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下子暗了下來。

這個地方外面的燈光本就是昏暗的，即使是照進窗戶的光線也是弱弱的，這下，甚至連彼此的臉都看不清了，唯有從彼此淺淺的呼吸聲中推斷出對方還在這個地方。

「田笑笑，你瘋掉了么？你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情？」

田菲菲壓低了聲音，只是因為憤怒和生氣，語氣還是有些激動。

「不要說那件事情了。」

「不說？」田菲菲冷笑了一聲，「田笑笑，你說的真是好笑，不要說，你打算怎麼解決那個一百萬，田笑笑，你說。」

田菲菲幾步上前，走到了田笑笑的面前，夜色中，田菲菲的眼光熠熠生輝。

田笑笑不說話，空氣中的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笑笑，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雖然不是那種非常富裕的生活，但是至少姐姐已經盡了自己最大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笑笑，你為什麼要這樣？」

其實類似的話，上次自己就說過，今天重新再說這樣的話題，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啰嗦。

可是，不說怎麼行？

沒有想到田笑笑卻是「嗤」的冷笑了一聲，黑夜中這樣的一聲冷笑竟然是那般的突兀。

「田菲菲，你給我我多少錢，這樣的一些錢連我都是羞於出口，你覺得好意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面前提么？」

聽到這樣的話，田菲菲只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發抖。

「田笑笑，這錢怎麼了？這錢是我辛辛苦苦，憑我的能力，憑我的雙手才賺來的，每一分錢上面都有著我的汗水。田笑笑，我不像你，追求那種不勞而獲。」

「是啊，我就是不勞而獲，那又怎麼樣？姐姐，人生就那麼短短的一輩子，轉眼就消失了。我們不享受人生都有些說不過去呀。」

「可是，田笑笑，享受人生是需要資本的，你有資本么？」

田菲菲恨不得對著田笑笑狠狠地甩上一個耳光，讓她的腦子清醒一下。

享受？說的那麼輕巧，她有這個資本么？

「有啊，我這不是在享受么？」

田笑笑自得地沖著田菲菲揚了一下下巴。

「田笑笑。」

田菲菲簡直是怒不可遏。

變了，真的是變了，以前她真的不是這樣的，怎麼短短的一段時間，她竟然變成了如此愛慕虛榮的人。

「田笑笑，你在享受？你在吃苦知不知道？你可知道，那天我看見那些人腿都已經軟了，我都沒有辦法相信，萬一他們對你動粗，你會怎麼樣。那些人是沒有任何人性的，萬一他們真的毫不憐惜地對你下手了怎麼辦？田笑笑，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就沒有一點腦子？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好了，什麼也不要說。」

田笑笑有些惱羞成怒，然後轉身。

眼睛終於適應了室內的黑暗，然後她走到了床前，在床上坐了下來。

「田菲菲，不要以為你可以過那樣的生活，我也能夠過那樣的生活。不能，我過不了，我告訴你，那樣幾乎貧賤的生活我是真的沒有辦法過下去。」

「你……」

田菲菲真的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怎麼會有這樣的一個妹妹，無論自己怎麼說她都不聽？

「你到底有沒有想到後果，萬一我沒有能力替你償還這一百萬怎麼辦？」

不是萬一，事實上自己是真的沒有能力還這個一百萬。

其實，後來自己細細想來，或許本來和歐陽明晨之間的關係已經改善，如果不是因為這一百萬，她和他是根本就不會走到這一步的。

田笑笑，你可否知道，現在我在歐陽明晨的面前根本就沒有一點說話的餘地，反正在他認為我就是一個愛錢的女人。

為阿玲，你知不知道，每當我想到這樣的一些，心真的是如同刀絞。

「我知道啊。」

田笑笑的腳輕輕晃動著，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你肯定是不會見死不救的，你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想辦法替我籌錢的。」

聽到這樣的一些話，田菲菲只覺得全身的怒氣不打一處來。

原來她根本就是知道後果的，只是她有恃無恐。

「田笑笑，你把我看成什麼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職員，一個普通公司上班的小職員。我那麼一點錢，支付我們的生活費還可以，你讓我怎麼去弄這樣一大筆錢。」

「這有什麼關係，你可以問你們的老闆借呀，反正你們的老闆那麼多錢，或者問你的同事借，你不是說劉氏是最最厲害的公司。你進去遲，手上沒有什麼錢，但是你的同事一定是有的。」

