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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春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平兒姐姐,今晚……字體大小: A+
     

    夜清寒。

    月初雖無月,但繁星點綴蒼穹,恍若瀚海。

    今夜,星光燦爛。

    偌大的國公府裏,賈薔提一盞燈籠,與黛玉同行。

    黛玉披了身紅羽紗面散花百褶織錦薄氅,流雲髻上簪一枚翡翠吐珠攢絲金步搖。

    賈薔偏着臉瞧着她,柔聲道:“可是該換玉釵玉鐲了?”

    京城規矩,三月金換玉,十月玉換金。

    今兒正好三月初一,理該換玉戴了。

    黛玉輕輕應了聲,微笑道:“明兒回家了,再換。”

    賈薔嗯了聲,道:“明兒你是該回家了。”

    一直沒擡眼的黛玉聞言,心裏咦了聲,擡起眼簾,看向賈薔,道:“你這樣想我走?”

    賈薔哈哈一笑,道:“想甚麼呢?跟我還說這樣的話……我巴不得你今兒就過門,來這裏做一輩子當家太太,再不離開。”

    “呸!”

    黛玉輕啐一聲,就聽賈薔又道:“今兒西斜街那邊,綢緞布帛根本不夠賣的。今兒纔去了多少誥命?大把的誥命都沒去,可這東西又不得不買,不然以後誥命間怎麼見面?所以明兒勢必有不少誥命要來府上相求。老太太、太太那邊,她們求不到多少的。少不了有聰明人往林家去……”

    黛玉聞言眼睛一亮,抿嘴笑道:“就是你上回說的?”

    賈薔輕笑着點頭,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對人情通常看的比較重。她們欠你一份人情,日後見面,自然要讓你三分。從你手裏放出去的錦帛,可以比西斜街那邊可以便宜三成。我已經打發人往林家庫房運了五百匹,該如何往外送,該如何做這個人情,你回去後和梅姨娘商議一番。總之,哪怕不賺銀子,往裏賠些,也不讓日後那些婆子欺你年幼,看輕了你去。”

    黛玉聞言,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抿嘴一笑。

    誰家爺們兒,會爲內宅婦人考慮這些……

    被呵護成這樣,黛玉心裏好暖。

    些許絲絲芥蒂,也雲消霧散了……

    感情,原需要這樣維護。

    她又問道:“老太太今兒留你說甚麼了?”

    賈薔道:“史家有四個子弟,都是庶出,老太太想讓我收下,安排個差事。”

    黛玉聽了就有些不開心,道:“怎麼連史家的也來尋你?他家兩個侯爺呢。”

    賈薔嗤笑了聲,道:“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那兩個侯爺都是蔭蒙祖蔭繼承的爵位,空有殼子,內囊早就盡了,在外面還要死撐着面子。再加上,家裏有人還有意的打壓庶子,烏七八糟的。”

    黛玉聞言,若有所思,悄聲問道:“薔哥兒,你如何看嫡庶之別?”

    賈薔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黛玉登時大羞,着惱道:“不許笑!”

    賈薔緩緩止住笑意,看着她道:“雖然現在說有些過早了,但我可以保證,這座國公府,這個爵位,一定是咱們孩子的。”

    黛玉聞言,心裏甜如蜜,卻還是忙道:“我心裏並沒有嫡庶之分,我待二姐姐和三丫頭她們,都是一樣尊重的。”

    賈薔笑道:“我還不瞭解你?你是我見過最心軟最心善的女孩子,也是我最珍貴的珍寶。我生命中或許會有其她女人出現,但林妹妹你一定是最特殊的,也最不同的。你且放心,你永遠在我心裏正中間的位置,絕不動搖。當然,我也會善待庶出子嗣,做個好父親,你也必會是好嫡母。你做的,一直都比我還好。”

    黛玉聞言,星光之下,面色飛霞,微不可聞的“嗯”了聲。

    賈薔看着她,輕聲道:“你若是很介意我房裏有別的女孩子,一定要告訴我,不能自己委屈着,知道麼?”

    黛玉忙擡起頭看着他,道:“我何曾介意過,我並沒有說甚麼呀。連家裏姨娘都同我說過,你這一支丁口太稀薄了些,只你一個孤零零的,受人欺負了也沒人能幫襯一把,怪可憐的。更何況,你還兼祧長房。所以,你房裏添人,對我並非壞事。不然……”

    不然所有的壓力都在黛玉一人身上,她得生多少纔夠啊……

    只是這話自然不好說出口。

    賈薔嘿嘿一笑,惹得黛玉橫嗔他一眼。

    不過,賈薔卻又道:“方纔老太太說,她和先生商議了,想選日子訂親……”

    黛玉聞言,面如胭脂,眸蘊秋水,低着螓首不言語。

    就聽賈薔道:“先生婉拒了,我也說不急。”

    “啊?!”

