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廝打中的兩隻男鬼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禿驢！快放開我家囡囡，不然我把你的驢蹄子都給打斷！」尤帥齊推了梁胤鳴一把，氣沖沖地上前。

只是還沒走兩步，就感到腦海一陣眩暈。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這曲《霸王別姬》，是尤帥齊生前最拿手的曲子，幾乎每個來戲園的人，都要聽他吟一曲虞姬自刎。

腦海中陣陣疼痛襲來，最鑽心的疼痛還沒緩過去，尤帥齊便恍恍惚惚間回到了戲園。

面前的十八大判官，變成了覬覦他的齷齪之徒。

他不從，那些人便把他綁在柱子上，一把火燒死。

那是他死時的場景。

「不——」

尤帥齊長嚎一聲，左搖右擺，差點從奈何橋上掉下去，落盡忘川河。

梁胤鳴把後生扶住，蹙眉問為首的那隻驢：「你對他用幻術？幻術只有冥王可以用，難不成你——」

「沒錯啊。你以為簡簡單單一個判官，能讓他——」那驢指了指尤帥齊，接著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幻想出自己最害怕的場面。

哪怕他是鋼鐵三尺男兒，曾經為了尊嚴得罪權貴，也難以忍受。

更何況，他不想讓凌可心看到，他被燒毀之後的樣子。

可是，他待在地獄的時間很久很久，那驢早就猜透了他心中所想，微微勾了勾手指，便讓尤帥齊崩潰——

身上的皮膚一片片變黑，脫落，露出紅白相間的經脈，面部表情扭曲，戲子最重要的外表，變得猙獰恐怖至極。

「不！別看！」

尤帥齊痛苦著嘶吼，難受的快要死過去。

那驢卻不肯放過他，直接把他的身體甩到三生石旁，讓他面對凌可心。

冥王其實活著。

十八大判官本來就是在騙他們。

他們只是想給冥王找個完美的身體，所以欺騙梁胤鳴，想誘拐他上鉤，沒想到梁胤鳴心思不在榮華富貴上。

於是他們便使計，從梁胤鳴的身體里分離出了命運悲苦、所以想掌控一切，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東西的尤帥齊。

「囡囡……」尤帥齊沙啞著聲音，偏過頭，不敢看凌可心。

可是……

他的一頭烏黑碎發也被火燒的寥寥無幾，露出被煙熏黑的頭皮。

這鬼魂身體，無論哪個地方，都骯髒可怕的很。

囡囡那麼膽小，會把她嚇到的……

尤帥齊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無助，什麼叫做想即刻消失。

「老公。」

出乎意料地，凌可心並沒有害怕，而是輕柔地、緩慢地叫了他。

用他最愛的稱呼。

尤帥齊身體僵硬。

「老公，你轉過來，我想親親你——」

愛不是一場大火可以帶走的，如果我真的愛你，哪怕你是一團黑炭，我也願意和你在一起。

尤帥齊不敢動，依舊維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