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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貴公子 - 第四百五十八章:春風不度玉門關字體大小: A+
     

    武珝顯然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雖然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少女!

    既然陳正泰問,她便道:“所謂的擊破,其實是建立於新軍之上,沒有新軍,便沒有足夠的實力!那麼……就無法做到威脅利誘,一切的手段,其實都建立於力量之上,只是……學生有些地方不明白,新軍可以堪當大任嗎?”

    陳正泰不禁笑了,武珝果然洞察力驚人,她一眼就看出了李世民和自己要建立新軍的目的。

    若無新軍,所謂瓦解世族,就沒有任何的意義,而當有了一支足以掌控的力量,那麼……在這個力量的基礎上,就可以做很多事了。

    武則天在歷史上,不就是如此嗎?

    通過武家人控制禁軍,而後利用一切的手段,或是利用酷吏去打擊世族,又或者利用某些世族順從自己,最終,她雖爲一介女子,卻牢牢的將天下控制在了手裏。

    哪怕她垂垂老矣的時候,這天下百官,以及皇族,依舊對她懼怕到了極點。

    陳正泰看了看如今青春年華的少女,嘆了口氣道:“你果然是一個不甘於平庸的人啊,我甚至在想,若你是男子,你的成就,一定遠在我之上。”

    這話是陳正泰託大了,其實武珝就算是女子,她的成就,也遠在陳正泰之上。

    當然,陳正泰還是要面子的,小小的吹個牛,有益於自己二次發育期間的心理健康成長。

    武珝自然不知道陳正泰所想,便道:“學生不過是個弱女子而已,恩師誇讚的太過了。”

    陳正泰慎重其事地道:“好好負責書齋中的事吧,這裏頭有大學問,當然……單憑躲在書齋裏是不成的,偶爾也去下頭的作坊走一走,看看作坊如何的運營,只有這樣,纔不會被人矇騙。”

    武珝道:“喏。”

    近來大學堂裏,想要入學的人極多,或許是因爲武珝所帶來的效應,不過眼下大學堂所容納的人還是有限。

    而此時此刻,一隊人馬,已出了玉門關。繼續向西,便是吐蕃的領地。

    玉門關的士卒們,看着一羣奇怪的人,一個僧侶,領着數十輛大車,數百匹神駿的馬匹,那馬上的人,一個個凶神惡煞,他們揹着行囊,個個風塵僕僕。

    陳愛香臂膀極粗,活脫脫的一個土匪模樣,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前橫着一個大斧。

    誰料……這些人居然拿出了關牒,要知道,朝廷是禁絕漢民出關的,當然,這也是防止有百姓出關,充實了吐蕃的人口,另一方面,也害怕一些匠人落入吐蕃的手裏。

    吐蕃和大唐關係時好時壞,雖有使節上的往來,可雙方其實彼此之間都有警惕之心。

    守關的人一看關牘,卻也不敢怠慢,連忙放行。

    玄奘此時也從車裏出來了,他準備騎馬前行,他從前曾偷渡去過西域,吃的苦也不少,只是此時,他原本光禿禿的腦袋上,卻已長出了短髮,這短髮亂糟糟的,加上有大量的灰塵,倒是頗有幾分殺馬特的造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也很想剃頭,可是每次聽說玄奘想要把頭髮剃光,陳愛香就興沖沖的要取一把大砍刀來,說俺來試試。

    玄奘頓時懵逼!

    他想活下去啊,不是他怕死,而是因爲……他還要留着有用之身,取回西經。

    於是頭髮還是暫時留着吧!

    出了玉門關,眼前景色一下子不同了,放眼瞭望,便是無窮的戈壁了,偶爾可見一些青草從石縫中努力的伸展出來,可這一縷生命中的綠色,卻反而更顯蒼涼。

    一路行來,這數百人疲憊不堪,他們猶如石縫裏生長出來的青草一般,頑強卻又努力的生存着,蜿蜒如長蛇的隊伍,徐徐通過溝壑,殺馬特的玄奘騎馬在前,陳愛香則拿出了鹿皮水囊預備喝水。

    “省着一點喝。”玄奘看了陳愛香一眼,叮囑道:“此去三百里,都沒有水源,若是不節省,只怕走到半途,便要飢渴而死。”

    陳愛香掂了掂水囊裏的水量,最後還是收了起來,臉上卻是一臉苦哈哈。

    他此時想念挖礦了,他熱愛挖礦啊,在此刻,這普天之下,再沒有人比他更懷念挖煤的日子了。

    “三百里?”