    黛玉難掩失望,都顧不得羞了,疑惑的擡頭看向賈薔。

    賈薔溫聲笑道:“先前說過了呀,你多當幾年林家大小姐,無憂無慮的過幾年,若是現在就訂了親,往後就不好見面了。成親之前,依禮是不能見的。這如何讓我忍得?別說一二年不見,便是幾天不見,我也斷不能忍的。所以我同老太太說,等過二年年歲到了,一天訂親,最遲不能超過十天,就立刻成親,拜天地,入洞房……”

    “呸呸!”

    黛玉連啐兩口,心裏雖有些遺憾,卻也明白賈薔的心意。

    莫說賈薔,她也忍不得那麼久不見他。

    賈薔看着她氤氳着朝露和星辰的明眸,輕輕的握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柔荑,道:“不必爲我擔心,我永遠做不到先生那樣偉大,沒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胸懷,也沒有肩負社稷興衰於一身的擔當。我骨子裏,只是一個自私的人。我所做所謀劃的一切,終歸到底,也只是爲了保護你,保護咱們日後的孩兒和家人,不被人欺負,不受委屈,可以無憂無慮無災無難的生活在這世上。即便壽終正寢的那天,嘴角也帶着幸福的笑容。果真做到這一步,我便已是這世上最成功的男人。”

    黛玉眼眸愈發清亮,似倒映着漫天繁星,她的目光裏,滿滿都是賈薔,任賈薔握緊她的雙手,她鼓起勇氣輕聲道:“薔哥兒,你做的已經很好了。這世上,又有哪個真的能不受欺負,不受委屈?爹爹不也教過你,人的胸懷,原是被欺負和委屈撐大的麼?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要有你在,我不怕受些欺負和委屈呢。你是大男子,是偉丈夫,你願意去成就一番事業,我並不攔你。只要,你能好好的。”

    賈薔眼中的寵愛之意幾乎要溢出,他張開雙臂,輕輕將黛玉擁入懷中抱住,於她耳邊輕聲道:“好妹妹,你且放心就是。這一世,若不能與你白頭偕老,誰也害不得我!我發誓!”

    ……

    “嗯?”

    一柱香功夫後,賈薔與黛玉回到小院,進門就看到中堂裏不少人。

    二人對視一眼進去後,發現居然尤氏三姊妹俱在,平兒正和她們說話。

    看到賈薔、黛玉進來,衆人紛紛起身。

    先看到賈薔這張臉,大家無不大驚,一雙雙妙目關心緊張的看過來。

    賈薔心裏受用,面上卻無所謂,擺手道:“不必驚怪,在東路院擺了擂臺比武,和人較量武藝造成的,只是輕傷罷了。”

    聽他這般說,衆人一時便不好多問。

    尤氏上前拉住黛玉的手,其他人,連尤氏姊妹都跟着平兒、香菱、晴雯一併與黛玉見起禮來。

    黛玉忙道:“快快起來罷,都是客人,又比我大,豈有與我行禮的道理?”

    尤氏賠笑道:“原是來請罪的,還指望姑娘一會兒幫着說情呢。”

    黛玉正摸不着頭腦望向賈薔,就見尤氏沉下臉來看向尤三姐,道:“你自己怎麼說?”

    平兒見賈薔也不解,忙上前小聲說了今日之事。

    尤三姐面色發白,極好看的眼睛裏滿是不服和委屈,可在尤氏的逼視下,也只能緩緩上前,跪倒在地,眼淚一滴滴落下。

    賈薔聽完平兒之言後,皺眉對尤氏道:“原不是人家的錯,你讓她跪甚麼。趕快叫起來,我哪耐煩這些名堂。”

    尤氏聞言,仍不放心,氣道:“我雖受些委屈,原不值當甚麼,她就那樣拿冰水潑人一臉。後來我才問了,人家是正經武侯誥命……”

    賈薔冷笑道:“大奶奶也是糊塗了!那賤婦只罵你一個?你在那裏,就代表賈家的臉面,也代表我的臉面,下次再有人那樣羞辱賈家,你直接大耳刮子抽她!打完之後,剩下的事自有我來解決。”

    這霸道之言,讓不少人目現異彩。

    尤三姐也怔怔看向賈薔……

    尤氏聞言一怔,隨即遲疑道:“這……”她看向了黛玉。

    如今賈家人誰不明白,在賈薔這裏,誰說話也沒黛玉好使,連西府老太太也不成。

    黛玉先對尤三姐道:“三姐先起來罷,原是爲了護着你姐姐,也算是護着了賈家和薔哥兒,這怎麼算罪過?”

