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的那顆樹有五米高。

楚翰墨單手抱著芷雲，依靠另一隻手著力，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他把芷雲放在了柔軟的草地上，先是解開了她被綁著的手，然後看了看她的耳朵，確認裡面沒有什麼，然後他才取出了她嘴裡塞著的布條。

芷雲靜靜地合上了嘴。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也沒有叫他，甚至是呼吸都是輕輕的。

楚翰墨早已經察覺了異樣，他伸手，拉住了她腦後的黑布，然後一扯。

蒙眼布就從芷雲的臉上落了下去。

她是緊閉著眼的，彷彿一睜眼就會看到什麼可怕的場面。

楚翰墨伸手，摸到了她的臉上。

「芷雲，是我，」他輕聲問她，「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芷雲咬了咬唇，似乎在痛苦地隱忍著什麼似的。

楚翰墨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楚修璃對她做出了什麼傷害她的事情，導致她現在整個人出了狀況。

他伸出手臂，將她拉到了自己溫暖而寬敞的懷抱中。

「言芷雲，是我，」他把頭埋在了她的頭髮中，有些貪婪地呼吸著，「我是楚翰墨，你聽到嗎？我是楚翰墨。我現在又在你的身邊了，你現在又在我的懷裡了。」

芷雲聽到他這般的話語，身子似乎動了動。

「楚……翰……墨……」她將頭埋在他的胸膛里，一字一頓地開口，「你是……楚……翰墨……」

「是的，是我，」楚翰墨深情地捧著她的臉，「芷雲，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我，我來救你了。」

芷雲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無神的眼眸，沒有聚焦，沒有神韻，彷彿被挖空了一般，一片空白。

楚翰墨的心緊了緊。

「芷雲，你能看到我嗎？」他有些焦急地喚她，「你能看到我嗎？」

言芷雲，她的知覺好像被人用什麼方法剝奪了。

導致她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更沒有任何的感知。

她的嘴唇張了張，好像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口。

楚翰墨再也忍受不了她這般的模樣，他低下了頭，輕輕地碰到了她的嘴唇。

芷雲的唇是冰冷的，不似從前的柔軟，相反有種拒絕的生硬。

這種觸感刺痛了楚翰墨的心，他慢慢地吮著她的唇，一開始淺嘗輒止，到後面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他好不容易才和她重逢，好不容易才能看著她安然無恙地在自己懷中。

可是為什麼她會變成這樣子。

「楚修璃對你做了什麼，我的寶貝兒。」他緊緊摟她在懷中，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想要她給他一點回應，他想求她稍微給他一點回應。

「芷雲，你看我一眼，哪怕看我一眼也好。」楚翰墨看著她的雙眼，他幾乎是哀求她，「你看看我，我是楚翰墨，我是你的翰墨。」

聽到他反覆的呼喚，芷雲的眼神，慢慢的，慢慢的聚焦了起來。

楚翰墨有些欣喜，他撫摸著她的臉，極其溫柔地喚她：「寶貝兒，看著我，對，就這樣看著我。」

芷雲的目光，最終一點點落在了他的臉上，落在了他的眼裡。

然而，讓楚翰墨感到心驚的是，芷雲的眼神，並不是從前那般的靈動和溫和，而是，帶了一絲陌生的冰冷感。

更讓楚翰墨覺得冰冷的，是那一把抵住自己腹部的槍管。

「楚翰墨。」芷雲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用無比冷漠的眼神看著他。

這是一隻銀色的小手槍，只有人的手掌那麼大，射程應該不會很遠，但用來近距離暗殺，堪稱完美。

它大概很早就被芷雲拿了出來，之前藏在她身上的哪裡，楚翰墨早已經無從去考證了。

他一心一意只想著要如何保護她，如何喚醒她，對於她身上是否藏得有威脅性的武器，以及她什麼時候摸出了槍，都一概不知。

看著她如同陌生人的表情，用這樣冷然的語氣叫他，楚翰墨心痛得幾乎無法回答，但他還是答道：「是，是我，楚翰墨。」

槍聲響徹了整個樹林。

驚起鳥兒群飛……

楚翰墨沒有躲，他也無法躲。

她要殺他，要給他一槍，他有什麼能力去躲呢？她給予他的一切，不管死好是壞，是愛是恨，他都會照單全收。

言芷雲已經被楚修璃洗腦了，整個精神已經被控制了……

楚修璃，他的兄長，最終還是算計到了他。

哪怕他死了，他做布下的棋也已經走了出去。

楚翰墨握住了芷雲拿槍的手。

哪怕她已經扣下了機板，她的手也沒有離開，槍管依然抵著楚翰墨的腹部，隨著那綻放的血花，一起定格。

「來，寶貝兒，鬆開手。」楚翰墨的語氣依然是溫柔的。

他緩緩地掰開芷雲的手指，拿走了槍。先是用布擦拭掉了上面芷雲的指紋，然後自己握在了手中。

如果有人來，他不會讓別人認出是她給了他一槍。

就算他死，他也要死死握著這把槍，只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指紋。

他會偽造出自己不小心摳動機板，擊中了自己的假象，不讓別人有機會去懷疑言芷雲……

芷雲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楚翰墨，哪怕她開了槍，整個人也處於僵硬的狀態。

但透過她尚還冰凍的眸子，似乎有什麼的情緒，在她的頭腦之中旋轉著……在那片黑暗且密不透風的空間里旋轉著，試圖衝破。

……

房間的門打開了。

中年的心理醫生跟著楚修璃走了進來，他喚醒她，然後再讓她陷入「沉眠」。

【你記住，有個叫楚翰墨的男人，他害死了你所有的親人，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所有愛的人。如果你有機會，你一定會親手殺了他……你會用一把銀制的小手槍，對準他的心臟，毫不心軟地打下去……】

【……那把手槍，就藏在你的袖子里，一旦你被綁著的手鬆開，它就會自動落到你的手中。你拿到之後，必須要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再準確地用槍管抵住他的心臟。殺了他，你的大仇就報了，你的親人，在九泉之下也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