起誓，如有半句假話，就讓我受雷劫而死。」

說完，她便不再看李慕一眼，對狐六和狐九道：「我們走。」

地方官府已經注意到了他們，她們也在郡城看到了軍方的人，如果繼續行動，極有可能落入大周軍方強者之手。

即便是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暫時退回千狐國，做長久的打算。

「且慢！」

她們剛剛走了兩步，身後再次傳來李慕的聲音。

幻姬回過頭，皺眉道：「你還有什麼事情？」

李慕看著幻姬，說道：「我這次來九江郡，是奉我們家女皇之命，調查九江郡王的，有人舉報九江郡王縱容手下干一些違法的勾當，但這裡我不太熟，我知道你們魅宗對這裡更了解，這樣吧，你再告訴我一些關於此案的線索，我們之間就真的誰也不欠誰了……」

狐九和狐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喜色。

這李慕雖然言而無信，剛才就說恩怨一筆勾銷，現在又重提一次，但他們正愁怎麼給小蛇報仇，怎麼救被九江郡王囚禁的同胞，正好可以利用此人……

幻姬目光閃爍，隨後道：「要我幫你也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慕問道：「什麼條件？」

幻姬道：「九江郡王手下還囚禁了很多妖族，你處置了九江郡王后，這些妖族我要帶走。」

李慕笑了笑，說道：「只要你願意幫我，這個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