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平安終於是選好了自己的行頭。
他很喜歡自己選的這套行頭。
第一眼看到就喜歡上了！
那是一套戲服。
看上去是某個魔幻或者奇幻電影劇組用過的。
一個三角形的頭套，一柄尖銳的木棒，一套紅色的長袍。
組合在一起，靈平安認爲很好看。
當然，最重要的是便宜！
加起來才一百二十塊，還包郵，且明天上午就能送到！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穿着這套行頭去現場了……”
“如此，應該就可以在混吃等死的同時，還能享受我安靜祥和的生活！”
他不喜歡出名，因爲那樣會耽誤他打遊戲寫小說。
想起小說，靈平安就嘆了口氣：“存稿不多矣……不多矣！”
來之前他存了幾萬字，這些天已經用的差不多了。
最多還有三五天的量。
“趕緊回家吧！”他說着，就慢慢的靠着牀榻，進入了夢鄉。
夢中不知身在何方。
只是隱約見着，有一個小沙彌模樣的童子，來到了一個僧人面前。
“未來彌勒佛座下聽經灑掃沙彌，頓首百拜，無天佛祖法駕！”
“恭請佛祖，與會兜率天！”
聽着那小沙彌的奶聲奶氣的話。
靈平安笑了：“我又開始夢到我寫過的書的劇情了？”
網文作者，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夢中夢見自己的書中劇情。
然後各種神展開，最後醒來後，就只有一個模糊的記憶。
然後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因爲，夢中的劇情，大多數人都有着不錯的感覺。
甚至有些人會有比自己從前想的劇情還要好許多的感受。
可惜……
絕大多數人，在醒來後都會淡忘掉夢中的所思所見。
只有些模糊的印象。
靈平安也不例外。
他想着這些事情，夢中的一切，開始了變化。
那僧人緩緩的轉過身來。
黑髮黑袍，一雙深邃而幽遠的眸子之中，兩個黑色的蓮臺影影綽綽。
“前面帶路吧！”就聽着那僧人說。
“謹遵法旨！”小沙彌喜不自勝的頓首。
便恭恭敬敬的領着那黑髮黑袍的僧人，穿過重重的迷霧。
靈平安則感覺，自己好似開了天眼一樣。
夢中世界的一切，盡在他眼底。
他是一個旁觀者，一個觀察者。
視角跟隨着黑髮黑袍的僧人，緩緩穿行而行。
靈平安很快就發現，這黑髮黑袍的僧人，他曾經筆下的主角，似乎與他書中描寫的不一樣。
這位無天佛祖，似乎沒有雙腳。
他是靠着兩條類似水蛭一樣的粗大肢體，以一種蛇行的方式前進。
那兩條巨大的肢體，隱沒於霧氣之中。
直到，前方傳來一點光亮。
那兩條水蛭一樣的肢體，緩緩的化作兩條潔白的長腿。
在靈平安的注視下，無天佛祖赤着腳，垮過一道似乎是門戶一樣的隔膜。
於是，眼前換了天地。
仙霧茫茫，瓊樓玉宇，隱沒在遠方。
“道友！”耳畔，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慈悲之音。
捧着大肚，肥頭大耳，看上去無比慈悲的佛陀，微笑着從蒲團上站起來，雙手合十，稽首道：“貧僧東來，見過道友！”
在這一剎那，靈平安卻似乎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他微微傾轉視線，看向仙霧之下。
影影綽綽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堅強的少女，艱難的行走在崇山峻嶺之間。
山陵之中，妖霧縈繞。
隱隱約約，似是在對其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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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少女，卻被困在其中。
看上去，已經有些時日了。
於是，靈平安心中念頭一動。
黑髮黑袍的僧人，便擡手彈出一點靈光，落入下界。
………………
梅卿在這無名的崇山峻嶺之中，已經徘徊了足足一月。
她被困在此地了。
困住她的妖怪，乃是此地的一頭烏鴉修煉成精的妖王。
這妖王在此，設下謎障，乃是要困住往來客商，以爲血食。
也就是她，有着無天佛祖福澤，方能堅持到現在，不然早已經精疲力竭，落入那烏鴉精口中。
“無天佛祖慈悲！”
“弟子力孤能少……實在慚愧！”
