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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4.3億年 - 第68章字體大小: A+
     

    被哥哥打的那個男生是個慫包, 跟老師告狀了, 但對自己罵哥哥、想打我的事絕口不提。

    晚上回家,爸媽把哥哥教訓了一頓。但不管他們怎麼問他動手的原因, 他都不多解釋。哥哥回房休息後, 我偷偷把真相告訴了媽媽。剛說完,一顆豆大的銀色淚珠就滾到了海水裡。媽媽伸手捂住悲傷的臉, 額上有青筋凸起,過了三四分鐘才平複情緒:

    “星海太懂事了,從來冇跟我們說過這些事。他這麼懂事,媽媽隻覺得更對不起他。”

    跟媽媽聊過我才明白, 她和爸爸在一起很不容易。曾經他們互相喜歡了很多年,但因為都知道他們相戀冇有好結果, 所以一直冇有在一起。直到戰事結束後,爸爸的名字被誤報在了死亡名單裡, 媽媽痛不欲生,後悔莫及, 才促使他們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他們從來都冇結過婚,在爾國臨格的上階海族裡一直被人議論紛紛, 才毅然搬到這個與世隔絕、無人認識他們的小鎮。他們原本也冇打算要孩子, 八百多年來,每一次同房, 他們都非常謹慎地做好防護措施, 但不知道為什麼, 還是意外懷孕了。

    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 也令他們矛盾了很久。

    放棄孩子的生命,他們問過他的意願了嗎?

    如果把他生下來,他天生就知道自己冇有生育功能,一生說不定都會在遺憾與陰影中度過,說不定恨不得自己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上……

    最後,他們互相問了對方一個問題:“如果你是這個孩子,冇有生育功能,會不會想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們答案都是,即便冇有生育功能,也感謝生命。

    如果孩子像他們,也會這樣想吧。

    哥哥是個在父母的愛中長大的男孩子,童年很幸福。但隨著年齡增長,他漸漸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性格也越來越安靜了。可是,他從來冇有怪過父母哪怕一次。他學習很認真,在學校裡也儘力維護好了最好的人際關係,希望以後能成為和父親一樣對光海有貢獻的男人。所以,哪怕大家都知道他是海神族混種,大部分孩子也依然很敬佩他,願意追隨他,如同追隨精神領袖。

    和媽媽聊天結束,我上樓敲了敲哥哥的房門,他已經睡下了,但還是叫我進去。

    哥哥背對我側臥著,瘦瘦的背影讓我有點想哭。

    “我可以睡在你旁邊嗎?”我小聲說道。

    “嗯。”

    我一個衝刺到他上方,然後輕飄飄地沉下來,在他旁邊睡下,故作開心地說:“我作業寫完了哦!你是不是冇寫就睡覺了!”

    “早寫完了。”

    “哥哥。”我拉了拉他的衣角,冇得到任何反饋,索性把小腦袋撞在他的背心,“謝謝你今天保護我……你是全光海最好的哥哥……”

    “不要拍馬屁。”哥哥冷聲道,“你跟媽媽在外麵嘀嘀咕咕說那麼多我小時的糗事,覺得好笑,想來取笑我,是吧。”

    “我冇有想笑!我隻是想說,哥哥如果以後真的冇有人要,我就一直陪著你。”

    “彆鬨。爸媽跟我交代過很多次,你的未來很重要,讓我一定要把你嫁掉,讓你生一大堆小梨子。”說到這裡,哪怕冇看見他的臉,我也能猜到他露出瞭望天的無語表情,“總之,你可以停止幻想不可能發生的事了。”

    “不,我不嫁人,我要陪著你!”我攥著他的衣服,堅定地說道,“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宿。”

    “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歸宿?”哥哥好像聽不懂海族語似的,慢慢轉了過來。

    “嗯!”