    她手裏有皇后娘娘欽賜的金冊和鳳輦在,雖從未想過去招搖,卻也不容其她誥命來羞辱賈薔和寧府。

    所以,並未將一個雄武候府放在心上。

    她還隱約記得,雄武候世子便是當初火燒馬車案中的一人,算不上好人。

    聽到黛玉這般說,尤氏忙對尤三姐道:“姑娘都發話了,還不快起來?好生謝過姑娘。”

    “哎呀!”

    黛玉哭笑不得,嗔道:“大嫂子說的都是甚麼話!三姐是你姊妹,論禮我也該叫一聲姐姐,哪有你這樣的?倒顯得我輕狂不知禮了。”

    尤氏聞言,見尤三姐早哭的不成樣兒了,也紅了眼圈,道:“不是我苛勒自己的妹妹,若她生的醜些,心中志氣小一些,或是性子軟和一點,我再怎樣也能攢些嫁妝,把她穩妥的嫁了。可她生成這樣,志氣又高,性子還暴烈,沒我厚着麪皮拉到賈家護着,哪裏有她的好果子吃?誰家容得下她?你瞧瞧她,多半連我也恨上了。”

    尤三姐一把抹了淚,道:“誰恨你來着?”

    看了尤氏一眼,末了目光又掃過賈薔。

    黛玉何其聰穎的姑娘,一下就看出了不對,似笑非笑的看向賈薔。

    賈薔這次是真的日了狗了,不過又一想,不對,應該不是他,便笑道:“回頭我把冷二郎柳湘蓮請來見見,也就安心了。”

    尤三姐聞言,驟然煞白,只道了句:“我何時說過認得他?”說罷,扭身出門離去。

    賈薔:“……”

    尤氏和尤二姐見之大驚,與賈薔道了不是後,一起告辭離去。

    等三姊妹走後,賈薔就覺得黃泥掉進褲襠裏,簡直沒法說清楚。

    “這個,真不是。”

    黛玉見他滿臉無語的模樣,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好笑道:“你少作怪!”

    又問香菱、晴雯道:“家裏的藥在哪裏?”

    香菱方纔就已經淚眼巴巴的看着賈薔的臉了,這會兒見終於入了正題,嗚嗚哭着去尋藥了。

    晴雯也氣的豎眉,忍了又忍,咬牙道:“要不是林姑娘在,我就要罵人了!”

    黛玉聞言,咯咯笑出聲來,道:“他都說了,是和人正經比武挨着的,你要罵哪個?”

    晴雯怏怏不樂道:“那也不能打成這樣。”說着,也紅了眼圈。

    黛玉見此,看着賈薔高深莫測的一笑,笑的賈薔心裏有些發毛,又不可能因此怪晴雯,便只能賠笑。

    黛玉沒好氣白她一眼,又對站着的平兒道:“好姐姐,你快坐下罷。只這樣站着,如何說話?”

    賈薔也笑道:“你這規矩站的有些早了。”

    一句話,將黛玉和平兒兩人都說的臉紅了。

    黛玉啐他一口,橫眸警告,讓他少作怪,又對平兒道:“平兒姐姐在西斜街那邊,可還習慣?”

    平兒忙賠笑道:“原沒甚麼難處,只是和那些管事姑娘理清差事,她們原都十分懂事明白,所以並不費甚麼心思。”

    黛玉道:“那是每天都要過去?”

    平兒點頭道:“雖是十日纔開一次集,但中間這些日子裏要準備許多東西。要備貨,要清洗,要拆裝搬運,還要匯賬……”

    黛玉聞言,欽佩道:“姐姐真是能幹,可也要保重身子纔是。你瞧瞧二嫂子,便是做的太多,熬狠了才累倒的。”

    平兒忙感激笑道:“並不累人……是真的。奶奶累,是因爲心累,府上許多事,事不累人,人累人。在西斜街那邊,就沒許多人累人,所以並不很累。”

    黛玉笑道:“雖如此,也該尋兩個丫頭幫着你纔是,身邊總有個端茶倒水的。”

    平兒連擺手道:“姑娘說笑了,我哪裏當得起……”

    賈薔卻一拍額頭,疼的抽了下,又道:“林妹妹不說我都沒想到,原該如此。我想想,該給哪個?小角兒、小吉祥如何?”

