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清晨，4月18日，農曆三月三。

清幽的螺山迎來第一縷朝霞，水汽氤氳的空氣里透著略苦的桃花香味，很是令人舒暢。

老人們都有懷舊情結，在華夏民間代代相傳的風俗里，三月三雖然不年不節，卻是一個踏青的約定俗成日子，而且，據說這一天清早露水打過的薺薺菜，具備神奇的藥效，煮了水打荷包蛋，可以醫治頭疼頭暈。

六點鐘，牛、左、魏三個老夥伴在昨天就約好的院子里集合，手裡拎著小籃子小頭，準備出發去踏青兼挖薺薺菜，熱熱鬧鬧的跟其他晨練的老幹部們寒暄，左蚍蜉說挖回來中午跟大家共享。

正在這時，後院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殺人啦！」這聲音大到不單是諾大院落的人都聽到了，就連山上的飛鳥都被驚得「呼啦啦」飛起一大群。

看到醫護人員跟晨練的老人們都條件反射的往後院奔去，三個老夥伴對看一眼，也顧不得計劃了，丟下籃子頭也飛跑過去了。

那撕心裂肺的聲音一直沒停止，還越來越癲狂，準確的指引被驚動的人跑向那棟樓，等三個老夥伴到的時候，門口已經圍攏了好多人了，看樣子是被堵住不讓進。

站在門口的人是李輝，他一臉嚴肅的跟想進去看熱鬧的人們解釋：「這裡住的是紀委巡查組監控對象，可能精神壓力太大，這會兒不太正常，大家先不要去刺激他吧。」

療養院的神經內科主任恰好也在人堆里，他說道：「若是壓力過大引發的崩潰，我可以控制一下的。」

恰好林衍急步走過來，聽到這話看了一眼舅奶，左蚍蜉點頭道：「姚主任是武平第一人民醫院神經內科的主任，退休后返聘到這裡來的，在神經內科很資深，讓他看看吧。」

林衍跟姚主任握手說道：「那就麻煩姚主任進去看看吧。」

姚主任跟著林衍往裡走，仨老夥伴肯定也要跟進去，後面的人非常有眼色的魚貫而入，看沒人阻止竟都湧進去了。

監控對象住的屋子很大，是足足有三間房子的大通間，走廊上也同時有三個玻璃窗，每個窗戶都是寬大的四扇推拉，視線可謂一覽無餘，進來的人很自覺地簇擁在窗口往裡看。

床上一個觀眾都熟悉的面孔，是螺武區的分局局長典清，此刻不苟言笑的典局長，彷彿在跟一大群罪犯搏鬥一樣，一個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來回輾轉搏擊，一邊亂踢亂打，嘴裡還不斷地叫喊：「我不想死，姚沫，你他媽滾，老子敢弄死你，就不怕你，你滾！」

圍觀者對看一眼，神情中都有默契的瞭然，畢竟，姚沫那天在第一人民醫院搶救一夜，最終慘死在手術室里，雖然巡查組嚴令不得議論，但都是醫療系統內的人，有多少風聲傳不到這裡來的，女孩死的慘絕人寰，早就讓大家氣憤不已，現在看來，罪魁禍首居然是裡面這個典局長，這可太不可思議了！

只是，這個典局長可不是一般人，據說昨天倆市局局長審訊，都被氣的在院子里跳著腳罵娘，今天這個典局咋跟瘋了一樣，難道真是那女孩冤魂不散來找他了？

典清的聲音都發直了，越發恐懼的叫喊：「你他媽什麼判官，你憑什麼判決老子？還把老子血放干賠償給姚沫？老子是任命的局長，哪裡輪得到你一個陰世鬼判來判我？再說了，老子只是草了那用電棍捅了她那幾下，捅進去電流直接把她電焦了，哪裡就流那麼多血了，你他媽讓老子用全身的血來賠她？老子不服！老子不服！」

這一番嘶吼的信息量更大了，圍觀的不是德高望重的老領導，就是療養院的醫護人員，聽到這些都滿臉不忍心，有人直接罵上了：「沒想到這個典清竟然是個畜生，對女孩子做出那樣殘暴的行為，活該被鬼抓！」

典清在床上跟看不到的鬼判搏鬥著，姚主任聽完他的喊叫，一臉憤恨的對林衍說道：「看起來，是這人作惡后又被你們限制了自由，壓力跟愧疚心裡雙重摺磨，導致一時性的精神失常，不會有生命危險。」

林衍謙遜的說道：「那姚主任看該如何治療一下呢？」

姚主任厭惡的盯著在床上一個人玩兒的歡快的典清，半晌方說道：「上鎮靜劑讓他睡會兒，醒了說不定就好了。其實就讓他多跟他心底的鬼打一會兒架也死不了！」

林衍誠懇地說道：「謝謝姚主任，我理解您的心情，這種敗類能夠跟我們的詢問軟磨硬抗，終究抵不過他自己內心深處的惡鬼。但他剛剛喊的對，他是的幹部，終歸，還是需要黨紀國法來制裁的，請您讓他安靜下來吧。」

姚主任吩咐一聲，跟他一起進來的助手趕緊去取了藥劑，幾個巡查組的幹警進來按住典清，給他靜脈注射了鎮靜劑，很快，他就睡著了。

但經過這一個插曲，典清是戕害姚沫的罪魁禍首，還做夢夢到被鬼抓了，癲狂呼喊，自己坦白出罪過的這一個消息，通過圍觀者的嘴，飛快的傳遍了武平。

當然，馬慧敏跟許勝男也是聽到了的，曹雷同樣也聽到了，郭昕也聽到了，他她們還很「湊巧」的聽到了窗外行走的清潔工的談話，典清喊的什麼被八卦的隻字不差。

早飯後，馬慧敏走出來，看到滿院子氣氛緊張的樣子，直接去了組長駐紮那棟樓，林衍不在，李輝告訴她林衍出去辦事了，問她有啥事。

馬慧敏說道：「我想問問我可不可以離開？」

李輝態度很好的笑道：「看馬書記說的，您從一開始就是自由的呀，您跟我們一起駐紮，我們還以為您是喜歡這裡的氣氛，另外隨時配合我們的工作，可您畢竟是市領導，總要忙您的本職，可以隨時離開啊。」

馬慧敏心煩意亂，扯扯嘴角強笑一下，就匆忙上車返回市裡了，她總覺得，折了典清，比死了黎明更嚴重，這是多米諾骨牌的最關鍵一張！

當然這些都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馬慧敏隱隱覺得，她把高書記拖下水似乎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