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不屬於新黨舊黨，也不屬於女皇。

非要說他是什麼人的話，那也應該是柳含煙的人。

他只是被新黨利用，為女皇達成了某種政治目的。

新舊黨爭，針對的是皇權歸屬的問題，矛盾主要集中在中郡，與北郡相隔萬里之遙，舊黨的手伸的再長，也伸不到這裡。

他並不怎麼擔心被捲入萬里之外的黨爭，只是有些好奇，大周不是大唐，也並非武周，蕭氏皇族傳承這麼久，皇權怎麼會忽然被一名外姓女子掌控？

這件事情，史書上並沒有詳細的描寫，只是用寥寥幾句帶過。

倒是對於這位女皇的八卦，不知是不是舊黨在刻意散布，民間向來都議論不休。

比如，在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就不被太子所喜，先皇駕崩，太子登基，她坐上后位時，仍是處子。

又比如，太子登基后不久，她就用卑劣的手段謀害了太子，又瞞天過海，獲得了祖廟認可，得到了那一縷帝氣，晉級超脫，威懾蕭氏皇族，從他們手中奪得皇權。

這幾年來，民間對於女子為帝，向來非議頗多，但有一點事實，卻不容否認。

那便是祖州大地上，這個最強大國家的掌控者，是一名年輕女子。

大周女皇二十五歲登基為帝，至今只有三年，她只比李慕大九歲，卻已經是這片大陸上最具權勢的女人，同時也是第七境至強者。

李慕聽了還好，畢竟他還年輕，邋遢老道若是想到此事，恐怕心態會徹底崩掉。

他不再關注這些與他無關的事情，對趙捕頭道：「沈大人醒了，幫我請個假，我想回陽丘縣一趟。」

趙捕頭揮揮手，說道：「我會告訴大人的，你注意安全，這兩日，有三名聚神修行者離奇身亡，外面不怎麼太平……」

雲煙閣在陽丘縣有四間店鋪，郡城只有兩間。

如今郡城的店鋪，已經走上正軌，柳含煙要回縣城看看，李慕主動提出陪她一起。

柳含煙視察店鋪的時候，他正好可以去碧水灣看看蘇禾。

三人一妖，從郡城回陽丘縣城，上次李慕在地字閣換的那飛舟終於有了用處，柳含煙和晚晚雖然都已經修行有幾個月了，但還是第一次上天，緊緊的抱著李慕的手臂，才敢從上面向下張望。

飛舟速度極快，原本需要大半天的路程，這次只用了兩個時辰。

柳含煙去店鋪查賬，晚晚和小白陪在她的身邊，李慕出了縣城，往碧水灣而去。

剛剛走進蘇禾布下的幻境，李慕便察覺到了兩道陰氣。

一大一小兩名女鬼，盤坐在木屋的外面，修行吐納，她們身上的氣息，比起李慕上次見時，有了顯著的增長，恐怕距離第三境也不遠了。

「公子，您來了！」

感受到李慕的氣息，那年紀稍長的女鬼立刻從修行中驚醒，看到李慕時，猛地站起來，驚喜開口。

李慕還是沒有感受到蘇禾的氣息，問道：「她還沒有出關嗎？」

那女鬼道：「蘇姐姐出關了一次，教給我們了一些修行方法，然後又閉關了，說是她還需要幾個月才能徹底出關。」

蘇禾這次閉關的時間，長的超乎的預料。

千幻上人的境界太高，哪怕是一道分魂蘊含的魂力，也無比龐大，蘇禾本就接近第四境巔峰，恐怕等到她煉化千幻上人的魂力出關，就是第五境的幽魂了。

楚江王手下的第一鬼將，以及享受了那初創道術福利的小玉姑娘，就是這一境界。

沒有見到蘇禾，李慕有些失望，卻也沒有辦法，他走到水邊，望著幽綠的潭水出神。

他並沒有忘記，這潭底之下，還有一個對蘇禾來說，最大的威脅。

那潭地的女屍一旦出來，必定要吞噬蘇禾，使她自身圓滿。

同樣的，蘇禾要是能煉化那屍體誕生的靈智，有了寄居的身體之後，實力也會翻倍。

如今的李慕，比那時候不知強大了多少，他再次潛入水底，水底的祭壇，出現在他的眼中。

消化了千幻上人的記憶后，祭壇之上，以前的他看起來玄奧至極的符文，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這就是一個精巧的養屍陣法，藉助的是這條水脈，將祭壇內的屍體封印在這裡。

這祭壇顯然已經用過一次，蘇禾死後，肉身意外落入，陣法再次啟動，這二十年來，陣法內的屍體，已經誕生了靈智，擁有第四境的道行。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慕的窺視，靜靜躺在祭壇上的女屍，眼睛再次睜開。

