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會，張惠心裏大概有了主意。
他輕笑着，答道：“嗯……上次有幸跟一個朋友來您這裏買過書……”
張惠自然想過，祂特意問起自己‘是否見過’。
會不會是想要和自己玩一個新的‘遊戲’，或者說是否是想暗示些什麼？
但，這個念頭只是浮起，就被他否決了。
倒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而是……
誠實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在這樣的一位古神面前。
任何意義的謊言，哪怕是阿諛、吹捧性質的謊言有用嗎？
一旦被祂認爲‘撒謊’。
或者僅僅認爲‘不誠實’。
那麼，一切都完了。
不說古代了，便是如今，在法庭上倘若被證明提供的證據或者證詞有虛假/僞造的痕跡。
那麼法官可能會將所有證據/證詞全部推翻。
至少也會對所有的證據/證詞產生懷疑。
而在這位面前，張惠明白，他其實只有一個立場：誠實或者說忠誠。
因爲瞞也不瞞不了。
全知全能的祂，有什麼事情不知道嗎？
祂什麼都知道。
那祂爲什麼明知故問？
這是試探，也是考驗，更有可能……是一個陷阱！
張惠悄悄的看着那隻趴在櫃檯裏的‘貓’。
來自埃及的貓女神。
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這外邦的神明。
黑衣衛，已經探明瞭，在埃及發生的事情。
貓女神的大祭司，親自出手，在神力加持下，一舉擊殺叛軍幕後的超凡者。
七位巫毒教的大巫師，全部戰死！
連跑都沒有跑掉！
所以……
祂身邊的寵物，那位埃及的貓女神，會不會進讒言呢？
這就是不得不去思考和考慮的事情。
因爲……
自從發現了這位古神以來，黑衣衛除了提心吊膽的擔心和害怕外。
實際上從這裏得到了太多太多好處！
這些好處多到，讓黑衣衛的將軍們，包括他和司徒賀這樣的人，私底下交談的時候，都已經默認了：要是一直可以這樣下去……真的很好！
雖然黑衣衛，因爲祂而耗盡了心神。
大半個黑衣衛的智庫和人力物力，都已經集中起來，爲了祂而服務。
可是……
祂給的實在太多了！
旁的不說，單單是那一段靈語。
便讓黑衣衛的超凡研究機構受益匪淺！
更不提，如今祂輻射着周圍的土地，將方圓二十公里的市區，變成了一個‘學習聖地’。
硬生生的讓這片區域的學生，成績直接拔高一大截！
理科狀元這種東西都搞出來了！
而這些，都是可以提升一個國家整體能力的東西。
細水長流的那種。
僅僅是這些就已經足以讓大多數人，丟掉尊嚴這種無聊的東西了。
何況，還有其他的ꓹ 更多的好處！
張惠扭頭，看向那身後ꓹ 依舊深邃幽暗寂靜的深淵。
一雙又一雙邪瞳，在其中次第的睜開又閉合着。
他想起了黑衣衛與此間主人的一次次接觸。
從最初，一直到現在。
在事實上來說ꓹ 黑衣衛其實一直是得到的一方。
大多數東西，都是半賣半送。
甚至於‘免費’。
就如他ꓹ 現在所轉修的術法。
表面上看，似乎是抵押了他的靈魂。
但實際上呢？
他本來沒幾年壽元了。
已是奄奄一息ꓹ 苟延殘喘。
但如今ꓹ 傷勢盡復，更進一步！
即使肉體死亡，他也很難死去。
因爲，他可以換一個軀體，繼續存活。
就像伊斯人曾經做過的那樣。
幾百、幾千年的活下去。
直到不想活了，活膩了！
或者惹到了不能惹的東西，被人一巴掌連魂魄帶肉體ꓹ 一起拍碎。
但……
這實際上又不可能發生。
因爲他的魂魄，大部分是這位書店主人的。
想着這些事情ꓹ 張惠看着那隻趴在櫃檯裏的貓ꓹ 眼神漸漸有了變化。
他終於明白了ꓹ 爲什麼古代的大臣ꓹ 最痛恨的永遠是外戚干政與宦官弄權了。
他也不得不防，那隻貓ꓹ 私底下搞一些小動作。