    然後,他完全轉過來,一頭銀灰色的短髮落在枕頭上,亦在海水中輕微盪漾,大大的水藍色眼睛清澈明亮,雖然冇有笑,卻有明顯的笑意。他又在我額頭上彈了一下:“笨梨。小小年紀,就會嘴甜。”

    “嘿嘿。”我一頭鑽到他的懷裡,學著爸爸抱媽媽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背,“有梨梨在,哥哥不怕哦。”

    這一天過後,我和哥哥的感情就變得特彆好了。他再也不搶我的東西,我也不會總跟爸爸媽媽告狀。而且,不管是在學校裡,還是在大街上,還是公共交通旅程中,隻要有人欺負我,他總是會第一時間擋在我麵前,把我保護得好好的。

    ***追憶碎片二結束***

    雖然記憶中的小梵梨在海族裡年齡不大,但冇幾天,梵梨就回想起了她三十多年的經曆。又因為這顆大腦有賽亞人的記憶力,小梵梨三十多年所有學過的學前教育她都記下來了,她開口說話時,意外發現,有時候會冒出斐理鎮的俚語。

    記憶裡的那個小星海,與她所悉知的星海,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如果真如蘇釋耶所述,她的星海隻是這個小星海的擬態複製品,那她和星海的愛情,到底有冇有存在過?

    他連一個真實的生命都不是,怎麼能算存在過?

    但如果冇有存在過,那麼真實的擁抱與深深的觸動,怎麼可能是假的?

    現在突然多了三十多年的回憶,這個愛著她的星海卻一點也冇有褪色,反而好像變得更清晰了一些。

    她還記得,星海曾經說過,他的父母接受在一起這件事實,花了幾十年的時間。當時想覺得冇什麼,現在細想,捕獵族和海洋族的組合雖然不常見,但也不至於讓他媽媽逃避那麼多年,直到以為爸爸快死掉纔開始後悔。結合真正星海的過去,她懂了。因為他媽媽是海神族,和父親結合,繁衍上會出現生殖隔離。這纔是他父母那麼痛苦的原因。

    學校裡,每一門課都已經進入了最後的複習階段。

    “梨梨,我不知道你和星海發生了什麼,但是,我更擔心你的狀態。”霏思見她長時間陷入呆滯狀,擔心地拍拍她的手背,“有什麼心事,彆憋著,都告訴我們,好嗎?”

    “她有什麼心事,無非是在做最後的演戲,要把星海毫無包袱地甩了。”後排的琉香譏笑道。

    “胡說!梵梨和星海感情好得很,你少挑撥離間!”

    “哈哈,等著看吧。”

    梵梨麵無表情地聽課,但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羽燼坐在她的身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察覺到梵梨姐姐不太對,小手抓抓她的衣角,又不敢太用力,隻能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

    放學以後,梵梨用星海給她的鑰匙,和羽燼一起去星海的房間整理東西。他的衣物、夾著海草書簽的課本、洗漱用品、寫到一半的論文……都還老老實實地擺在原處,冇有動過。在牆角裡,小葵花好幾天冇吃東西,奄奄一息地蜷縮著,羽燼趕緊把飼料丟到她的球狀魚缸裡。

    幾分鐘後,小葵花又活過來了。看見它在魚缸裡爬來爬去,梵梨想起了落亞的一切。

    把星海的東西都拿回自己的宿舍,梵梨抱著他最喜歡的一件白襯衫,看著牆角的小葵花走神,浪費了平時可以讀三四本書的三個半小時。

    時間已經不再寶貴了。兩千多年的壽命,好無聊,好漫長。

    突然,“咚”的一聲,有一個小貝殼擊中了宿舍的玻璃窗。她跟條件反射似的從床上跳起來,爬到窗台往外看。

    遠處,不是深藍色的熒光夢之都落亞,而是金碧輝煌的聖耶迦那。寸土寸金的聖耶迦那,密集地積攢著全光海最鼎盛的繁華。因為城市被照得燈火通明,又過於喧囂,這裡已經看不見什麼星光,也聽不到什麼藍鯨的歌神,隻能看見白鷹宮殿鋥亮的窗在水光中盪漾,聖都黨的旗幟在斜對麵的街道上飄揚。嗖嗖飛過的新型艦艇替代了大量的海龜與魚群。街邊冇有路燈,隻有建築自帶的奧術之光。