    平兒急道:“真不用,爺,我哪裏當得起這個,並不用的……”

    黛玉笑道:“就那兩個罷,明兒我將林楚也帶回去。姨娘上回還說,要請嬤嬤教她女紅呢,我得閒了,也教她識幾個字,哪裏能讓她們一直瘋下去。”

    賈薔笑着問平兒道:“小角兒和小吉祥,倆活寶,跟着你身邊,你還能解解悶兒。”

    正說着,香菱嗚嗚哭着將藥取來,黛玉笑道:“怎還哭呀?”

    香菱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嗚嗚哭個不停。

    晴雯在旁邊也氣的怪道:“別哭了,哭的人難受,都惹哭了,你纔好?”

    香菱把藥交給黛玉,用力抿了抿嘴,沒成功,又哭出來了……

    黛玉果然被感染的也紅了眼圈,她偏過頭去,對賈薔道:“罷罷,還是你來哄哄這傻丫頭罷。”

    賈薔這夯貨,居然起身將香菱抱入懷中,哄道:“哭早了,怎麼也得等到七八十年後,你再哭也不遲,現在哭幹了眼淚,七八十年後沒得哭怎麼辦?”

    此言一出,香菱非但沒止住眼淚,反倒在他懷裏愈發嚎啕大哭起來。

    這哭聲別說黛玉、平兒和晴雯紅了眼圈落下淚來,連賈薔眼睛都微微有些發酸。

    這種不作因擔憂害怕而哭出的哭聲,實在讓人受不了。

    若是黛玉等人不在,他倒有法子來哄好,可眼下,不合適啊。

    還是晴雯上前,抓過香菱的胳膊,道:“別打擾姑娘給爺上藥,回裏面去哭!”

    香菱聞言,也就鬆開了手,抽泣着跟晴雯到裏面去了。

    黛玉這會兒也擦去了眼淚,瞪賈薔道:“好丫頭都讓你得來了!”

    賈薔輕輕笑了笑,見他也起了情緒,黛玉便不多說了,和平兒一道,將他面上的傷口處都上了藥。

    上罷,見他臉上不成樣子,又笑開了,道:“讓你逞能!往後天天這樣子纔好!”

    賈薔撇嘴道:“果真成了這樣,你也跑不掉,何苦咒自己?”

    “呸!”

    黛玉啐了聲後,又看向平兒,伸手從鬢間插着的那枚翡翠吐珠攢絲金步搖取下,遞到平兒跟前,道:“姐姐每日裏在外面奔波操勞,沒個好頭面怎好?鳳丫頭也是小氣的,就拿這個打發你?”

    平兒忙道:“奶奶也給了好的,只是沒戴。姑娘這個太貴重了,連我們奶奶都未必有這樣好的,我如何擔得起?實在受不得。”

    黛玉半是頑笑半是認真道:“姐姐如今可不是鳳丫頭的人了,雖說人不能忘本,可如今你畢竟是薔哥兒的人,理會她戴得好不好?你只管收下就是,二嫂子若是不樂意,讓她來尋我要,我也賞她。”

    平兒聞言,知道拒絕不得了,只好收下。

    賈薔見之,哈哈大笑起來。

    黛玉沒好氣白他一眼,等平兒收下了珠釵,她起身笑道:“我過去了,明兒去老太太那邊用了早,就回林府了。你臉上傷未好,不必相送。”

    賈薔笑道:“你開甚麼頑笑?我可不上這個當。”

    黛玉“呸”了聲,扭身就走,賈薔要送,黛玉卻回過頭來笑道:“這次是真的,並不用送呢。”

    賈薔驚出一身冷汗道:“我剛纔差點掉坑裏?”

    黛玉衝他一皺鼻子俏皮一笑,自己拎起燈籠離去了。

    等黛玉走後,賈薔目光看向平兒,嘿嘿道了聲:“平兒姐姐,今晚……”

    平兒聞言俏臉陡然飛紅,慌張擺手道:“侯爺,我去歇息了,你也早點睡罷。”

    卻見賈薔咧了咧嘴,一臉抽疼模樣,三兩下把衣裳脫下來,平兒還未來得及避開眼睛,偏了一半就偏不過去了,一下捂住嘴,眼淚流了下來。

    只見賈薔身上,大片的青紫紅腫,駭人刺目!

    “取藥酒來,今晚,你們仨怕不得閒了!”

    ……

    PS:又是五千字大章,書友們,我感覺小宇宙都要爆發了,票票跟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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