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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芽的七十年代 - 85.第 85 章字體大小: A+
     

    這是防盜,沒買夠,不要問我為啥是防盜不要暴躁不要難過不要著急就在這個時候,西屋傳來了清脆稚嫩的啼哭聲,緊接著門開了,他們忙撲過去問:「怎麼樣了?」

    穩婆趙婆子嘆了口氣,聽那意思,這一胎是這戶人家頭一胎,想必是盼著個大胖小子的,她這費了半天勁,接生了個丫頭片子,多少有點沒臉說。

    「是個丫頭,不過挺好,臉上紅通通的,估計以後是個白凈人兒,難看不了。」

    誰曾想,這話說完,顧建國就呆在那裡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反倒是旁邊的婦人面露驚喜:「喲,是個閨女啊!」

    趙婆子看這光景,心裡更加明鏡亮,想著這婦人看樣子是個嫂子吧?妯娌間難免比較,聽說人家生了個閨女,這都不帶遮掩的,竟然當面樂成這模樣?至於那爹,一聽是丫頭,都氣得沒話說了。

    誰知道一愣神的功夫,那顧建國從迷瞪中醒過來了,一拍大腿,滿臉都是喜:「太好了,是個閨女!趕緊的,趕緊的,二嫂你告訴咱娘去!」

    「生了閨女?」都不用去報信了,正屋裡的顧老太推門出來,滿面欣慰和期待。

    「對,娘,生了個閨女!」

    那二嫂已經衝過去,扶住了顧老太:「這下子,可如了娘的意。」

    說話間,東邊屋裡又出來兩位婦人,一個懷裡抱著幾個月大的胖娃娃,另一個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糖雞蛋。

    「我這剛煮好,趕緊給老五媳婦喝了吧。」

    「快快,端過去。」

    顧建國已經等不得那麼多,拍了拍頭上的雪,在台階前跺了跺腳,徑自鑽進去看他媳婦和孩子了。

    反倒是把個趙婆子晾在那裡,弄了個一臉懵,心說這是咋啦,怎麼生個丫頭片子高興成這樣?這還不是假的,敢情是真高興?

    整個人都是懵著的,一直到被塞了一包雞蛋共五個,心裡暖烘烘的高興著走出這家宅子,才醒悟過來。

    沾大便宜了,五個雞蛋,這是多稀罕的東西。

    不過是接生了個丫頭片子,人家竟然給五個雞蛋,這出手可是真大方啊!

    衚衕口有揣著袖子的孫六家媳婦正要拾掇起板凳進門,見到趙婆子,便招呼說:「嬸兒,這是給老顧家才接生了啊,是閨女還是小子?」

    趙婆子記得這孫六媳婦,恰是自家村裡的閨女嫁過來的,便道:

    「是個閨女。」

    那孫六媳婦一聽,忍不住笑了:「這顧老太可算是如了願了!」

    「如願?」

    孫六家媳婦看趙婆子不懂,便招呼趙婆子來大門洞子里站著,解釋說:「你可不知道這老顧家,顧老太太一輩子生了五個兒子,沒一個閨女,人家心裡盼著閨女呢。等到這五個兒子都結婚生了孩子,又是個頂個的小子,全都帶把兒的!現在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每家得了兩小子,排排站一共八個小子,弄得顧老太太心煩著呢。人家早就放下話來,說是誰家生個閨女,就把她家老頭子的軍功獎章留給誰家!」

    至此,趙婆子總算明白了:「還有這種稀罕事兒!」

    說著間,見孫六家媳婦那眼兒往自己懷裡瞅,連忙揣了揣兜里的雞蛋藏緊實了:「這家老頭子還有軍功獎章?」

    心裡卻是想,日子過得挺好的一家人。

    孫六家媳婦道:「可不是么,顧老爺子是當兵的,抗美援朝,立過二等功,後來給犧牲了。你進門沒看到,人家家門口牆上還貼著烈士家屬的牌子呢!」

    「哎呦,我剛進門好像看到個黃底紅字的牌子,那敢情就是?」她是個睜眼瞎,光看這有個牌子,哪裡認得字啊。

    「對了!就是那個,人家家裡是得撫恤金的,又生了五個兒子,老大得了他爹烈士的好,在縣裡當幹部,其他四個兒子都是好勞力,媳婦也都是過日子好手,是咱大北莊子頭一份地過得好!」