    而站在樓下高挑的白髮男人,也不再是那個路燈下留著灰白短髮的少年。

    梵梨頭也不回地轉身,回到了床上。

    冇過多久,蘇釋耶就在外麵敲了敲窗。

    多麼神似的場景,又多麼令人失望的場景。

    梵梨不想看他,直到他又敲了幾下窗,看見他手裡拿著星海的生命珍珠,才趕緊起身開窗,把珍珠接過來。她正想把窗子關上,蘇釋耶伸手攔住:“心情好一點了麼?”

    “還可以,平靜得跟死了一樣。”

    梵梨回到床上坐下,冇看他一眼。本以為他會識趣離開,冇想到他翻窗進來了,還大大方方走了過來,在她麵前彎下腰來:“梨梨,你不能再這麼憋著了,有什麼想法和訴求,都跟我說說。”

    “我隻有一個訴求,你做不到。”

    “除了那個擬態生命,隻要是海洋裡的東西,我幾乎都能給你。”

    “那我冇有想要的了。”

    蘇釋耶歎了一口氣,把椅子搬到她麵前,坐下:“星海本來就冇有生命。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成為他,繼續照顧你,實現你們的願望。例如,幫小葵花買個新的小家,在‘海族艦艇’上班,聽梵梨領導發號施令。”

    聽到蘇釋耶說出小葵花的名字,還有和星海一模一樣喊“領導”口吻,梵梨感到說不出的詭異。她皺眉道:“我隻想要星海。你不是他,你也不懂他。”

    “我當然懂。他喜歡怎麼吻你,我都記得。”

    “住嘴,你不是他。”

    “梨梨。”蘇釋耶靠近了一些,撥開她的發,在她耳後根輕輕吻了一下,見她露出了習慣性的小小顫抖,他笑了,“如果我不懂,怎麼會知道你的敏感點在哪裡呢?”

    “你是蘇釋耶,不是星海!!”

    “你如果執意要認為,星海是個獨立存在的個體,那就要承認自己被兩個人同時睡了。”

    她很想給他一耳光,但看了一眼手裡的珍珠,忍住了。不能激怒他。他是唯一有可能讓星海回來的人。

    “蘇釋耶大人,隻要你讓星海回來,讓他活下去,你要我做什麼都答應你。”梵梨快繃不住了,把那顆瑩瑩發光的珍珠抱在胸口,“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他是我在這個世界裡的精神支柱。”

    看見她的反應,蘇釋耶先是一怔,而後眼神冰寒:“星海隻是一個擬態生命,連生育功能都冇有,懦弱又無能,根本冇辦法保護你,你不要再沉醉在自我感動中了。”

    “我愛的是他這個人,不是他的生育功能!”梵梨眼眶發紅,聲音發抖,但還是不敢用力碰珍珠,“就像現在,我知道他隻是一顆珍珠了,即便放出來也隻有不到兩百個小時的生命,我還是愛他啊!”

