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已經不止一次對自己的身份感到好奇了。
很多時候,杜飛甚至在想,是不是告訴她算了。
可是,關於他的曾經,關於他的過往,那是能夠告訴人的嗎?
每次想到那一幕幕血腥的場面,杜飛身體就不由地有些顫抖。
這幾個月,回歸都市,做一個普通人,杜飛的確是思考了許多。
或許,是厭惡了滿是殺戮的生活,偶爾做做普通人,好挺好。
硝煙。
戰場。
殺戮。
戰友。
這些東西,幾乎在每個夜裡,都成了杜飛的記憶。一個人,一杯苦酒,一根煙,喝下的是無奈,抽出的是寂寞。
而這些東西,還只有他杜飛一個人承受。
他能告訴誰嗎?
葉傾城本來就是想問問而已,誰知道,杜飛這次的表情,卻和以往又有了許多不同。他的身影,顯得很孤獨,他的眼瞳,顯得很滄桑,整個人的臉上,是一種完全無法用正常人眼光讀懂的表情。
即便是以葉傾城的智慧,也是完全無法讀懂。
她不清楚,杜飛曾經究竟經歷了一些什麼,才會在自己每次提及他的過去時,有這樣的表情。這種一種極其複雜又極其沉重的表情。
「杜……杜飛,你沒事吧?如果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也只是隨口問問而已。」葉傾城面色複雜,深害怕觸動這個男人的傷疤,擔心地道。
「如果可以,我也想告訴你關於我的曾經,但是我的曾經,卻不是什麼光彩的曾經。」杜飛摸出一根煙,大口的吮吸了幾下,才道。
「杜飛,我想回家了。」杜飛不願意說,葉傾城也不強迫,但不知為何,葉傾城總是覺得,自己剛才刺痛了杜飛的心扉。她乖巧的依偎在杜飛懷中,突然感覺,身邊有一個男人,組成一個完整的家,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杜飛,我想回家了。
葉傾城這樣的聲音,明顯令杜飛有些怪異。
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在杜飛的印象里,這似乎是葉傾城第一次,以這種語氣和姿態對他說話。
難道說,葉傾城因為今晚的事情,已經接受自己了嗎?杜飛不由地有些受從若驚。幾個月以來,葉傾城一直對他很排斥,很失望,採取各種方式來疏遠他。後來,因為兩個人的接觸,他們的關係略微有了一些轉變,但這些轉變,也微乎其微。
「好。」杜飛將葉傾城又抱緊了一些,道。「等你打完點滴,咱們就回家,好嗎?」
「恩。」葉傾城腦袋幸福的在杜飛懷裡蹭了蹭。「杜飛,我想喝銀耳湯。」
「銀耳湯?」這麼晚,哪兒來的銀耳湯?只不過看到葉傾城那滿是期許的眼神,杜飛趕緊道。「你等等,我這就去買。」
「等一下。」杜飛剛走到病房門口,葉傾城就叫道,指了指他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把衣服穿上,免得著涼。」
現在是十月風而的天氣,華南的夜晚,可是涼颼颼的。
「沒事,一會兒就回來。」杜飛笑道。
他離開病房,點燃一根煙,就四處尋找能夠在深更半夜買銀耳湯的地方。
這對於杜飛來講,的確是一件十分難的事情。但只要葉傾城有需求,哪怕是登天,杜飛也要儘力完成了。
他苦苦找了半個來小時,最終,功夫不費有心人,終於買到了銀耳湯。
端著一碗熱氣騰騰銀耳湯往醫院趕時,杜飛甚至能夠聯想到葉傾城喝湯時的幸福樣子。只要她開心,自己就是再苦,再累,又能怎麼樣呢?
一個男人一輩子,總是要有一點兒依託。
今晚葉傾城的表現,一直令杜飛有些受寵若驚,一直暖暖的。難道,他的心扉,已經被打開了嗎?杜飛自己,都覺得有些驚詫。
當年,幽靈走入了他的世界,又因為救他而離開了他的世界之後,他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也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女人能夠闖入他的世界。
但是很顯然,葉傾城,恰好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老婆,銀耳湯來了……」杜飛推開門,卻不由地目瞪口呆。
病房裡哪兒還有葉傾城的蹤跡,一瓶點滴,還有一大半沒有輸完,針頭是被硬拔出來的,丟在床沿的位置,一股細小的液體,還在緩緩的流淌,地上,已經有了巴掌這麼大一談水澤。
葉傾城去哪兒了?
杜飛潛意識裡能夠肯定,這樣的場面,葉傾城一定不是跑去衛生間,她應該剛走了不久。
只不過,之前的葉傾城,都還是如此的一個乖乖女形象,怎麼一轉眼,就採取這種態度,消失不見?