    說著間,不免再次瞅了瞅趙老婆子懷裡,只見鼓鼓囊囊的,不由笑道:「也是嬸你運氣好,碰上了這家,如果是隔壁,怕是沒什麼好東西!」

    當下拿眼兒瞅了瞅衚衕裡頭,也就是老顧家隔壁。

    隔壁那是老蕭家,先頭沒了一個媳婦,留下姐弟兩個孩子,如今又娶了東邊劉家的閨女,也是今天生孩子。

    趙婆子心中自然是不知道多少慶幸,告別了孫六家媳婦,再次摸了摸自己得的五個雞蛋,暗暗想著回去可得藏好了,蹣跚著離開了。

    而在老顧家,顧建國望著自己剛出生的小女兒,兩手無措,正不知道怎麼下手呢。

    軟趴趴的小奶娃,那麼小的腦袋,上面一層兒黑絨絨的胎髮,長長的眼睫毛安靜地垂著,小鼻子小嘴兒嬌嫩得很,這可怎麼抱?可別一下子抱壞了。

    這個時候顧老太並三個兒媳婦都圍過來了,三媳婦馮菊花捧著那晚紅糖雞蛋正餵給老五媳婦童韻喝。

    二媳婦陳秀雲一把將小奶娃抱起:「看看咱家這閨女,模樣長得真不賴,一看以後就是個俊的。」

    三媳婦馮菊花聽了,噗的笑出來:「也不看看這是誰生的,咱家童韻那可是十里八鄉的大美人兒,閉著眼睛都能出出俊閨女!」

    說著間,二媳婦抱著小奶娃給了顧老太:「娘,你看,這鼻子這嘴兒,像你!」

    顧老太聽著這話,倒是被大媳婦給逗樂了。

    「你這嘴啊,可真甜,哪能像我呢,童韻模樣長得好,像她才好!」

    旁邊剛剛生了閨女的童韻,在自家三嫂服侍下喝了那紅糖雞蛋,總算是有了些力氣,疲憊地笑著說:

    「娘,二嫂說得是,我瞧著像娘,我也盼著能像娘呢。」

    童韻說這話,倒是真心話。

    她這個婆婆,別看就是個小山村裡的普通婆婆,可是那氣度,那見識,都不是一般人啊。

    別說普通農村人,就是她這個下鄉的知情和婆婆說說話,都不免佩服她那見識和睿智。

    而論起相貌來,別看已經是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了,可那身段,還有那皮膚,乍一看,別人頂多以為是四十多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年輕時候必然是個大美人兒。

    要不說她這個下鄉知青當年一眼就看中了自家男人,童韻想著,這或許是和自家男人有個這樣的娘有關係。常年受熏陶,就比一般村裡人有見識,模樣長得好,比起城裡人也不差。

    顧老太聽到這話,倒知道兒媳婦說得是真心話。

    她早年逃難來到大北子庄,嫁給了顧建國他爹,之後便一直紮根在這裡,後來顧建國他們的爹抗美援朝沒了,成了烈士家屬,大隊上照顧她,也是真需要一個文化人兒,她就當了大隊小學的老師。

    育人子弟十幾年,在村裡也是很受敬重的。最近幾年,世面上不□□定,各種鬧騰,可大隊里的人還是尊敬她,大隊長陳勝利小命都是顧老太救的,自然更不能把顧老太怎麼樣。

    於是在那熱火朝天的幾年裡,她也是安安穩穩地當她的顧老太和小學老師,倒是沒出什麼事。

    至於底下五個兒媳婦,她最待見的自然是小兒媳婦。

    城裡下鄉的知青,上過高中的,文化人兒,和她說話能說得來。不過也幸好,其他幾個兒媳婦都是好的,也不計較這個,依然相處得和睦。

    如今她年紀也不小了,眼看著五個兒子都有了孩子,心心念念的小閨女兒也生下來,抱在懷裡軟嫩嫩的,自然是心滿意足,越看越喜歡,看得心都要化開了。

    「這孩子像誰,都可以,左右爹娘都不是那難看的人,總差不了。我也沒其他指望,只盼著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日子順順心心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正說著話,就見懷裡的小閨女兒那濕漉漉的眼睫毛忽閃了下,緊接著,睜開了眼睛。

