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生命？”
“是的，拯救生命。”
“愛爾蘭，別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
“你確定？”
“確定。”
本堂瑛海：“......”
望着愛爾蘭與庫拉索那一臉認真的表情，她的心不由咯噔一沉：
這下糟了。
他們不是在開玩笑。
他們是真的抱着某種崇高的使命，在心甘情願地爲這個諾亞組織賣命。
而根據本堂小姐在CIA學習、工作多年積攢下的經驗：
這種常常把正能量口號掛在嘴邊，組織內部還有統一的“崇高理想”的犯罪集團，要遠遠比一般的犯罪組織更難對付。
畢竟一般的犯罪組織，比如說她曾經工作的“酒廠”，都是以利益和恐懼來維持人員忠誠。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人員普遍不忠誠，臥底遍地都是。
但這種有“崇高理想”的犯罪組織就不一樣了。
這種犯罪組織都有自己的“思想綱領”，甚至是一整套自圓其說的信仰體系，組織內部的凝聚力極強，組織成員的忠誠度極高。
比如說，前兩年才倒臺的奧姆真理教。
比如說，隔壁泡菜國的那些民間教團。
對，看看愛爾蘭和庫拉索吧——
能把組織成員洗腦到這種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的程度，讓他們這些發自內心地相信自己的犯罪行爲是在“拯救生命”的...
一般可都是峫教組織啊！
“諾亞，諾亞...”
“難怪對方會取這種有着濃厚宗教色彩的名字。”
本堂瑛海越想越表情凝重。
彷彿在“諾亞”這個代號背後，真隱藏着什麼聳人聽聞的特殊含義。
而愛爾蘭和庫拉索，他們則是被這邪惡組織洗腦後吸納爲骨幹的狂信徒。
這種狂信徒可都是瘋子，是沒法正常溝通的。
“等等...”
本堂小姐不由暗暗爲之心驚：
她以前也和愛爾蘭和庫拉索打過交道，知道他們都是思維敏捷、智商過人的聰明人。
可就是這樣的聰明人，現在竟然一邊當着犯罪分子，一邊喊起了“拯救生命”的口號——看着精神都有些不太正常。
難道說...
諾亞組織手上還掌握着什麼超越時代的洗腦技術？
可以把愛爾蘭、庫拉索這種心志堅定的特工，都變成絕對忠誠於諾亞先生的狂信徒？
“糟了，那他們會不會對我也...”
本堂瑛海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她幾乎已經能想象到自己被兩位老同事綁入NEXT集團的小黑屋，然後在一羣狂信徒主持的地下祭祀儀式之中，被強行送進某個無法名狀的古怪機器裝置，接受諾亞大人所謂的“思想灌輸”。
等到從那機器裝置出來的時候，她，恐怕就再也不是CIA的本堂搜查官了。
“那個...你在發什麼呆呢？”
就在本堂小姐緊張得冷汗直冒的時候，愛爾蘭終於神色古怪地打斷她的腦補：
“基爾，你是不是覺得...”
“我和庫拉索都瘋了吧？”
“沒、沒有...”她的語氣有些言不由衷。
“有也很正常。”
“我們理解你，基爾。”
愛爾蘭與庫拉索互相對視一眼，各自都灑脫地笑了起來：
“‘拯救生命’這四個字從我們口中說出來，的確有些可笑。”
“而且就算我們說了我們是在拯救生命，你肯定也不會馬上相信。”
“畢竟你們CIA不也天天喊着‘籽油皿煮’、‘人杈至上’嗎？”
“口號大家都喊得很漂亮，但是乾的事情吧...”
“懂的都懂。”
“哈哈...”
本堂瑛海尷尬地笑了一笑。
見到愛爾蘭主動挑明瞭她內心的不妙揣測，而且說話條理分明、思維清晰，一點也不像是被人洗腦洗得瘋了....
她也終於放下了那份緊張：
或許，諾亞組織真不是什麼峫教？
那所謂的“拯救生命”，也並不是什麼狂熱迷信徒的咒語，而是一句裝點門面的口號？
本堂瑛海心裡正這麼想着...
突然，汽車裡響起一陣手機的消息提示音。
只見庫拉索拿起手機隨意一看，表情很快就變得凝重起來：
“愛爾蘭，來工作了。”
“哦？”愛爾蘭也顧不得再向本堂瑛海解釋。
他立即作出一副認真備戰的嚴肅神色，問道：
“‘先知’又有新的預言了？”
“沒錯。”庫拉索認真地點了點頭：“Machine吐出了新的名字。”
“這又是一起死亡預知。”
本堂瑛海：“.......”
先知？預言？
吐出名字的“機器”？
該死...