正遲疑時,杜飛的目光,不由地就落在了床頭櫃的手機上面,他走進抓起手機一看,上面是一條信息:大叔,你把我和我媽媽吃干抹凈之後,怎麼就像是突兀地消失了一樣?我媽媽最近脾氣不好,你趕緊來看看我們呀,嗚嗚嗚。
我日!
杜飛手心一緊,額頭上冷汗大滴大滴落下。
林婉兒這麼妖孽,怎麼早不發,晚不發,偏偏在自己不在的時候發過來這樣一條信息,而且還被葉傾城看見。
什麼叫把你和你媽媽吃干抹凈?
杜飛嘴角,不由地流露出一絲苦笑。
他剛才出門的時候,沒有帶手機。葉傾城一定是不湊巧看到手機上的訊息,才拔掉針頭離開的。說時遲那時快,杜飛一把抓起外套,就朝著醫院停車場奔去,剛剛抵達停車場,就見到葉傾城已經坐在了悍馬車內。
「老婆,你聽我說。」杜飛趕緊跑到車窗,將自己的衣服塞入車裡,一把抓住方向盤,不讓葉傾城走。「誤會,這是一個誤會,老婆,你聽我解釋。」
「杜飛,你個流氓,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葉傾城十分氣憤地說道,一對波峰,因為過度的氣憤,隨著呼吸,不斷的起伏著,小臉微紅,眼神中,遍布著憤怒。
葉傾城的確是不湊巧看到杜飛簡訊里的內容的,那是一條足以讓他崩潰的簡訊。這個混蛋,之前喜歡在外面亂搞,這也就算了。可葉傾城哪兒會想到,他甚至連母女都不放過?而且,發簡訊那女的竟然還稱呼他為大叔,怕是根本就還是一個未成年……
杜飛之前在葉傾城心目中僅有的一點兒形象,一下子就消失殆盡。
她不能夠原諒這種人!
「老婆,真是一個誤會啊。」杜飛想解釋,可葉傾城哪兒能夠聽得進去?「老婆,你等我,我陪你一起回家。」
杜飛鬆開方向盤,就準備拉開後排座的車門,誰知道,一隻手剛接觸到車門,悍馬車就是「轟」的一聲,迅速啟動,兩個排氣筒傳出一陣熱浪,繼而消失不見。
杜飛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內心七上八下的。
這件事,倒是也不能怪林婉兒。
可現在的問題是,葉傾城已經誤會了,他能夠怎麼辦?
不說是葉傾城,就是自己看到那條簡訊,也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天啦,什麼叫把你和你媽吃干抹凈?
這個妖精,說話做事,簡直也太不負責任了一些吧?
葉傾城開著車跑了,無奈之下,杜飛只有自己打車回去了。
杜飛剛這麼想時,他的面色,就變了,因為,自己的錢包和手機都在外套裡面,而剛才,他將外套丟在車上了,他剛才出門買銀耳湯,那就只帶了幾塊錢,買銀耳湯剛夠。杜飛現在渾身上下,可是一分錢都沒有啊。
唯獨苦口裡剩下的半包煙!
現在什麼辦?
杜飛站在醫院停車場,仰望著深邃而黑沉的夜空,無盡的凄涼,一下子湧上了心頭。
葉傾城生病了,他為何自己不替她治療,或者在附近的小醫院看病,非要帶到二十多裡外的華南片區最為頂尖的華南醫院?
現在倒好,二十多里,自己走回去嗎?
雖然說,這對於杜飛來說,並不是太麻煩的事情,但他為什麼就這麼悲劇?
上次不也走了一次路嗎?杜飛一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滿是委屈。身上沒有一分錢,沒有通訊設備,他能怎麼辦?
走出醫院停車場,杜飛雖然也嘗試著攔了幾輛計程車,可是他剛告訴別人,自己身上沒錢,等到了目的地再給時,司機直接罵了一句「你有病」然後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我有病嗎?不就是因為自己身上沒錢嗎?再說,打車那次不是到了目的地再給?他又不是不給錢,只是要稍微等一下,等他拿到錢再說。
沒辦法!
杜飛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回去。
他摸出一根煙點燃,朝著桃花源的方向走去,心底尋思著,自己下次一定不能只把錢放在錢包里,至少,應該在內褲上縫個包,將錢放在裡面,或者往襪子裡面賽一些,不需要太多,夠車費就行了吧?
林婉兒啊,林婉兒!
杜飛滿腦子,幾乎都在不斷地聯想這個妖精,等他下次見到林婉兒,非要把她的皮拔下來不可。
她這次,可是將自己害的很苦啊。
要清楚,自己幾個月以來,剛剛和自己的老婆有了那麼一點兒進展,結果,就被林婉兒一條簡訊,又全部給破壞了。
杜飛內心,能夠不委屈,能夠不尷尬,能夠不冤枉?<
。