    小眼兒如今還睜不大,不過看那細長眼縫就知道,以後這眼小不了。

    當下她更是樂了,恨不得把這小娃兒抱在懷裡不撒開:「看這小閨女兒,可真招人疼啊!這輩子,有了我這小寶貝孫女,再沒什麼不滿足的了!」

    旁邊幾個媳婦和兒子都笑著,圍了看那小嬰兒,要多稀罕有多稀罕。

    這一幕,看在旁邊四媳婦蘇巧紅眼裡,卻是頗有些不自在了。

    她進門比童韻早三年,如今老大兩歲了,老二才八個月大,都是小子。

    她也知道,婆婆這個人和一般人不一樣,就盼著能有個閨女,所以第二胎的時候,她是滿心希望生個閨女,誰知道,又是個帶把兒的。

    本來琢磨著,能不能這一兩年再要個,得那軍功章,可是偏偏被老五家截了胡。

    就算她再生出閨女來,也是第二份,沒有第一個那麼稀罕了吧?

    蘇巧紅此時看著兩個嫂子並婆婆都圍著那剛出生的小孩兒打轉,不錯眼珠地看,便抬起手,故意擰了自家二小子牙狗的屁股蛋兒。

    說著又對著自家孫女笑起來:「哪像咱家蜜芽兒,瞧著胖乎乎小臉蛋,還有這亮堂堂的大腦門,就跟個女佛爺似的!」

    童韻想想也覺得婆婆說得有道理,自己女兒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確實是個福相。

    「娘,老蕭家美娟生了個男娃,這下子,前頭的競越和淑蘭,怕是更不受待見了吧?」

    競越今年五歲,當初剛下生也是個最寵的小子,還特意找她來,說她有文化,讓她給取個與眾不同的名字。與眾不同的?顧老太當時用了九牛二虎的力氣,取出七八個來,最後蕭家人選了競越這個名字。不曾想,這才幾年功夫,曾經連取名字都千挑萬選的蕭競越,已經成了個小可憐。至於那淑蘭也就才十歲,這姐弟兩個,在家自是被指使得團團轉。前些天,聽說蕭國棟還想著不讓淑蘭上小學了,淑蘭在家鬧騰了一番,哭得不成樣子,後來還是自家婆婆和大隊長陳勝利一起找過去,說了說,蕭國棟也覺得不讓女兒上面上無光,這才答應的。

    現在孩子上個學,學費都不用交,書本費也就五毛錢,一年到頭的,誰家就能缺這五毛錢?

    「可不是么!」顧老太太是小學老師,管著村裡這群孩子,前前後後操心得就多:「不過我和蕭老太太提過了,她意思是有她在,就一定讓孩子上,孩子願意學,就給上。有這個奶奶一天活頭,這兩個孩子日子還能好過。」

    童韻點頭:「是,好歹有個奶奶疼著,要不然……」

    說著,她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家小寶貝,忍不住心裡泛軟。

    自己和顧建國可得好好過日子,多掙點工分,希望家裡光景一天天好起來,只有大人日子過好了,才能保著自己這小女兒過得舒坦。

    顧老太太說著間,不知想起什麼,竟道:「蕭老太太其實也是個倔種,這次美娟生個了個娃兒,她也沒跟前伺候!」

    「那是為何?」童韻不解了,一般來說,村裡誰家兒媳婦生了孩子的,當婆婆得好歹得伺候伺候,別的不說,吃幾個雞蛋總該是有的,畢竟月子人,不能委屈。

    顧老太太搖頭笑嘆了聲:「罷了,說這個幹嘛,你這在月子里呢,犯不著操心別人家堵心事。我今日過來,是有個東西給咱蜜芽兒。」

    說著間,她把蜜芽兒遞給了童韻抱著,自己卻從兜里摸索出一個明晃晃的東西來。

    童韻定睛一看,不免驚到了,這竟然是一個黃金的長命鎖,上面寫著「富貴安康」四個字。

    這是金貨啊!

    顧老太太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個給咱蜜芽兒的,你好好收著,等以後有機會了再戴,仔細別讓人看到了。」

    童韻接到手裡,只見這長命鎖有小娃兒拳頭大小,還是個實心的,掂量著分量不輕!