她果然是被騙進峫教了吧！
本堂小姐臉色一綠，只覺自己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愛爾蘭根本沒去注意她那陡然變得微妙的表情，還在像那些參拜人魚島神社的迷信遊客一樣，與庫拉索認真討論那所謂的“預言”：
“庫拉索，這次的目標是？”
“等等，任務資料馬上就到。”
只見庫拉索在手機屏幕上輕輕一點。
原本顯示着導航地圖的車機屏幕就陡然一閃，轉而浮現出一段彷彿開機動畫的圖標畫面：
“Conan系統，啓動。”
“第121號干涉任務，進行中。”
“執行者：愛爾蘭，庫拉索。”
“面部識別...確認完畢。”
“請接收任務資料：”
隨後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份個人檔案：
“姓名，越水七槻。”
“性別，女。”
“年齡，20歲。”
“籍貫，九州島福岡縣。”
“職業，大學生，偵探。”
“......”
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本堂瑛海看得一頭霧水：
諾亞組織爲什麼要這麼大動干戈地去調查一個，看着普普通通的女學生偵探？
出動愛爾蘭和庫拉索兩大戰力，又到底是想從那姑娘身上得到什麼？
不管本堂瑛海怎麼想，她都想不到那位越水小姐有什麼地方，值得這麼一個神秘強大的地下組織出手針對。
難不成...
本堂小姐又忍不住想到了愛爾蘭剛剛說的“先知”、“預言”，這些聽着就玄奧莫測的字眼：
難不成諾亞組織這是要...
要抓漂亮的女孩子去當祭品？
本堂瑛海忍不住地胡思亂想，而車機屏幕上還在不停顯示內容更加詳實的檔案：
“目標當前所在位置，羣馬縣榛名山區。”
“兇案預測發生時間，1~2天以內。”
“預測準確率：100%。”
“百分之百？！”
愛爾蘭和庫拉索像是看到了什麼驚人的數字：
“這次命案的預測準確率，竟然是百分之百？”
“難道...”
“沒錯。”車機竟是響起諾亞先生的機械聲音：“這是一次涉及‘死神’的預言。”
“根據Conan系統在過往監控記錄中檢索到的資料顯示：”
“兩個月前，目標越水七槻曾試圖聯繫日賣電視臺，組織一項名爲‘偵探甲子園’的電視節目。”
“節目策劃案中記載的預想邀請嘉賓，有倫敦名偵探白馬探、東京名偵探毛利蘭、大阪名偵探服部平次....”
“嘶...”愛爾蘭和庫拉索都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口氣把這麼多死神湊一塊兒，能不死人就有鬼了。
難怪Conan系統這次給出的預測準確率會是100%。
“可這活動不是兩個月前策劃的嗎？”
“爲什麼Conan系統現在纔給我們發出任務通知？”
愛爾蘭和庫拉索都面露疑惑，然後只聽那機械的AI聲音回答：
“因爲這個名爲‘偵探甲子園’的活動，在兩個月前並沒有成功舉辦——”
“現在是法醫和刑警的時代。”
“偵探對決的話題已經失去了熱度。”
“而這次活動預計邀請的嘉賓毛利蘭小姐和服部平次先生，都明確表示他們未來的目標是法醫和刑警，不會再參加任何民間偵探活動。”
“所以日賣電視臺在活動剛開始策劃後不久，就根據實際情況臨時叫停了這個節目方案。”
“我明白了...”
愛爾蘭恍然大悟：
“目標本來是想借着組織這個‘偵探甲子園’活動的機會行兇。”
“但因爲節目被電視臺叫停的原因，所以不得不改變作案方案。”
“而她新策劃的作案時間就是在這兩天，作案地點則是在羣馬縣的深山！”
“沒錯。”
諾亞先生肯定了他的判斷：
“因爲她主持策劃的‘偵探甲子園’節目，已經牽扯到了那幾位‘死神’。”
“所以在過去的兩個月裡，越水七槻一直都是Conan系統的重點監控目標。”
“經過Conan系統的監控調查，目標在過去的兩個月內，一直在秘密調查一起一年前發生的‘薰衣草屋密室殺人事件’。”
“該事件的女容疑者因爲被警方指控殺人而‘畏罪自殺’——檔案顯示，這個自殺的女容疑者，正是越水七槻的國中同學。”
“而一年前協助警方調查這起殺人案件、間接逼死該女容疑者的人，正是越水七槻兩個月前邀請參加‘偵探甲子園’活動的高中生名偵探，時津潤哉。”
“......”