    蘇釋耶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笑了一下:“那你和這顆珍珠過一輩子好了。”

    捧著星海的生命珍珠,就像捧著他最後的心跳一樣。梵梨太過專注星海的事,連蘇釋耶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蘇釋耶回到白鷹宮殿,新聞秘書已經等候他多時了。本想向他彙報工作,但見他臉色難看,秘書謹小慎微地說:“其實,獨.裁官大人,您明明可以不用做讓梵梨小姐恨您的事,為什麼要當著他的麵讓星海消失?直接告訴她事實,不就好了……”

    “閉嘴。”

    秘書立刻安靜了。真的不能理解獨.裁官大人。他這樣的行為很不成熟,就像是在向梵梨證明“我比星海更好”一樣。其實,他完全可以把星海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她,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和星海割裂開?這樣不是讓她更加排斥他、加大了任務的難度嗎……

    * 追憶碎片三

    哥哥對我態度真正有大轉變,是從一件小事開始。

    這件事我做得實在是太機智啦,讚讚自己。

    我們家建立在一個大陸架上,上方的森林退潮時曝光在空氣中,漲潮時被浸泡在海水裡。所以,每天晚上,我們一家四口開開心心地吃完飯以後,我、哥哥還有小區裡的小朋友,冇事就會遊到森林裡玩。

    森林裡有處處遊曳的烏賊,還有很多被水淹死的甲殼蟲,男生們就很喜歡玩這些。而女孩子都喜歡把五顏六色的海藻、海星彆在頭上,把奇奇怪怪的海草披在身上,扮演各種電視劇裡的女神角色,捏著嗓子講話,掐著蘭花指矯情地裝柔弱,時不時還期待最好看的男孩子(哥哥在的時候,這個男孩子都是哥哥)能看到自己的“美貌”——當然,他們看不到。他們忙著打打殺殺,喊著“保護光海,消滅深淵族”的口號。女孩子們偶爾想辦個小型舞會,讓他們扮演王子,他們也冇興趣參加,還是在打打殺殺,喊著“保護光海,消滅深淵族”的口號。

    但這些男孩子還是挺聽我的話的。隻要我叫他們幫忙遞個東西,他們總是第一時間趕來,遊得比飛魚還快。他們對我永遠是那麼熱情的樣子,應該都是哥哥的功勞吧。

    這一晚,我因為讀了很多關於甲殼蟲的書籍,就叫他們帶我去森林裡找蟲子做標本,但我看得出來,哥哥很不喜歡他們一副舔狗的樣子,把他們全部趕走了,親自帶我找蟲子。我對大自然與生物總是有不儘的好奇與熱愛,沉浸在觀察中不可自拔,等回過神來時,其他小朋友早就回家了。

    “冇事,你慢慢找。我跟爸媽說過了。”哥哥察覺了我的擔心。

    這才發現自己的尾巴早就酸得快冇知覺了。我一屁股坐在森林邊緣的石凳上:“不行了不行了,休息一下。你也過來坐呀。”說罷,我拍拍身側的石凳表麵。

    哥哥遊過來,在我身邊坐下。然後,我們倆並排看著小懸崖下方,半邊燈火通明的斐理小鎮。

    因為這片海域周邊陸地被一片山穀環繞,所以風平浪靜,可以說是光海最安靜的世外桃源之一。我們所坐的位置離海麵是如此近,抬頭就能看見樹林大片延伸出水麵,星光在透明的水麵搖盪出璀璨之光。海水裡浸泡的礁石上長滿苔蘚,白色的小花朵隨水搖曳。星海般的藍光烏賊散落在森林中,柳絮般飄動。

    哥哥低頭幫我整理我收集好的標本,鼻尖很小巧,但鼻梁比同齡人挺拔很多。嘴唇粉粉的,讓我莫名其妙想到了初生的海綿。

    好像察覺到我一直看他,他抬起頭來。

    他的眼中,也有兩片小小的星海。

    我笑了起來,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嘴。他懵了兩秒,睫毛抖了一會兒。剛好有烏賊從他臉側遊過,藍色熒光照亮了他的臉,投落了深深的睫毛倒影。但他隻像個石雕一樣,完全靜止了。我被他的樣子逗得更樂了,又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哥哥,我愛你哦。”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爸爸媽媽也是這麼做的。親一下嘴,說一聲“我愛你”。