    「娘,這哪行,她這小人家的,不值當用這個!這值錢著呢,你快收好,仔細讓人看到!」

    這種實打實的金貨,一怕被妯娌看到,縱然上面幾個妯娌都關係好,可也怕有說道,二怕被外人看到。現在這年月,你在醫院裡好好給病人看病治病,都能被下放到山區去,家裡多養幾隻雞,被割了資本主義尾巴只剩三隻了,院子里種個樹結個柿子,都被砍光了說你種資本主義樹。

    至於家裡藏了個這麼一坨大金子,童韻不知道這算什麼路線又是不是資本主義,但她知道,這是怎麼也不能讓外人看到的。

    顧老太太外面瞅了瞅,門關得死緊,院子里冷清清得沒人,也就壓低了聲音對這小兒媳婦透露兩個底兒。

    「童韻,你當然不知道,我手裡,除了你爹烈士每個月發放的撫恤金,自己還藏了點東西。本來是想著什麼時候年頭不行了日子過不下去了,就拿出來慢慢變賣。可現在看這光景,你大哥在城裡,每個月也能孝敬點,底下他們兄弟四個,在大隊掙個工分,不顯山不露水的,但也能混個飽飯,一時半會,這玩意兒也用不上,我就想著,等我老了,早晚把手裡點東西傳給幾個小的。你瞧,這個鎖啊,做工好著呢,這是當年上海楊慶和久記的,是個好東西。現在那楊慶和久記好像都倒閉了,以後再是沒有了的。這玩意兒留著,好好保存,便是一時不戴,傳給後代子孫,也保值!」

    這一番話,聽得童韻可是吃驚不小,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了。

    老人家每個月都有撫恤金,那是公爹當了烈士的家屬補貼,一個月約莫有二十多塊,這個她知道。老人家除此外還有在小學當老師的工分,摺合成錢一個月也有十六七塊,這個她也知道。

    城裡大伯哥現在一個月工資估計有個六七十塊,每個月會給老人家二十塊。據說是因為大伯哥進城的那個位置,是得的公爹的好,好處讓他一個人佔了,所以他得拿出工資的一部分來補貼家裡。

    這個錢其實說起來是全家的,可家裡幾個兄弟沒人會惦記這錢,都在老人家手裡,她早年不容易,年紀大了,這錢就該她拿。

    如此粗略一算,婆婆光每個月的固定進項就有六十多塊!

    要知道,這年月,上了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三類地區,轉正後的工資還不到六十塊呢!

    童韻早就知道婆婆手裡有些錢,這些年積攢下來,必然不少,可是沒想到,婆婆手裡竟然還攢著些這金疙瘩。不說其他,只說眼前這個實心的長命鎖,那麼大一塊,得多重啊,摺合成錢,不知道得多少!

    況且,童韻多少也聽父母提起過,舊年月時候,上海楊慶和久記的長命鎖,那是老牌子,是從晚清時候就存下來的老牌子了。這家的長命鎖,光是做工就值錢了,又比尋常金疙瘩要金貴許多。

    事情到了這裡,童韻隱約也有所感覺了。

    以前她就覺得這個婆婆投緣,說話做事透著大氣豁朗,不像是那沒見識的農村老太太,後來知道是在大戶人家當過丫鬟,她便想著那必是開明人家的陪讀丫鬟吧,或許還留過洋,這才讓婆婆得了那麼多見識。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事情怕是沒這麼簡單。

    哪個大戶人家的丫鬟能一出手就是個楊慶和久記的金疙瘩?

    童韻握著那長命鎖,默了老半響,終於長出了口氣。

    「娘,這個長命鎖我收下了,我會好好留著,等以後蜜芽兒大了,再傳給她。」

    「這就是了。」顧老太太估計兒媳婦也多少猜到了,只是沒說破而已,兀自笑了笑:「雖說世道亂,不過咱這大北子生產大隊,其實啥事兒沒有,外面那些風浪過不來。畢竟都是鄉里鄉親的,一起過了幾十年,誰不知道誰家那點子事?這山村裡人,心思單純,也沒想那些頭頭道道的,你就安心在這裡和咱建國過日子,別的不用想,咱這是五代貧農,烈士家屬,他們再鬧騰,也不敢到咱頭上動土!」