譬如……
慫恿或者勸說ꓹ 這位書店主人搬家去埃及。
從而讓祂帶來的好處ꓹ 爲埃及所享有？
一念及此，張惠的神色就更加灰暗了。
因爲他想起來了。
似乎好像ꓹ 下個月的聯誼會，埃及王國似乎也有意參與。
這會不會是這隻貓的授意？
“若祂果有此意！”張惠想着：“決不能讓祂得逞！”
…………………………
靈平安卻是一直在回憶。
“來買過書？”他認真的想着。
可惜，他記憶力不太強。
很多事情，假如不是印象深刻的話，一般兩三天就忘得乾乾淨淨。
所以，想來想去，他也沒想起來什麼。
但，這位客人卻又是確實有一點印象的。
“算了……”他搖搖頭，索性不再去想這個問題了。
反正……
聯邦內閣調查委員會？他應該不會和他們打太多交道。
因爲，這個機構的前身，是前朝的錦衣衛。
太祖建國，任用文官統領。
其職責不再是監視和控制官員，而是蒐集地方的經濟、物價和商業情報，彙報到帝都，供帝都的內閣參考，以制定相應的經濟、商業政策。
高宗後成爲內閣下屬的部門，承擔起統計和蒐集社會各類數據的機構。
隨着時代發展，技術進步，這個部門進一步的承擔起了，向大同派和共和派，提供人口、生育、經濟、物價、工業、金融、治安等各方面參考數據的職責，號稱是大學士的與耳朵。
想來，他這次來估計也是那幾個小區的資本搞得過火了。
大同派與共和派，同時注意到了。
所以派人來蒐集第一手的數據，同時進行民意調查。
像自己這樣的小市民，大抵這輩子都沒幾次和他們打交道的機會。
於是，靈平安就說道：“您是來詢問和調查，這附近幾個開發小區的事情？”
張惠聽着，擡頭看着自己對面的古神，祂眼眶下的流火，又亮了一分。
張惠於是知道，祂果然什麼都知道。
便不再隱瞞，徑直的問道：“不知道您對現在的政策有什麼看法？”
說着，張惠從懷中取出自己的筆記本，拿起筆準備記錄。
靈平安一看，馬上嚴肅起來。
幫助和協助，聯邦調查人員，獲取第一手真實有效的信息，這可是每一個公民的義務！
在初中的第一堂政治課上，他的老師就已經和他講清楚了。
因爲，這關乎着每一個人的切身利益。
只有將真實的情況，告訴上層，上層的肉食者，纔會知道實際的情況，從而做出調整。
於是，靈平安整理了一下措辭，就說道：“我對現在的政策，基本是滿意的……”
“監管部門，及時的出手，制止了資本的肆意炒作！”
“前些天像個什麼事嘛……”
“市面上亂糟糟的……”
“街坊們都忙着討論房價了……”
前些天，房價瘋漲，連隔壁的蔡嬸，都沒什麼心思做生意了。
每天不是捧着個手機在手信羣裏和人聊着自家祖上積了多少德，便是忙着和人打探，今天房價漲了多少？
結果，連蒸餃的味道，都有點不那麼好吃了。
這兩天才總算是迴歸正軌了。
蔡嬸都是這樣，其他人家就可想而知了。
街坊鄰里，都在關心着房價，討論着自己今天又躺着賺了多少。
沒幾個人用心做事，更沒幾個人認真做買賣了。
也是虧得國家果斷出手監管，不然的話，真被炒起來，等泡沫破裂，不知道會有幾家歡喜幾家愁了。
張惠聽着，一邊仔細認真的記錄，一邊在心中想着：“果然……”
“祂不喜歡自己的領地，過於喧譁……”
這是智庫早就有過的研判了。
這位古神的性子，傲嬌而高冷，做事隨性且百無禁忌。
但有一點——祂不太喜歡熱鬧。
這可以從祂的活動軌跡看出來。
祂幾乎不出門。
即使出門，活動範圍，也在自己的家附近。
迄今爲止，有記錄的最遠行程，不過是去了趟郊外的七裏鋪老家。
第二遠則是潘家園。
除此之外，祂一般大約一週出門一次，有時候兩週。
出門的目的，主要是採購必要的生活用品。
是以，黑衣衛很容易就判斷出來，這位古神性格喜靜不喜動。
當然，真正確認，還是現在。
張惠親耳聽到祂的肯定答覆，從祂口中親口說出的這些話。
反覆看着筆記本上記錄的內容。
張惠拿着筆，開始標記着。