諾亞先生簡單介紹了一下此案的來龍去脈。
最終推測出結果：
越水七槻就是預言中的兇手。
而那個叫時津潤哉的傢伙，則是預言中的死者。
他們之間早有仇怨，而越水七槻的殺人計劃也籌謀已久。
“終於，在不久之前：”
“Conan系統檢測到越水七槻以匿名郵件的方式僞裝成案件委託人，引誘她的行兇目標，前往羣馬縣榛名山區與之見面。”
“於是Conan系統判斷，兇案即將在未來的一到兩天之內發生。”
“所以，愛爾蘭先生、庫拉索小姐....”
“我需要你們儘快趕到羣馬縣，趕在這起悲劇發生之前，阻止目標的犯罪行爲。”
“沒問題！”
“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愛爾蘭與庫拉索都認真地點了點頭。
看他們那一臉正氣、急人所急的模樣，看着還真不像是壞人。
不僅不像是壞人，而且還...
很有幾分警察的意味。
“對，警察...”
“他們剛剛討論的...不就是應該讓警察去管的普通命案嗎？”
本堂瑛海愈發地看不懂了。
一幫原先的犯罪分子，現在怎麼都湊在一塊兒討論怎麼破案了？
而且詭異的是，他們還跟警察很不一樣。
警察都是在案發後破案。
但是聽愛爾蘭、庫拉索、諾亞先生三人交流的內容，他們好像是想...在案件發生之前，就阻止悲劇的發生？
“這怎麼可能？”
本堂瑛海眉頭悄然蹙起：
要阻止命案發生，就得提前知道命案會發生。
而要從茫茫人海中提前找出可能行兇的兇手、可能遇害的被害人...這又是怎麼做到的？
“等等，你們...”
本堂小姐想到了他們剛剛提到的Conan系統，想到了他們提到的對目標的“監控”，想到了諾亞組織展現過的強大通訊監控技術。
“你們所說的Conan系統，難道就是一個對曰本全體手機用戶進行24小時全天候通訊監控的數據收集分析系統？”
她驚訝地張大嘴巴，忍不住質問出聲。
“可以這麼理解。”
諾亞先生的聲音竟是再度從車機的揚聲器裡響起。
他果然在時時刻刻傾聽着一切：
“不過我們監控的不只是手機通訊。”
“手機、電腦、汽車、攝像頭、無人機、智能家居...一切連接萬維網的電子設備，理論上都在Conan系統的監控範圍之中。”
“這、這...”
本堂瑛海被駭出了一身冷汗。
“別驚訝，也無需緊張。”
諾亞先生還在“安慰”她：
“你們CIA和NSA最近以反恐名義而開始執行的‘棱鏡計劃’，本質上和Conan系統不是差不多嗎？”
“只不過技術手段稍微落後了一點罷了。”
“本堂小姐，作爲CIA的搜查官，你應該可以理解我們爲了拯救生命所做的努力吧？”
聽到這裡，本堂瑛海也有些無言以對了。
大家都在爲了“崇高的目標”，偷偷搞非法的大規模通訊監控。
而諾亞組織的目標，聽着好像還更崇高一點：
“利用通訊監控技術尋找預謀作案的兇手，並在悲劇發生前加以干涉？”
“這...是真的嗎？”
本堂瑛海還是有些不信：
展開如此耗時耗力的大規模網絡通訊監控，結果就只是爲了干涉幾起普普通通的命案，拯救一些素未謀面的普通人？
這樣能爲諾亞組織帶來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的事，他們又爲何要做？
本堂瑛海無法理解，便無法相信。
“你不相信也沒關係。”
“我們會用行動，展示給你看的。”
愛爾蘭衝她露出了和善的笑。
庫拉索也神色溫和地看了過來：
“基爾，跟我們一起去執行這個任務吧。”
“我們一起去見見那位越水小姐——”
“等你親眼見到我們在做什麼，你或許就可以理解我們的使命了。”
“嗯...”本堂瑛海默默點頭。
帶着緊張，好奇，期待。
還有疑惑：
“可我還是有件事情想不通。”
她又按捺不住地皺起眉頭：
“既然Conan系統只是一個大範圍網絡通訊監控系統。”
“那你們剛剛提到的‘死神’，又是什麼？”
“爲什麼牽扯到這個‘死神’，就百分之百會發生命案？”
“這個...”
愛爾蘭和庫拉索一陣猶豫。
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這個吧...”
“基爾，你以前是不是做過警視廳的專題採訪？”
“沒錯。”本堂瑛海有些不解：“所以？”
“那你在採訪時有沒有聽過...”
“厄運天使毛利蘭的傳說？”
本堂瑛海：“？？？”
“我們所說的‘死神’，大概就是她這樣的人物。”
本堂瑛海：“......”
一陣死一般的沉默。
該死...
她果然還是進峫教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