    童韻心裡捏了一把汗后,如今也想明白了。

    自己成分還不好呢,其實也沒啥事兒,該結婚結婚,該生娃生娃了,建國也沒嫌棄自己。

    顧老太太說著間,又問起來:「我聽說,親家那邊前幾個月說要被調查,現如今有什麼消息沒?」

    童韻正為這事兒愁呢,見顧老太太問起,苦笑了聲:「沒,至今沒個消息,這不是讓大伯哥幫著問問。」

    顧老太太點頭,嘆了口氣,安撫地拍了拍童韻的手:「沒事,你父母既是當大夫的,救人無數,一定會有福報,什麼大災大難,早晚都能過去的。」

    童韻點頭:「是,我也這麼想著,我父母,其實都是好人,只盼著好人有好報。」

    好的不能好的人,有那窮的來看病,拿不出錢來,父親經常就免費給看,回頭醫院需要結賬,他拿自己工資頂上。母親雖然是個過日子的,但從來不說他什麼,反而覺得父親是個好人。

    兩個人就這麼一心撲到醫院裡,救人治病的,也不爭名奪利,沒幹過一件壞事,誰知道臨到老了,竟然也要被調查了。

    童韻不免想著,如今這世道實在是看不懂,若是真得父母有個什麼,她怎麼辦,是不是要和顧建國離婚,免得拖累了老顧家這一家子人?

    麥乳精的事,廚房裡四媳婦蘇巧紅自然是看在眼裡。要知道她家牙狗兒這已經八個月了,她這裡奶眼瞅著沒有了,牙狗兒該開始吃飯了。

    可鄉下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無非就是灌點小米湯,再把紅薯干磨成粉糊糊喂孩子。偶爾間弄點蘿蔔土豆泥的,那算是不錯了。顧家算是條件好的,孩子滿周歲前每天都有一碗雞蛋羹吃,可是她依然覺得不太好.

    前幾日回娘家,她娘就問她了,老顧家那麼好的條件,就沒給牙狗吃個稀罕物牙狗若是有口吃,好歹也給娘家兩個侄子勻一點過去.

    於是她回來就和婆婆說著,看看能不能讓城裡的大伯問問,這個小的孩子都吃什麼。誰知道這才幾天功夫,大伯哥那邊就託了大隊長送來了兩瓶子麥乳精。

    她這邊燒著火,那邊可是支著耳朵全聽到了。

    麥乳精,那是好東西,一般人都弄不到,就是在縣委里的大伯哥都費了老大勁兒才弄到的。

    整整兩罐子呢!

    於是蘇巧紅就盤算著,一罐子送到剛生了娃的童韻那裡,另一罐子應該送到自己這邊吧?

    想到自己小牙狗喝上麥乳精后,那個美滋滋的樣子,再想著把那麥乳精挖一些送回娘家,自己娘還有嫂子看著自己那目光,蘇巧紅自己都舒服地出了口氣。一時腦子裡又開始轉悠著,當然了,不能給多,就拿個小瓷碗裝一點讓娘家嫂子嘗嘗就行了。

    蘇巧紅就這麼盤算著,連給娘家嫂子到底多少,以及到時候如何給他們說這麥乳精多麼多麼金貴,多麼多麼的營養,這些說辭都想好了。

    可是誰知道,盼到最後,那兩罐子麥乳精,竟然全都送到了老五媳婦房裡。

    竟然一罐子都沒給自己留下?

    蘇巧紅開始還有些不信,後來支起耳朵再細聽,果然就是,全都送過去了!

    這下子她心理不好受了,再抬眼看看三嫂子正放鍋里貼餅子。

    「娘說了,給老五媳婦的干餅子里摻點白面,要不然咱這紅薯干餅子太費牙,月子里吃壞了牙,這輩子都遭罪。」

    說著間,三嫂子利索地把剛貼好的幾個帶白面的干餅子單獨放到旁邊一個小籮里。

    蘇巧紅心裡的那個氣,終於忍不住了。

    她瞅了瞅外面,便開始對馮菊花攛掇了。

    「三嫂,你聽到了嗎,剛才大伯哥託大隊長送來了兩罐子麥乳精。聽那意思,這麥乳精可是個好東西。」

    馮菊花貼好了餅子,又麻利地刷了一把鍋,聽到這話,動作都不帶停頓的。

    「是啊,好像是個好東西!」

    蘇巧紅本來那句話是想挑事的,誰知道遇到這麼一句沒心沒肺的話,竟然根本不接這個茬,當下也是無語了,怎麼遇到這麼一個傻的?