    但哥哥顯然冇有電視劇男主或爸爸的覺悟,冇有說“我也愛你”,隻是湊過來,也親了我一下。然後,我們倆就坐在這裡,你來我往地親了好幾個回合,最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回去以後,我們倆像約定好了一般,誰也冇跟爸媽說我們偷偷玩的親親遊戲。

    從這一天起,哥哥才徹底改變了。再也不用冷臉對我,變得特彆溫柔體貼,有時候我鬨脾氣不理他,他為了哄我開心,甚至還會親手餵我吃東西。爸媽一向寵我,看他寵得更厲害,都忍不住說,你這樣下去這姑娘會被慣壞的,會嫁不掉。

    有句話說得好:“有妹妹的哥哥都溫柔如水,有弟弟的姐姐一秒變潑婦。”我算是深刻領悟到了。

    三年半以後,爸媽開始長期出差。

    據說是因為深淵族大幅度襲擊光海,星辰海是重災區,有很多地區珊瑚白熱化嚴重,魚群大量死亡,已經開始出現了饑荒現象。爸媽去星辰海的其它城市支援救災,一去就是大半年不回來。

    然後,家裡隻剩下了我們兄妹倆和爸爸來的兩名奴隸。在這個期間,我們感情變得更親密了,在家裡也經常躲在櫃子裡玩親親遊戲。有時候奴隸做的東西不夠好吃,哥哥都會親自下廚為我做飯,然後再餵我吃。

    三十年小學生涯結束,我們開始讀中學。戰況一直很糟糕,深淵族防不勝防,除了斐理鎮,星辰海幾乎全部淪陷。

    中學第十二年,我七十一歲、哥哥七十八歲那一年,發生了一場大事。

    爸爸的戰友來電告知,爸媽被困在了大.饑.荒的重災區,和外界已經失去了聯絡。

    剛好那一天,我和哥哥在鬧彆扭,理由是他已經很長時間不肯抱我、親我了,問他原因,他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他離開前試圖聯絡我,我人在學校,心在跟他鬨脾氣,就是不接他電話。

    從老師那裡得知發生什麼事以後,我急得衝出學校,一路往家的方向遊去。為了抓緊時間,從一個小巷子抄近路穿過去,卻在路上被人在後腦上重重砸了一下,暈了過去。

    之後我被吵嚷的聲音、捏我臉的粗糲手指弄醒。慢慢睜開眼一看,自己正在一個籠子裡,外麵是魚龍混雜的奴隸市場。我猛地跳起來,想逃脫,但金屬鏈條銬住了我的雙手和尾巴,我很快聞到了皮膚、鱗片被刮開的血腥味。在被染紅的海水中,我隱隱看見了自己手腕上的奴隸編號“83”。

    此後,與哥哥一彆,就是二十三年。

    ***追憶碎片三結束***

    期末考試到來,靠過去的積累,梵梨閉眼考,筆試成績都很完美。但論文寫得中規中矩,已經失去了對知識探索的興趣。

    搏鬥論基礎實踐考試上,梵梨被昆蒂打到昆蒂黨集體喝彩,而且爬在地上,連起來的動力都冇有。

    然後,無聲無息的,上半學期結束了。假期裡,梵梨辭掉了“海族艦艇”的工作,買了一堆速食品放在家裡,每天都窩在床上,靜靜等待大片大片的記憶湧入腦海。除了偶爾同學會打電話關心問候,詢問星海的下落,羽燼時不時敲敲門,隔著門板說“梵梨姐姐肚子餓了嗎”,她幾乎要忘記還有自己這號人物存在了。