與此同時，李慕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從祭壇中爆發，似乎要將他的魂魄吸過去。

然而，此時的李慕，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凝聚了一魄兩魄的菜鳥。

他的六魄已經徹底煉化，三魂也化為元神，這股吸力，根本無法撼動它們分毫。

女屍睜著眼睛，和李慕目光對視，一人一屍，都很淡定。

李慕進不去。

她也出不來。

除非讓這條水脈斷流，碧水灣乾枯，祭壇沒有靈力湧入，自然就會失效，也是這女屍出陣之時。

擁有千幻上人的經驗之後，李慕很容易便能看出，這陣法能困住的屍體，實力上限就是第五境，當她被靈力滋養，進化成第五境的飛僵時，不用碧水灣乾枯，也能從祭壇中出來。

依照那女屍身上的氣息，以及這祭壇聚氣的速度，她要到第五境，大概還需要十年。

而半年之內，蘇禾就能晉陞第五境，到那時，這祭壇的陣法，便再也困不住她，她可以隨時離開這裡。

這水底的女屍，對於蘇禾，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了。

從水底出來，用法力烘乾了衣服，李慕指點了一會兒那兩隻女鬼的修行，便離開了碧水灣。

千幻上人雖然是李慕的劫難，卻也是他的造化。

他差點兒就讓李慕失去了第二次的生命，但也是他，使得李慕在煉魄境時，就擁有了洞玄修行者的經驗和見識。

他的腦海中，除了那些邪道法門之外，對於佛、道、妖、鬼之事，也知之不少，指導兩隻怨靈修行，輕而易舉。

離開碧水灣，李慕沒有回縣城，而是來到了金山寺。

他遣一名小和尚通傳，片刻之後，玄度便大步走出來，高興道：「李施主莫非終於想通了，要皈依我佛……」

李慕道：「我來看看小玉姑娘。」

玄度有些可惜，說道：「小玉姑娘在寺里很好，只是她體內的煞氣太重，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化解……」

他帶李慕來到佛殿之前，李慕看到一名身穿僧衣的少女，與眾多沙彌一起，跪在蒲團上，口誦佛門法經，她每頌念一遍，體內的煞氣便會少上一絲。

誦經之時，她忽然心有所感，緩緩回過頭，看到李慕，飛快的跑過來，高興道：「恩公！」

李慕笑了笑，問道：「在這裡還習慣吧？」

少女點了點頭，說道：「習慣，大師和小師父們都對我很好。」

看到小玉如今的樣子，李慕便放心了許多。

來之前，他還擔心她無法放下仇恨，進而會影響心性，現在看來，讓玄度帶她來金山寺，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她臨死之前，以自身的怨氣，第一次施展那式道術，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好處，從陰靈直接晉陞到第五境，如果心性迷失，淪為魔道，李慕也要承擔很大一部分的罪孽。

看過小玉之後，李慕又傳了她一些鬼道功法，她道行雖高，但卻不懂得運用，也不懂修行之法，以後法力不會再增長，知曉鬼修的修行之路，她便可以繼續向下修行。

玄度看著李慕，問道：「小玉姑娘一事，朝廷沒有為難李施主吧。」

「沒有。」李慕搖頭道：「陛下有意要藉此事，震懾地方官府，讓他們約束手中的權力，不敢再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玄度雙手合十，欣慰道：「阿彌陀佛，看來此事，終究還是打醒了朝中的一些人。」

李慕想起一事，問道：「普濟大師不在寺中嗎？」

玄度笑道：「師叔去了心宗祖庭，參悟自在之境，不知何時回來，李施主有事找師叔嗎？」

自在是佛門第六境，與道門洞玄對應，這樣的高手，在心宗祖庭，也沒有幾位，難怪金山寺在心宗的地位如此之高。

李慕道：「有件事情，想要拜託普濟大師，既然方丈不在，便只好勞煩玄度大師了。」

玄度道：「李施主請講。」

白妖王幫過李慕不小的忙，僅僅是被白吟心姐妹吸上幾次，不足以報答此恩。

李慕的佛門修為極低，無法將佛光送入那冰棺之中，但玄度可是第四境巔峰，距離第五境法相，也只有一步之遙，有他相助，或許能有一絲可能。

聽完李慕的話后，玄度點了點頭，說道：「白妖王善名，貧僧多有耳聞，既然是白妖王之事，貧僧便陪你走一趟吧。」

李慕和玄度來到陽縣，先找到那鼠妖，讓他代為通報。

半個時辰之後，白妖王便騰雲而來。

玄度雙手合十：「見過白妖王。」

白妖王回禮道：「玄度大師，久仰大名……」

說完，他看向李慕，問道：「小兄弟可是有何要事？」

李慕道：「我這次和玄度大師過來，是為妖王夫人而來，玄度大師佛法高深，或許有辦法喚醒她的神魂。」

白妖王目露感動，卻還是搖頭道：「這十餘年來，我請過法相和自在境的高僧，但連他們也無可奈何……」

李慕笑了笑，說道：「試上一試，情況總不會更差。」

白妖王想了想，點頭說道：「如此便勞煩二位了。」

不多時，幾人來到那冰洞之中，玄度看到那冰棺中的女子，驚訝說道：「想不到，妖王夫人，竟是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