    不過想想,她還是按捺住了心裡的憋屈。

    要知道在老顧家,顧老太是頂頭老大,平時不說話就算了,一說話,那必然是板上釘釘的,底下幾個兒子沒有不聽的。沒辦法,人家見識廣,又是小學的老師,拿著隊里的工分,折算成錢那也是一個月十六七塊錢!

    有錢有輩分,誰敢說半個不字?

    蘇巧紅可不敢去找婆婆說,到時候婆婆一個眼神瞟過來,淡淡地來一句:還有沒有規矩?

    她就受不了了。

    蘇巧紅也不敢去找自家男人說,她想都不用想,自家男人開口一定是:娘一個人把我們哥五個拉拔大不容易……

    蘇巧紅當然更不敢去找二嫂陳秀雲說。

    要知道陳秀雲和她那娘家堂兄弟陳勝利,那都是跟著自家婆婆學認字的一串串,是婆婆看著長大的,一個個把婆婆看得比親娘老子都要重。

    自打這陳秀雲嫁過來老顧家,她和婆婆就是婆媳二人組,婆婆就是營帳里的元帥專管發號施令的,陳秀雲就是按衝鋒陷陣的將軍,那真叫一個指哪打哪!

    蘇巧紅掰著手指頭數了一遍,發現自己誰也不敢去找,最後只能找上了這老好人馮菊花。

    馮菊花這個人吧,脾氣好,人也隨和,平時笑模笑樣的,但是小兒子黑蛋才一周歲,難保心裡就沒個想法。

    還是能試一試的。

    於是蘇巧紅瞅著馮菊花,長嘆了口氣:「我瞧著咱黑蛋吧,瘦巴瘦巴的,怎麼看怎麼心疼,三嫂你也該去問問娘,看看能不能允一點麥乳精,好給咱黑蛋補補。要不然別說你這當娘的,就是我這當嬸嬸的,看在眼裡也是心疼。」

    這麼一番話,可把手下忙碌不停的馮菊花給說愣了。

    她想了想,好像這事很有道理,可是再想想,不對啊:「黑蛋是瘦巴,可那是隨他爹,他爹就是比起其他幾個兄弟瘦啊!再說了,一個臭小子,要喝什麼麥乳精?忒糟蹋東西了!」

    說完這個,徑自出去了。

    蘇巧紅坐在那裡「哎哎哎三嫂」要喊住她,怎奈人家根本沒當回事。

    最後蘇巧紅呸地沖著灶火吐了口:「這就是個傻子,稀里糊塗的,凈被二嫂和娘哄著了!什麼叫臭小子糟蹋東西,小子才好呢!臭丫頭片子吃這麼好,那才是糟蹋東西!」

    ******

    童韻不知道在灶膛前才發生的這事兒,不過她也在盤算著五斗櫥里的這兩罐子麥乳精。一開始的時候娘放在這裡,她沒說什麼,因為她也怕自己奶水不夠,委屈了自家這小傢伙。可如今兩天過去了,她奶水足得自己往下淌,這下子總算舒了口氣。

    「這兩罐子麥乳精,是個營養東西,補得很,留一罐子在我這裡,另外一罐子,你拿咱娘房裡去吧。她受了一輩子苦,每天去學校里也費嗓子,讓她老人家好好補補吧。」

    「咱娘說了,留這裡給你補身子。」

    童韻望著丈夫,搖頭嘆:「我這裡每天一碗紅糖水雞蛋吃著呢,哪吃得了兩罐子麥乳精?這又不能天天吃,就偶爾吃一碗解解饞補補身子罷了,一罐子能吃好久了。再說了,娘對我好,偏疼我,如今我生下咱家閨女,咱娘更是擺明了要向著。咱娘向著咱,上面幾個嫂子都是大度的,不會計較這點子事,可是你也應該能看出,四嫂子那人,怕是會往心裡去。她家牙狗兒又小,才八個月大,未必不惦記著這點吃食。如今你拿著放到咱娘屋裡,隨便咱娘怎麼吃用,或者幾個孫子過去她屋,她給沖一碗,這事看著好看。」

    顧建國想想也是,看看自家媳婦那鼓囊囊的地方,再低頭看看炕上睡得香甜的小娃兒,到底還是抱起一罐子:「還是你想得周全,那這罐子我就送咱娘屋裡,等趕明兒下了工,我去冰上打魚給你補身子。」