“但請佛祖放下，弟子無論如何也會越過這險關，繼續向前，去找到那師徒四人，將您的法旨傳達！”
那師徒四人，欠下佛祖的真經正法，卻沒有付錢。
她奉佛祖法旨討要，自然是天經地義。
而如今旅途上的磨難，在梅卿眼中，只是考驗。
佛祖對她的考驗！
所以，她每日早晚，都會向佛祖禱告。
今日也是一般。
禱告完畢，她就站起身來，正要繼續上路，尋找破解此地謎障之法。
忽地，她擡起頭。
看到了那天穹之上，一點黑色的靈光落下。
這靈光落到她面前，化作一朵黑色的蓮花。
蓮花綻放開來，無窮無盡的黑色佛光，浸染整個山陵。
謎障瞬間不攻自破。
一頭巨大的烏鴉，從遠方山陵中撲哧着翅膀，瘋狂逃遁。
但，卻還是被一隻畸形扭曲的大手，一把抓住。
輕輕一捏，便被捏爆了血肉。
梅卿看着，立刻跪下來：“弟子梅卿，頓首再拜我佛！”
“多謝我佛開恩！”
那點靈光所化的黑蓮中，一尊黑髮黑袍的佛陀虛影緩緩顯形，正是無天佛祖。
便聽着佛祖緩緩說道：“你且在此稍候！”
“諾！”梅卿頓首再拜。
……………………
兜率天中，東來佛祖，自也注意到了無天佛祖的舉動。
祂捏花一笑：“佛祖在此界，也有着一位有緣人嗎？”
黑髮黑袍的無天佛祖，卻只是微微點頭。
祂的臉頰兩側的肌膚一點點的裂開。
有着聲音，從那些裂開的肌膚中傳出來：“你請我來此，有何事？”
東來佛祖呵呵一笑，慈悲非常：“阿彌陀佛！”
祂道：“貧僧仰慕佛祖之道，故此厚顏邀請，不意佛祖不以貧僧卑鄙，果真赴約，貧僧深感榮幸！”
“故此，已爲佛祖備下了這天龍嘉會！”
說着，東來佛祖便一揮袈裟。
仙霧緩緩散去，露出了那仙霧籠罩着的事物。
卻是一盤又一盤的晶瑩剔透，彷彿翡翠、黃金一般的肉類。
這些肉的紋理之中，有着種種道韻流動。
“這些乃是天龍之肉！”
“靈山的龍池之中，豢養的天龍！”
“佛祖昔日就曾嘗過此輩的血肉，還曾讚不絕口，貧僧不才，爲佛祖精挑細選了三條真仙級數的天龍，以備佛祖之需！”東來佛祖輕笑着介紹起來。
彷彿眼前的這些龍肉，乃是和蔬果一樣的素菜。
無天佛祖見着，卻是不發一語，只是輕輕一卷，便將一大盤天龍肉，捲到自己身前，然後張開大嘴，囫圇吞下，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
龍肉飛濺，汁水滿口。
旁觀着的靈平安看着都有些嘴饞了。
“想必這龍肉定是異常鮮美多汁的美食！”他想着。
那可是龍肉啊。
俗語云：天上龍肉，地上驢肉！
驢肉好說，這龍肉……他還真沒嘗過！
當下，便有些躍躍欲試。
念頭一動，靈平安便感覺自己的口齒之間，出現了濃郁的肉香。
鮮嫩的肉汁在口腔中爆開來。
每一次爆開，都是一次味覺炸彈襲擊。
“我只是……”他愕然着：“共享了那無天佛祖的味覺？”
考慮到這是夢，他也就沒有多想。
便聽着東來佛祖又道：“除了天龍之肉，貧僧還特地爲無天佛祖，從長生大帝玉清真人處求來蟠桃十三枚，從五莊觀鎮元子道友處，求得人蔘果六枚……”
說着，便有着兩個白玉案几，出現在那些堆滿了龍肉的案几之前。
一個案几上，盛放着一枚枚又大又鮮的桃子。
這些桃子的表皮，流動着叫人垂涎欲滴的色澤。
朦朧的果香，散逸開來，聞着就叫人舒坦。
另一個案几上，則擺着一枚枚看上粉雕玉琢，可愛無比的嬰孩模樣的果實。
這些果實體表，溢着淡淡的仙氣。
無天佛祖看着，卻沒有動手去取。
他只是盤膝坐下，一個黑色蓮臺，便自虛無中托住他的身軀。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無天佛祖沒有動嘴，聲音從他臉頰下那些蠕動的血肉中傳出來：“東來道友，特意請我來此……”
“究竟想說些什麼？”
大腹便便的佛陀雙手合十，道了一聲罪，然後道：“不敢有瞞佛祖！”
“實在是佛祖於此界，所傳真經正法，雖是善之又善……”
“然後……”東來佛祖看向無天佛祖，道：“貧僧不才，卻以爲，佛祖恐怕並未傳下真正的正經吧？”
“如今流傳於世的，不過佛祖大道的隻言片語……”
“故，貧僧不才，懇請佛祖傳下真經！”
“荷荷！”無天佛祖的臉頰微微抽動，肌膚下彷彿有東西在孵化着一般。
他座下的蓮臺之中，一個個經文此起彼伏。
“想得我真經？”他問道，然後不等東來佛祖回答，就自顧自的說：“爾等膽子不小啊！”
“吾之大道，我怕爾等承受不住！”
他的眼珠子三百六十度的在眼窩裡打着轉。
體表的肌膚上，一個個黑色的符文，若隱若現。
這些符文彼此呼應着。
一條巨大的觸手狀物體，隱隱約約，浮現在他身後。
他的影子，倒映在地上。
影影綽綽，似有着無數狂亂與褻瀆的禪音，牽引着天地。