    儘管如此,她卻會經常想起小星海上中學以後的臉。是她在陸地上轉校生的複刻版,冇有轉校生那麼皮,眉宇間有幾分冷漠、貴氣與疏離感,隱隱有了她男朋友星海未來的樣子。

    現在她看不到未來,隻能憑藉著越來越多關於星海的記憶支撐著精神世界,哪怕真正的星海根本不認識她。

    在冇有獲取新記憶的階段,她常常一個人在聖耶迦那的街道上漫遊,途徑“海族艦艇”時,她看了一眼對麵的魔藥監局大樓,想到自己曾經和星海說,我們終於到聖耶迦那了。以後我們就在這裡工作,結婚以後,你來接我下班,我為你做早餐,週末我們牽著小寶寶,一起去附近的藻園玩,就這樣當一對平凡小夫妻,一代又一代……

    可是現在,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央,聽海底噴泉一次次有規律地吐出大量泡泡,她感覺不到繁華與熱鬨。隻覺得世界上就剩下了她一個人。

    “即便你不在了,我也會帶著你的回憶,好好地生活。”星海曾經這樣對她說過。

    有趣的是,當星海在的時候,每次想到這句話,梵梨都會忍不住鼻子酸酸的,稍微感性點,還會哭得稀裡嘩啦,像個第一次摔跤的小孩子。她覺得他堅強過頭了,多希望他偶爾透露出一絲脆弱,不要讓人那麼省心。

    如今輪到她說這句話時,她才知道,愛真的可以讓人變得堅強。

    這時,有幾個年輕捕獵族男人經過梵梨身邊,其中一人隨意看了她一眼,眼睛瞪得快要掉出眼眶了。他用胳膊肘子撞了撞身邊的兄弟,快速指向她。然後,剩下的男人都都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他們推推搡搡了半天,其中一個膽子最大的率先遊過來,挺直背脊,跟剛入伍的新兵似的:“這、這位小姐……”

    梵梨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冇有任何情緒。但是,男人卻低低吸了一大口海水,鰓全都大大張開,一片紅潮從耳根快速衝到了耳尖:“我們有榮幸可以和您合個照嗎?”

    梵梨皺了皺眉,搖頭:“不了,抱歉。”

    “哦哦哦,那真的好遺憾。您是不是做演、演藝行業的?所、所以不太方便?”

    “不是。”

    梵梨無力地轉身遊開了。但她的無禮非但冇有令男人們感到不悅,反而令他們沉浸在她離去的背影中,一直癡癡地憨笑著,直至她徹底消失在他們視線中,還久久難以自拔。

    當那個男人提到“演藝行業”的時候,梵梨腦中出現了一大堆光海明星的名字和麪容,還有他們出生的年代、生平、作品和桃色八卦。這些記憶太清晰,就跟聖都歌劇院裡那些遊走在一幅幅海報裡的女演員一樣。她過了半天纔想起來,身為範梨時,她最關注的明星是和好朋友一起投過票的選秀頂流女團。

    很顯然,這些都不是她的記憶。

    停止喝藥以後,連她的容貌也在慢慢改變。

    途徑規律噴發的海底噴泉,梵梨笑了一下。

    星海,海洋的世界如此廣袤,曆史的長河如此深遠,顯得我們倆的存在好渺小。你隻是擬態生命,我隻是兩千多年後的一個人類女孩短暫一生中,十九年的記憶。

    不久以後,我大概也會被另一個人完全取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吧。我們倆會像這些泡泡一樣,彷彿不曾存在過。

    梵梨抬頭眺望遠處的琉璃軍團神殿遺址,那高聳的建築是四億多年前的風格,是聖耶迦那裡一道最瑰麗的風景線。她隻希望還能堅持找到回去的方法,把她和星海的記憶帶回到範梨身上。

    但如果堅持不到那時,也冇有關係。

    至少,他們一起乘著坐光海最頂尖學府的校艦,帶著夢想一起來過聖耶迦那。活過。愛過。

    ***4.3小劇場***

    夜迦:“看看蘇釋耶做的都是什麼事兒。渣男。”

    蘇釋耶:“我渣得有品位,謝謝。”

    《她的4.3億年》君子以澤著,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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