    “正是。”玄奘認真的道:“現在有三條路,一條是翻越雪山,只是這一條……實在過於險峻,我們的輜重太多了,此路不通。還有一條,便是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去,只是吐蕃人的態度實在難料,出了玉門關,再險惡的環境,也險惡不過人心,何況我們這樣多的人,帶着這麼多的輜重,這吐蕃人若是見財起心,或是有其他的圖謀,都未可知。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這第三條路。”

    頓了一下,玄奘繼續道:“這條路數百里沒有人煙,就算遇到了吐蕃人,也只是一些零星的騎隊而已,人數不會超過五十,因爲超過了這個數目,就根本沒有辦法補給了。只要我等穿過了這裏,那裏有一處綠洲,就可以歇一歇,那兒還有一處小集鎮,也可以補給,因爲綠洲不大,所以城鎮的規模也是有限,我們這麼多人去,他們不敢爲難我們的,畢竟若是拼殺起來,他們未必是我們對手。何況那裏有一座古剎,寺中的人和我當初有舊,就絕不會爲難。”

    陳愛香硬着頭皮,忍不住哭喪着臉道:“這樣的鬼地方,竟還有人煙。”

    玄奘面無表情地道:“何止是有人煙,這荒漠中的綠洲,對於許多人而言,便如置身於仙境一般。要知道,最險惡的……其實恰恰是人心哪,他們躲避災難於這荒漠之中,雖是條件艱苦,飽受風霜,可至少……不必擔心清早起來,會被十惡不赦的匪徒以及藩兵侵門踏戶。所以衆生皆苦,世上哪裏有清淨之地呢?自這裏一路向西,統統都是佛國,許多百姓,寧願自己飢腸轆轆,也要將剩餘的錢進獻佛祖,你以爲……這是什麼緣故?”

    陳愛香不屑的撇撇嘴:“我們陳家人不一樣,我們陳家人才不將一切的期望放在那佛祖和神仙身上。我們只信自己的祖宗……”

    “祖宗會保佑你們嗎?”玄奘看着陳愛香反問。

    陳愛香不以爲意地道:“祖宗不保佑也不打緊,我這輩子受盡了磨難,可是遲早有一日,我也會成爲兒孫們的祖宗,所以我活在世上,既要祭祀先祖,承祖宗的家訓,爲陳家出一份力。將來我的兒孫們,也這般的祭祀死去的我。而我……若是在天有靈,也一定會保佑你們。就算保佑不到,可只要如此,我們陳家便可生生不息,血脈不絕。我們不爲自己活,我們爲兒孫們活,我今日受的苦,他日兒孫們便可享福。我不指望我死之後,還會上什麼西天,也不指望下輩子得什麼好處,兒孫就是我的下輩子。所以家族的基業,對我陳愛香而已,便如你所崇尚的佛一般,沒了佛祖,你玄奘便是什麼都不是。而沒有了家族,我陳愛香也就沒有活着的意義了。”

    “這誰告訴你的?”玄奘很奇怪的看着陳愛香。

    他突然發現,陳愛香這個五大三粗的傢伙居然也有信仰,且意志不在他之下啊。

    陳愛香想也不想就道:“三叔祖。”

    所謂的三叔祖,便是陳正泰的三叔公了。

    玄奘點了點頭,而後嘆了口氣道:“對錯不緊要,至少我們現在同行,至於我取回西經之後,你自抱着你的祖宗,我則皈依我的佛祖。”

    陳愛香則回頭,對着諸人大聲喊道:“大家都打起精神,少喝一些水,都給我攢着,咱們要穿越數百里的荒漠,醜話說在前頭,再往前,可一滴水都沒有的啦。到時渴死了可就別怪別人了。”

    衆人頓時抱怨起來,這一路吃的苦頭已經很多了。

    陳愛香看着一羣怨婦一般的傢伙,便怒罵道:“狗東西,這麼多抱怨,吃不了苦,那便滾回去,回去之後,看家主怎麼收拾你們。”

    這話……竟好似一下子起了作用,而且威力十足,大家立馬個個噤聲了。

    於是這長蛇一般的隊伍,繼續一路朝前跋涉。

    火辣辣的太陽,猶如一個蒸籠一般,許多馬都已受不了了,人們艱難的踩着砂礫,迎着火辣辣的狂風而行。

    玄奘對於這附近的地理,顯然十分精通,畢竟有過一次出西域的經驗,他面上永遠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哪怕是飢渴難耐,便在口裏含着幾片自玉門關裏摘採下來的葉子,就這般含在嘴裏。

    陳愛香看了看遠方,問:“過了這一片荒漠,會抵達哪裏?”