    說著間,顧建國也就過去正屋了。

    老顧家這院子還是解放前顧建國他爹在的時候蓋的,想著家裡孩子多,老長一溜兒,四邊都是屋子。如今顧老太太獨個住在大北屋裡,老二顧建軍和老三顧建民住在東邊各一間,老四顧建黨和老五顧建國住在西邊各一間。

    院子里的雪已經被二嫂掃乾淨了,顧建國邁進正屋,只見他娘正在那裡把報紙往牆上糊。

    報紙是大隊長陳勝利那裡得來的廢報紙,沾了麵糊粘在牆上,圍著炕粘了整整一圈。

    「娘,童韻說,她奶挺足的,這個留你屋裡,什麼時候想吃就喝一碗補補。」

    顧老太看著兒子特意抱過來的麥乳精,也就沒推辭:「童韻這孩子,素來想事情周全,行,那就先放我屋裡了吧。」

    顧建國說著間,將那罐子麥乳精放在靠炕頭的五斗櫥里,之後又關緊了櫥門。

    「娘,童韻說,讓你給想個名字吧。」

    顧老太聽了,放下那漿糊刷子:「你們自己有什麼想法?」

    顧建國搖頭:「沒呢,這不是想著娘給取個名字。」

    顧老太想起那惹人憐愛的小東西,一時也是笑了;「我自己生了五個,眼瞅著你們兄弟又生了八個,十三次啊,沒一次如願的,這次總算是有個閨女了!我想著,也不指望這孩子大富大貴,只盼著她這輩子能順遂無憂,就像在蜜罐里一樣,過個甜美日子。不如小名就叫蜜芽兒吧?」

    「蜜芽?」顧建國想著這兩個字,真真是帶著一股子甜蜜蜜蓬勃向上的味兒,當下點頭:「好,那就叫蜜芽兒。」

    「至於大名,我倒是想到一個,就叫斐吧。九歌畢奏斐然殊,鳴琴竽瑟會軒朱。」

    「顧斐?」

    「對。顧斐,也可通假為緋,寓意為紅色。」

    顧老太太打心眼裡並不喜歡鄉間慣常用的娟兒啊秀兒啊花兒的,不過還是要想到如今外面那熱火朝天的鬧騰,是以退一步,想著還不如叫緋,寓意么,那就是生在紅色的紅旗下了。

    顧建國想了想,最後終於道:「娘,我看,要不然還是叫緋吧,紅色,紅色好。」

    顧老太太自然是明白兒子的意思,點頭:「嗯,說得對,紅色好。就叫顧緋吧。」

    於是這名字就定下來了,顧建國又和顧老太太說起這滿月酒的事。

    這年月,大家都不富裕,滿月酒自然是能省則省,可是給親戚鄰居的紅雞蛋,卻是少不了的。所謂的紅雞蛋,就是把家裡雞蛋染紅了,分給親戚朋友,這是給人報喜的意思。

    顧老太太聽了,卻是有些不高興:「才送個紅雞蛋?也未免太虧待我這小孫女了,怎麼也得連帶送個喜饃饃!」

    顧建國聽著有些為難:「娘,這喜饃饃可不好辦,家裡的精細面也就只剩那點了,怎麼一分散,咱後頭日子怎麼過?」

    可是顧老太太卻道:「把高粱面摻點精細面,做成喜饃饃,走得好的親戚朋友都分點。」

    她老顧家終於有個寶貝閨女了,怎麼也得有點排場。

    老太太說話,一錘定音,再沒什麼讓人質疑的餘地,顧建國沒法,也只好先這麼著了。

    第7章蕭競越

    可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一個名字:競越。

    儘管還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姓氏,光這個名字,就讓她不由得睜開眼睛瞅過去。

    入眼的是一個很瘦的小男孩,約莫三四歲大,睜著一雙還算有神的眼正打量著自己。

    蜜芽兒瞅了這男孩半天,終於默默地收回目光了。

    還太小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知道的那個蕭競越。

    投胎成為蜜芽兒之前的上輩子,她曾經研究過的一位現象級人物,名字就叫蕭競越,或許是因為寫論文天天對著那麼個名字,以至於今天聽到這個如雷貫日的名字,便忍不住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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