“監管部門，及時的出手……”他在這句話上加粗。
毋庸置疑的。
張惠明白，這其實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警告。
類似的警告和提點的方式，他本人就常常使用，用來敲打下面那些犯了小錯或者說做事出了簍子的人。
其意思大抵就是：這次的事情呢，我知道了，下不爲例哈！
特別是配合上後面的那些話。
亂糟糟……
像什麼樣子……
這基本坐實了張惠的猜測。
讓他忍不住冷汗淋漓，慶幸不已。
“好在，我來的及時！”張惠想着：“要是再拖幾天……恐怕……”
一旦在這位古神面前，被打上一個‘不尊重我’的標籤。
後果不堪設想！
放下筆，張惠露出一個自認爲最謙卑的笑容，努力的釋放着善意，以表達黑衣衛的誠意。
“閣下，不知道，您對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建議或者意見？”
“建議？意見”那位古神眼眶裏的流火升騰起來。
整個書店的空間，似乎都因此，不斷的晃動，層層龜裂的紋路，像蜘蛛網一樣，寸寸碎裂。
張惠的額間，一下子就被汗水打溼。
因爲他明白，這位古神發怒了。
這讓他幾乎有點想要立刻起身致歉。
同時，張惠也明白了，自己錯在哪裏？
錯在自以爲是！
錯在擺不清位置！
錯在認識不清！
自己是什麼地位？祂是什麼地位？
有什麼資格讓祂來考慮凡塵的俗世？
自以爲是尊重，自以爲是敬重。
卻殊不知，這犯了大忌！
原因很簡單——黑衣衛有錯在先，如今，雖然亡羊補牢，緊急叫停了。
但是……
終究這事情還是給祂造成了困擾，甚至麻煩。
祂能忍着，已經很給面子了。
黑衣衛又怎麼敢在這個時候，跑來徵求祂的意見？
從祂的視角來看，恐怕會以爲，自己的行爲，是在推卸責任呢！
說不定還有一點爭功邀寵的嫌疑。
特別是考慮到，這位身旁，可能有一隻心心念唸的想着進讒言，以讓祂離開這裏的貓女神。
一旦被其抓住了機會，可能就會釀出大錯！
張惠正想着如何收拾殘局時，忽地，書店中的一切異象，迅速的恢復平靜。
那層層龜裂的波紋，就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耳畔，則傳來了那位古神意味深長的話。
“建議？”
“要是我來說的話……”
“城東區這些土地，拿去搞房地產炒作……不合適……”
“不如引進科研機構……”
靈平安想起了前不久的新聞。
帝國理工大學，貌似要在工業園開一個分支研究所？
他雖然不懂什麼國家大事和宏觀經濟。
但他受過的教育也告訴他。
房地產是沒有出路的。
數字遊戲而已。
真正能推動變化和經濟發展的，還是要靠技術。
而技術是科學研究推動的。
要是江城市可以利用好這一次的風潮，趁着那所謂的傳說沸沸揚揚之際，真的引入了名校的實驗室落戶江城。
短期內或許沒有什麼收益，也拉不動就業。
但長遠來看……
江城市一旦被冠以‘智慧城市’的頭銜。
各種科技公司和相關的機構入駐。
城市經濟diudiudiu得狂漲，就業不斷上升，各種指數同樣也能跟着漲。
於是，受益的人就不僅僅是資本了。
普羅大衆也會跟着得益。
這就是共和派很著名的一個經濟理論：涓滴效應。
由共和派歷史上最著名的大學士黃文道提出，所以又被稱爲文道效應。
其基本概念就是，在一個城市或者一個地區，扶持和推動一個高端產業，只要發展起來。
那麼，整個產業就會涓滴一樣，從頂部灌輸到底部，人人受益！
基於此，共和派素來要求減稅，特別是減少對科技企業和實體產業的稅收。
正如那位大學士所言：經濟就是就業，就業就是經濟！而世界上一切問題的根源，都是經濟問題和教育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