    玄奘道:“過去之後,就是西域。”

    陳愛香又問:“之後呢?”

    “之後要過一峽谷,峽谷裏多山賊強盜。”

    陳愛香繼續問:“過了峽谷呢?”

    “過了峽谷,便是連綿的高山,我們要越過那裏。”

    “過了高山呢?”

    玄奘很有耐心地繼續答着:“過了高山之後,我便再沒有去過了。不過那裏依舊還有重重的大山,大山常年白雪。”

    “而後就可抵達天竺?”

    “我也不知道。”

    陳愛香眼睛一瞪,不禁道:“你不知道還帶我來?”

    “我聽人說的,世上有一個叫天竺的地方,那裏有西經。”

    陳愛香說的口乾舌燥,嘴脣已經乾裂了,他覺得自己頭皮發麻,似乎想到了什麼,忍不住道:“如果這沿途都有木軌該有多好啊,即便是這荒漠,只需三四天便可穿越過去了。”

    玄奘皺了皺眉道:“取西經,爲何要怕辛苦?”

    “我們陳家人跟着你可不是去取經。”

    “那你們是爲什麼?”

    陳愛香很耿直,道:“賣貨,修木軌,做買賣,殺人,什麼都幹,有好處就行。”

    “阿彌陀佛。”

    “我們以後會在你口裏的西天,建起我們陳家的宗祠,在佛祖誕生的地方,修上木軌。我們在那裏開一個陶瓷的作坊,那裏生產的陶瓷上,要繪上彩釉,嗯……上頭就是佛像,拿這個來賣錢,你們和尚肯定喜歡,拆了你們的寺廟也要買,這好歹是正宗西天的貨,佛祖開過光的。”

    “施主你別說了。”

    陳愛香卻是很興致勃勃:“我們還打算開發佛祖牌的香燭,噢,對了,在那裏辦一家印刷作坊,印刷經文,價格可以比其他地方的印刷作坊貴上三五倍,我們還賣袈裟,賣禪杖,賣開過光的舍利。”

    “施主……你不要再說了。”

    “那我渴了,你水囊裏好像還有一點水,給我喝一口。”

    “施主,我也渴……”

    “那我還要賣……”

    “施主,喝水吧。”

    陳愛香興沖沖的接過了水,本是疲憊不堪的臉上,多了幾分神采:“多謝。”

    “不用謝。”玄奘舔了舔嘴。

    陳愛香豪氣的將水囊中的最後一滴水飲盡,而後又貪婪的看着玄奘:“你那些葉子……還有沒有?”

    玄奘痛苦的閉上眼:“施主不要這樣。”

    “給兩片,以後賣東西給你的時候可以打個對摺。”

    “施主,我要犯戒了。”

    “小氣。”陳愛香撇撇嘴,似乎覺得這和尚已經沒有什麼可壓榨的了,便決定留一些精神,終於閉上了嘴巴。

    …………

    而在長安這邊。

    這段日子,魏徵每日穿梭於二皮溝裏,這二皮溝裏充斥着人間的煙火氣,清早的時候,在茶坊裏喝兩口茶,看看報紙,而後下了茶樓,買兩個炊餅。遠處,便可見到許多的人流,從二皮溝到工坊的區域,早已鋪上了木軌,每日都有許多的馬車,在此攬客,而後許多匠人從四面八方上車,前往作坊。

    也有不少的商賈,四處兜售着自己的貨物。

    有爲數不少的胡商來此,他們用個各種口音的話,艱難的與本地的商賈交涉,手裏不斷的比劃。

    人聲鼎沸之中,這林立的街市裏,總會出現讓人眼前一亮的有趣東西。

    魏徵只是走馬觀花,可每見到一樣東西,總不免會隨身取出紙筆,將其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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