田菲菲真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樣一些話，不相信這些話是從田笑笑的嘴裡說出來的。

「田笑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一些什麼話？別人根本就不欠我什麼？憑什麼無緣無故地借我錢？而且，田笑笑，一百萬呀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那有什麼？」

沒有想到田笑笑又是用那種滿不在乎的語氣。

田菲菲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實在是氣得不行，自己是不是真的失敗了？只是一味想著要給田笑笑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這些年來自己拚命地賺錢，從來就沒有想著和她好好交流，好好地走進她的內心世界，所以她才會變成這樣，所以其實自己也是有責任的是不是？

何況事情已經發生了，埋怨和責罵又有什麼用呢？又不能夠改變事實的真相，還不如想想以後應該怎樣去面對。

想到這裡，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下來，然後看著田笑笑。

「笑笑，這次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算了，我也不再計較，和你說一些什麼。我只是希望下次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好不好？笑笑，你已經不小了，你應該已經領會了生活的艱辛。我只是希望這會是最後一次。」

田笑笑明顯一愣，她倒是沒有想到田菲菲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剛剛告訴自己一百萬不是一個小數目，她甚至告訴自己沒有地方可以借，可是，為什麼現在突然轉變了語氣，竟然這樣跟自己說？

她瞪大了眼睛，想要仔細看看田菲菲臉上的表情。

只是，室內的光線實在是太暗，她根本就看不清田菲菲臉上的表情。

她唯有小心翼翼地探問：「一百萬已經準備好了嗎？」

田菲菲深深嘆息了一聲，這是她胸口最最痛的地方，是別人沒有辦法觸摸的地方。

可是，她卻又不得不去面對。

想到這裡，她不由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後說：「那是我的事情，我自然會替你處理好，但是笑笑，我真的希望這只是最後一次，以後不要去借了，好不好？你這樣下去，姐姐會吃不消的，姐姐真的會崩潰的，會瘋掉的。」

「沒有那麼嚴重好不好？」

田笑笑輕聲地嘀咕著。

這樣的一句話自然是鑽進了田菲菲的耳朵里。

她只覺得有一種淡淡的憂傷籠罩著自己，而全身升起的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則包圍著自己。

沒有那麼嚴重，田笑笑，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家現在已經把你姐姐規劃成為出賣+身體的人，人家現在已經深深鄙夷了你姐姐，你還想怎麼樣？你到底還想怎麼樣啊？

只是這樣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只是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然後緩緩地轉身。

如果，如果室內是光明的，那麼為阿玲必定會看到田菲菲臉上的痛苦與惆悵，必定會知道這一刻，她內心的憂傷與哀愁。

可是，沒有燈光，田笑笑甚至看不到田菲菲背影的落寞。

田笑笑張了張嘴，想要說聲謝謝，但是終究還是忍住了。

姐姐，你以為我喜歡那樣做嗎？只是我真的被這樣的生活嚇怕了，我沒有辦法。

一下子，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甚至都只是那樣靜靜地，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時間就那樣一分一秒地溜走，然後田笑笑終於起身，走向門口。

「你去哪裡？」

「你說呢？」

為阿玲轉過頭，對著田菲菲譏諷地笑：「你覺得我去哪裡？你以為這個地方我可以睡嗎？」

「笑笑，你難得一次回來，就不要走了，我們好好地聊一聊。」

「好呀，我也想啊。」

聽到那樣的回答，田菲菲的臉上一喜，只是沒有想到田笑笑下一句的話，直接讓她沒有辦法回答。

「可是，姐姐，你覺得如果我留下來，睡在哪個地方才是合適的呢？」

是的，睡在哪裡？

室內的床只有一米，就是這樣的一張床，放了之後，便也佔去了不少的空間。

田笑笑讀高中的時候，最怕的便是回家。

天氣熱的時候還好，田菲菲都是睡地上的，可是，一到天氣冷的時候，她覺得睡在這張床上說有多累就是有多累。

那麼一個小小的地方要睡兩個人，甚至連轉一下身子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以至於到後來，她對回家甚至有一種陰影，人家是一到雙休日便急著回家，而她是一到雙休日，便想著能不能有什麼理由不回家。

「我可以睡到地上，反正那個時候我們不是也這樣睡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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