整個兜率天，都開始搖晃。
仙土開裂，雲層崩碎，宮闕動搖。
一條條畸形的無可名狀一般的東西，穿行在這兜率天內外。
便是那東來佛祖，一時間也有些坐不住身體。
只能是口宣一聲佛號，祭起一個金鉢，護住自身。
這時一株七寶妙樹，在他身後浮現。
寶樹之上，異彩連連，七種功德妙寶之內，梵唱聲聲。
又有一張太極圖的虛影，倒映過去未來，定住地水風火。
兩位聖人，隔着時空，在無窮婆娑世界之外出手了。
於是，須臾之間，一切異動都平靜了下來。
東來佛祖口宣了一聲罪過後，便說道：“貧僧道行淺薄，叫道友見笑了！”
他自知道，方纔的情況又多麼危險。
一個不小心，恐怕這具斬出來的善屍便要被這位無天佛祖的神通所污染，強行點化了過去，充作了這位佛祖座下的門徒了。
就像昔年，這位佛祖橫空出世，蠻不講理的點化了整個靈山的金剛羅漢們一般。
也幸好，他來之前，準提老師已經爲他做好了預案。
也幸好此地乃是兜率天。
老君的地盤！
縱然老君再想無爲，也不會坐視着他被人當着麪點化走。
無天佛祖神通被人抵消，卻也不惱，那臉頰肌理之中的血肉蠕動着，發出聲音來：“當年，如來小兒，爲人講經，尚且要收三鬥三升米粒黃金……”
“我之真經正法，傳與那師徒四人，卻分文未得！”
“此事，我實惱之！”
“倘道友若想求我真經……”
“不如……”
“也來一場賭鬥吧！”
東來佛祖聽聞，當下便合十拜道：“願聽佛祖法旨！”
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因這因果，一飲一啄，皆有償還之日。
若是賭鬥，那就好多了。
無非是賭場上見高低而已。
輸贏都要認栽！
因果全消，不染半塵！
端的是極好！
無天佛祖嘿嘿的笑着，在笑聲中，他身後倒映着的觸手腕部裂開，數不清的怪物模樣，都在其中閃現。
“道友且看！”他一揮手，這腳下的仙土便裂開，倒映出了下界的景物。
一個窈窕少女，手持着一本漆黑的未知之書，跪倒在一朵黑蓮之前。
“此女與我有緣！”無天佛祖說：“我已命其，前往東土，追索那師徒四人的欠賬！”
“而我要與道友等賭的便是，此女究竟能否東行成功，順利討還債務？”
東來佛祖聽着，立時深思起來。
那師徒四人，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他們早已經被無天佛祖的佛法所侵染，神通不可思議。
在此世之中，更是幾乎無有敵手。
哪怕是小白龍，如今也是四海龍尊，有着無可名狀之軀。
而那少女，不過肉體凡胎而已。
恐怕隨便一個小妖都能叫她寸步難行，何況是那師徒四人？
所以……
要押不能嗎？
可是……
東來佛祖看着面前的無天佛祖，這位神秘的聖人念頭所化的大能。
他不敢賭。
畢竟，當年西遊籌劃之時，兩位聖人可是佈局了千年。
如今，這位無天佛祖，又豈會隨意下子？
但，賭成功嗎？
這位無天佛祖，現在就能叫他輸。
隨意一指，那少女就要立時倒地。
東來佛祖頓時躊躇起來。
因爲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麼選，都好像會輸。
耳畔，忽地傳來了老師的低語：“汝且與無天道友賭上一賭吧！”
兩柄飛劍，從天外射來。
正是冥河所遺的兩柄先天殺伐之器。
元屠、阿鼻。
這兩柄先天殺伐之劍，落到東來佛祖身前。
東來佛祖知道，這是賭注！
但還不夠！
所以，又有一張陣圖，從天而降。
周天星斗，皆在其中。
正是昔日妖族天庭的重寶：周天星斗大陣陣圖。
這是三清聖人的賭注！
恍惚中，一聲慈和之聲，從兜率天之上傳來。
“妾身也來押一注！”
一座渾厚的神鍾，也從天而降，落到身前。
正是昔日妖族重寶：東皇鍾！
卻是女蝸娘娘的意識，也從永恆的沉睡中短暫甦醒。
東來佛祖頓時壓力山大！
因爲，諸位聖人老師都已經下注。
而這些個聖人老師皆已下場，那就意味着鴻鈞老師也默許了這場賭鬥。
換而言之，所有的壓力，都到了他這裡。
萬一選錯了。
那他就成爲了衆矢之的。
諸位聖人落了臉皮，找不了無天佛祖，肯定拿他出氣！
正思慮間，耳畔，準提老師的話又在迴盪：“汝且隨心所欲便是！”
“這場賭鬥，已與汝無關！”
“那尊無上大道聖人的意志，如今也在此地！”
東來佛祖猛然覺醒。
是的！
他有靠山。
無天佛祖豈能沒有？
於是，東來佛祖放下心來。
聖人算計，從來都是不謀一時的。
所以……
他是真的可以隨心所欲。
因爲他的選擇，其實就是諸位聖人老師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